“知道了！”林冰霞带着吃惊回应。
笛影神色不变，转回头，仿佛从未转过来。
只不过是这一句不复杂也不简单的话，却在林冰霞心中荡漾了很长一段时间，她再次尝试着和他说话。“笛影，你是什么地方的人？”
没等他回答，林冰霞就接着说下去。她大致明白笛影的性格了，他绝不会为一些无聊的事浪费口舌。“其实我不是这个城市的人，家住在临市，爸爸妈妈都不在这里，我为了来黎旭念书，就暂住在姐姐家里。”
林冰霞狐疑的瞥了他一眼，不知道笛影有没有听，他丝毫不像在听着自己说话的样子。
是在听着的吧！？
只是不习惯倾听，所以没有任何回应！
是在听着的吗！？
只不过漠然已久，他不知道怎么面对！
林冰霞接着说话：“你为什么要选择来黎旭念书？”
林冰霞象征性的问了一句，不期盼他的回答，自言自语般的，她把笛影没有说话的那段空白弥补。“我来黎旭的理由，你一定想不到。”
“以前听到很多黎旭的离奇传言，而我从小就对一切新奇的东西很好奇，不亲眼看一看绝不罢休，所以我就到黎旭来了。”
林冰霞看了看窗外，很快又收回视线，像是在寻找什么，嘴角弯起，浅浅的笑容留在脸上。“中考时，运气很好，考了一个高分，勉勉强强达到黎旭的分数线。于是在填志愿时，一时冲动，把所有空都添上了这个学校。”
林冰霞脸上笑容又深了一分，什么都不能引起她的注意，思绪完全沉入回忆中，不知不觉的说着一切。“那时父母都很生气，因为学校择优录取，我这样很容易被刷下，完全没留后路。我甚至觉得他们生气过了头，像是某种感情压抑不住，借助这件事爆发。又感觉他们生气的同时，又在压抑着情绪。没有打我，也没有骂我，让我回自己房间好好想想，可我分明看出了他们眼中的犹豫和不舍，还有一丝怒气，包含着我不能理解的某些东西。”
“我感觉很奇怪，从来没有见过他们那样古怪的表情。不过想不通就是想不通，过了一段时间，我就没有想下去了。”
林冰霞突然定定看着笛影的侧脸。“黎旭的那些传闻，我一直感兴趣的东西，直到前几天，我才明白，那些只是夸大其词的事实。但我不觉得失望，因为在这里我得到了几个好朋友。”
“我觉得自己有时候很倒霉，来学校第一天就莫名其妙的被骂，之后还遇到你这么奇怪的同桌……”
近乎下意识的话语，从口中流出，更像是直接从胸腔中传出，看似充满嫌恶埋怨，但嘴角的浅浅弧度又把一切否定，竟是辨不出有什么含义。
这时，意料之外的，笛影突然插话，打断林冰霞的自言自语。“要是不愿意的话，我去找陈奇中换位。”
“不用，不用！”林冰霞急忙制止，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她明白笛影这么说，意思如字面意思一样单纯，没有对自己不满，言语中没有任何附加意义。她的声线有些慌乱，仿佛在害怕被误解。
笛影没有转头看她，但他难得的回应了一下，虽然只是轻轻的点头，动作小得几乎不可见，看过去像是没有动过。
林冰霞清楚的看见了。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他是明白自己的言语的吧！？否则就不该有这轻微动作。
但他为什么要接过自己的话？他的性格不是漠然吗？那这话语因何而来？他不是没有必要说话吗？那这声音为何出现？
好奇怪！好古怪！
是她太傻了吗？
所以想不明白！
是她想太多了？
只是随意的事？
隐约觉得有些东西在改变。
“那是以前，虽然现在我还是觉得你很奇怪，不过总觉得现在感觉到的古怪和以前感觉到的古怪不一样。”
笛影再次微微点头，同刚才一样容易忽视。
相比从前的漠然相对，林冰霞心中已经很满足了。
他果然是在听着的吗？即便没有任何表情，即便没有任何动作。
他习惯于按照自己的方式对待一切，看似漠然，其实是在以自己的方式在听，没有忽视。
或许过去很多时候，他都是这么对待一切的。就像两人第一次见面时，林冰霞三次打招呼，笛影其实在看着书的同时，也在听着，那时和现在一样轻轻点头了，可惜她没有发现这细微的动作。
两人“对话”良久，时间无形中流逝，很多时候都是林冰霞在自言自语，她觉得笛影一直在听，但她不知道笛影是听一下就过去了，还是认真记下了。
林冰霞说了许多有关自己的事，可却不知道笛影除了名字外的任何事。
她非常惊讶，自己竟这么心甘情愿的说了这么多，甚至自己的一些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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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亮的声音不知不觉消失，教室里只剩下一个人雄厚的声音。林冰霞一个激灵，这才反应过来，已经过了很长时间，天色完全黑了，也到了该回宿舍休息的时刻，教官正在唠叨最后几句。
明天就是军训的最后一天了，学校组织的汇演就在明天，各个班级会争出一个名次。
教官的话语无非是打气，让大家今天好好休息，明天认真给军训划上圆满句号之类的言语。具体要求，明天一早陈奇中就会来安排。
数十人中，没有几个人会紧张，甚至有人没把它当回事。
教官说完最后一句话，就放任所有人离开。
林冰霞站起来瞥见笛影侧脸。“你不走吗？”回想起来，这些天，几乎没见笛影先于自己离开过一次。
她自然知道笛影不会回答，也没有生气，无形间竟已开始习惯他的漠然不语。“那我先走了，明天见。”林冰霞饶过他背后，向站在门边等候着的迟烨招了招手。
所有人都离开后，笛影才缓缓站起来。
他是班长，负责关灯，锁门，必须等待所有人离开后才能离开，再加上他习惯一个人，也就形成了每日孤单一人走在路上的局面。
检查教室一圈，关窗，锁门，随后笛影离开教室。
天上又是一片风清月朗，星光万分璀璨，笛影独自一人走在路上，不过没有遇到那天的黑衣学生了。
看着皓月，眼底只余一片落寞黯然。
又是一天了吗？
曾经对他来说一成不变的日子，在今日，他突然觉得有了细微的变化。
瞳孔中一直映出的灰色，今天竟然出现一丝不一样的颜色。
但他只是叹了一口气就离开了，这淡淡彩色太容易被忽略了，沉浸于失望中太久的他没有发现。
很久之后，他是否会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
他总以为，自己一切的异常举动都只是一时兴起。
直到很久之后他才会明白这并非单纯的一时兴起，一切将会伴着渐近的痛苦让他看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