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热心”医生的一席话,陆晟心头充溢一种莫名难言的感觉。这位医生的朴实话语里,似有告诫,似有祝愿,更似有曾经沧海的遗憾和豁然。他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甚至连应该调动什么样的表情和情绪都不知道,目光似已放空地点点头,在医生的示意下离开了诊室——他在想什么呢?是不是他和叶浅互相扶持、相濡以沫到头发花白、脚步蹒跚的场景呢?
回到叶浅身边的陆晟,眼睛似乎才恢复聚焦,眼前这个烧到发昏的小姑娘吊着水也睡得这么安恬,让他既怜惜又心疼。陆晟轻轻搬过椅子,守在叶浅床边,小心地试试温度,似乎开始降了吧,额头已经沁出细细的汗珠,又轻抚她伸出被子的左手,因了扎针输液的缘故有些凉,想帮她捂热,却又怕动了针。就这么舍不得眨眼地盯着叶浅,看着她脸上烧起的红晕渐渐退却,等着液体一滴一滴输入她淡青色的血管,看着护士小姐过来测温度、拔针,等着叶浅醒来时看到他的第一个眼神和笑脸,一夜未眠。
直到早上听到护士小姐们开始商量下夜班,他突然想到一会儿有课,这才出门打了个电话:“萧助教,你今天上课早点到,把之前给过你这节课的大纲帮我做课件,我这节课不一定过去得去,一会儿再联系。”一大早几句话把萧绎弄了个纳闷儿。
说罢,陆晟又鼓足勇气给齐蓓打电话:“齐老师,您上午有没有空啊?”一句话又把齐蓓问个没头脑。“我在学院了,今天我们有活动,我这儿安排会场呢正,有什么事儿快说。”
陆晟闻此,沉默一阵,齐蓓却反应地很快:“怎么了?是不是叶浅出事了?你说话啊。”听此逼问,陆晟也只得实话实说:“她昨天晚上高烧,现在已经没什么了,我们在中心医院呢,既然您也没空,还是我在这儿陪她好了。”语气里充满愧悔,似乎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齐蓓是知道叶浅的,身子弱还特喜欢逞强,每每感冒都能拖到进医院吊水,听陆晟说她发烧已经明白大半,倒还算镇定,道:“你陪她?你上午有课吧,你疯啦,临时请假不上课等同于教学事故你知道吗?下学期不想招研究生了是不是?”句句向着陆晟,倒让他不好意思起来。
齐蓓是个明白人,若是其他的事倒还罢了,就当考验妹夫了,但“教学事故”可不是闹着玩的,叶浅现在就欠下这么大的人情也不利于以后两人相处啊。“但也不能让她一个人在这儿吧?”陆晟语带凌冽,似不可回绝。
“我们家没别人儿啦?让她亲妈陪她你放心了吗?”齐蓓语带三分取笑地放了个大招,却又打心底里替叶浅高兴,看来陆晟真的有够在意她。陆晟闻之,这才放心,道一句:“那好吧。”电话那头,齐蓓只嘱咐一句:“快来上课哈。”就挂断了电话。
陆晟回到观察室,却看到叶浅正坐着伸懒腰,迎着阳光,显得那么纯粹而美好:“你醒了?”他还是轻声细语地问道,当真把叶浅当成了重病的人。
叶浅却似忘了昨晚有多难受,笑着回道:“我都没事了。”是陆晟看错了吗?为什么觉得她的表情里有种魅惑?她拍拍自己的床示意眼前的人,陆晟坐过去,没想到一下被叶浅抱住。叶浅小小一个人,头枕在他的肩窝,像一只撒娇的小喵儿,陆晟则将手环到叶浅身后,轻抚她单薄到有些嶙峋的后背,久久无言。
“刚才护士姐姐一直夸你呢,可惜你没听见。”终于还是叶浅说话了。此时陆晟只想就这样抱着叶浅,他没有说话,叶浅在陆晟胸前蹭蹭继续道:“不对,说错了,夸我来着……夸我老公对我超好,还说所有的好男人都是别人家的。”叶浅说着说着不由得笑出来,大抵也只有不用直视陆晟眼睛的时候,她才敢这么说话,说完才偷偷抬抬头,没想到陆晟直接落吻在自己唇上,他的唇暖而润,像四月的春风拂过嫩黄的柳梢……
叶浅感觉到陆晟试图打开她的唇齿,她没有拒绝,任由自己的舌尖和陆晟纠缠在一起,满是消毒水味道的空气里瞬间充满暧昧缠绵的气息,叶浅有点不懂,为什么陆晟的吻似乎有种让人欲罢不能的魔力……
“今天上午再输完最后一瓶,观察一下就可以走了。”新上班的查房医生走过来,边看病历边讲,并未注意到室内的旖旎,尴尬了一秒,赶忙出去了。倒是陆晟和叶浅投入,等他们回神去看说话的人,医生早已走了,也不管他。
“还说你没事,嘴唇都烧干了”叶浅哪里想得到陆晟会冒这么一句,脸一红道:“你该去上课了,中午来接我就好了。”意图扯开话题。
“对,接我老婆和岳母。”陆晟顺坡接一句,继续揽叶浅在怀里,没想到这句话把怀中人吓得够呛:“我妈也在?”由不得四处张望。“我跟你表姐都没时间,表姐就说让你妈来陪你了。”叶浅没听完话就开始:“完了,完了,完了……”说个没完,留陆晟一个人兀自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