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街道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拓宽了。水泥的马路,人行道上铺着滇红的地砖,一家家商铺整齐的排开, 山野特产店、时装店、饭店林林总总。望着眼前曾经熟悉的街景,我的思绪又开始游荡起来……
“走,邹哥,我带你去当时发现你儿子的地方!”范镇长拉了我父亲的胳膊,父亲紧随其后,四处张望着。我了解父亲的心思,他物色着好的地理位置预备要开狼人饭庄了。
在一处残垣破壁前,立了一块石碑,红色的几个大字分外显眼:“狼人栖身处”。我的眼睛一时有些湿润,望着这熟悉的窝棚,昔日的一幕幕历历在目。对面饭店的老板也从自己饭店跑出来,给镇长、我父亲及蓝所长等人发烟。甚至也给我发了一根,我摇了摇头,对他呲牙笑了一下。
那老板却说,“哎呀,狼人变帅了,我都不认识了。我天天在电视上看你的报道呢。”
“狼人兄弟,还记得当时我的那碗面吗?”
“记得啊,当时你要赶我走,我把你吓跑了,你又叫人给我送了碗面。怎能不记得呢,我要感谢你呢,我当时不会说话,但我知道你为我好。”我很感激这位饭店老板当年的举动。
他却立即笑了起来,“兄弟,当年哥不知道你是狼人,还以为你是要饭的,别见怪啊!”
“不会不会,我要感谢你呢。”我说。
“我给你说,狼人,我把你当年用过的碗供起来了,你看看——”我顺着老板的手势望去,在他的这家饭店一进门的地方,放置了一张实木供桌,上面除了财神外,还放了一只碗。
我走进饭店,手里捧起那支碗,是啊。当年,我就是端着这只碗吃完那碗热乎的面的。那碗的下方,老板特意制作了一个小小的牌子,上面写着“狼人用过的碗”。我笑了笑,走出饭店。老板撵了出来,拿了相机要同我父子两人合影。
范镇长用手指了指老板说:“老熊,今晚在你这订桌饭,有你照的相。”
老板悻悻地将相机递给店员,转而又跑过来说:“镇长,你可说好了啊,我现在叫人给准备饭。”
蓝所长却喊住熊老板,“老熊,去,车后备箱里有只山鸡,是狼人捉的,你去宰杀了,好好炖上。”说完把车钥匙给熊老板。
他接过钥匙,自语道,“我的妈呀,狼人抓的山鸡,这可得好好地做。”
父亲在这间破窝棚里转了几圈,对范镇长说,“我就把饭店的地址选这儿了……”没想到范镇长哈哈大笑起来,“哥啊,我就知道你会要这块地方,我已给原来的房主人说好了,免费转让给你,转让费政府掏了!”
父亲高兴地握住范镇长的手,不停地晃着,足足持续了有一分钟。看着他高兴的样子,我也笑了起来。
晚宴就在对面老熊的饭店举行。除了范镇长、蓝所长之外。还有副镇长徐子澜、财政所的老赵、镇长文书宋翼虎等人。
老熊祖辈也是开饭店的,菜品在西镇远近闻名。镇上接待重要的客人,一般也都选择老熊的饭店。这饭店共八个包间,楼上六间楼下两间。我们所在的这间是二楼的一个包间,门上挂着一个金色的牌子:“八大仙”。原来这老熊也没念过多少书,开饭店却有一套,我在里面转着看了看,其余几个包间分别是“一路发”“二个好”“三星照”“四季财”“五魁首”“六六顺”“七个巧”。尽管缺乏文化品位,却也匠心独具。连我父亲也称赞起来,“我家都没几个包间,即使有,也就是一包二包之类的,你熊老板还洋火的很!叫这么雅的名字!”
那老熊是个明事理的精明主儿,看见镇长招呼贵客,自己也不敢怠慢,亲自端茶倒水,还和大家合了影,乐得屁颠屁颠的。不停吩咐底下人,“赶紧去,放大了拿回来,叫人做个框子,我要放大了挂到楼上!”
菜慢慢地上来,每上一道,熊老板亲自摆到桌上。先是九道凉菜,软炸山野菜、西镇豆腐干、泡椒凤爪、凤香排骨、干炸黄鱼、凉拌藕片、老醋蛰头、蒜片乳瓜、葱油木耳。父亲细细看着,啧啧赞着。
“哥哥,你看咱这小镇,就凑合一下了。”范镇长发了话。
“哪里哪里,西镇的豆腐干有名,今天见了果真如此啊。我今天是学习来了,熊老板可要不吝赐教啊!”父亲看了看镇长,又向老熊站的方向望了望。
老熊忙欠了欠身子,“那敢啊,邹哥你是咱北镇的大人物,又是狼人他爸,咱得向你学习呢!”
大伙大笑着,气氛甚好。看着凉菜也齐了。镇长忙问我父亲,“哥哥看今天喝什么酒?”
父亲平时不大喝酒,停顿片刻说,“我不太喝,你们说喝啥就喝啥!”
蓝所长却接过话茬说,“那可不行,上次我把你儿子送回去,你都没陪大家好好喝喝,今个必须得喝!老熊,抱一箱六年!大家喝好!”
老熊立即起身吩咐服务员:“赶紧去,蓝所都发话了,还楞着干啥?!”
酒上了桌,服务员一一小心翼翼地斟了。大家纷纷坐定,老熊也坐到最外面的座位。范镇长手里高高地举起杯子,开始发言,“今个有幸请到狼人父子到咱西镇,是咱西镇的荣幸!来来来!先喝为敬!”只听吱一声,一杯酒已经落肚。副镇长徐子澜、财政所老赵、镇长文书宋翼虎等人也端起酒来,招呼我们父子喝下。看着我父子喝下,老熊也一饮而尽。我却不胜酒力,头一阵眩晕。
“我儿子一直没喝过酒,他就免了吧。”父亲替我打援。
“唉,那不行,狼人这么好的身手。放在古代,那是一代大侠的角色,非得喝够三杯!”无奈,我又喝了两杯。赶紧大口吃菜,将那酒劲压了下去。
酒过三巡,大家不再黏着我喝酒。却把矛头对准我父亲,每人向我父亲敬了三杯,五人就是十五杯。父亲不停打着酒嗝,拼命喝着白开水。我知道父亲平时的确不太喝酒,今天算是超常发挥了。
看着父亲喝得差不多了,范镇长却和手下人猜起拳来。老熊凑到我父亲跟前,给他点燃一根香烟,自己也点燃一根,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抽起来。
热菜慢慢地上来,皆是老熊饭店的招牌菜,西洋菜炖猪肘、香辣鱿鱼卷、孜然脆骨、炒素三丝、毛豆米炒肉末、沙锅泥鳅 、清蒸鲈鱼、铁板牛柳。唯独不见那山鸡上来,范镇长酒也喝多了,红着脸问老熊:“熊,你把山鸡做好没有,狼人抓得山鸡是否飞了?”
老熊忙站起来,给镇长点了支烟。“那敢啊,正在锅里炖着呢,山鸡要多炖会,您放心,绝对口味不一般。”
徐子澜却站起来,“赶紧去,老大发话了,先端上来再说。”
那老熊也不敢怠慢,亲自下楼到厨房去了。“咋弄的吗?一点眼色都没有!把山鸡不先上,寻得挨骂呢得是?你知道这山鸡是谁逮得不,狼人逮得,镇长点名要吃这呢,你几个手脚麻利些……”
其实我也吃得差不多了,对待眼前这一堆美食,我的胃口也没那么大。
山鸡终于上来了,范镇长硬给我碗里夹肉,我感觉已饱,却又吃了几口,又喝了几碗鸡汤,果然清香扑鼻,忍不住又多喝了几口,心下也佩服老熊饭店厨师的手艺。
父亲边吃边说,“范镇长的饭,好吃难消化啊……”众人皆哈哈大笑。
吃毕,已是晚上九点多。我搀着父亲随众人踉踉跄跄下了楼,只见一弯新月挂在当空,天空中一群星星闪烁着,对面小河里的水潺潺而流……多么熟悉的景致啊。
楼下,镇长的几个手下纷纷同我们握手话别,各自走了。镇长和蓝所长却硬要留我父子住下。镇上也没什么好宾馆,仍是蓝所长开车,镇长同我们开车一路向南,说进山处有个度假村,条件还不错。
车很快到了一家度假村,三层楼的度假村里,灯光星星点点地亮着。我却忽然想起来,这不是我当年翻墙进来,偷吃了一顿,又打死那只黑狗喂了狼的地方嘛?完了完了。怎么拉我到这里来了呢?我心里盘算着,随他们进了大堂。
大堂里,灯光一片辉煌,大堂经理显然是认得镇长他们的。慌忙迎了上来,“镇长,您怎么来了?”
“我就不能来了吗?”镇长半醉地坐到大堂的皮沙发上,对那姑娘说道,“准备两间套房,我们今晚不回去了。”
那大堂经理却说,“镇长,今个不巧,套房上个礼拜进水,地毯泡了,只有标间了。”
蓝所长不耐烦地说,“那就标间,赶紧安排。”
前台的姑娘不敢怠慢,迅速制作了两张房卡,交给大堂经理,由她引导着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