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那么拧。”段青冷冷地端详着肖岚。
肖岚别过脸，不再看他，心中的那份温柔慢慢地流逝，变冷。
段青默默地挪开视线，依旧将视线投注在渡船上。“我和你说过，我们很像。可是，这些年，我一直在试图改变。”
“对我来说，太晚了，改不了。”肖岚生硬地插道。
“我是因为我外公，他是当官一辈子，人就很正，一辈子清贫。”对段青来说，外公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人。“然而，这个时代有很多的灰色地带。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非黑即白。”
“对我来说，便是容不下灰色地带的。我不喜欢混沌不清，要么yes，要么no。我需要一个明确的答案，同样我也会给一个明确的答案。”肖岚是很拧，拧，便是她有时宁可放弃，也不会委屈自己。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长这么大的。”段青叹息一声，“世界那么大，你又何必那么执着。”
“我只听从我的心，如果有一天心无挂念，什么也留不住我。”很多的时候，肖岚认为自己终究是要遁入空门的，就是突然有一天，慧门大开，人世间的烦扰如同尘埃褪去。
“你还是看得太少了。”段青叹息，“你穷过么？累过么？无助过么？无力过么？无望过么？”
我穷过么？刚毕业的时候，连一双鞋也买不起算不算。累过么？通宵查账，只是伏案小眯了半个小时，算不算。无助过么？在那个没有任何依靠的城市，只能靠自己活下去，怎么会不无助。无力的事情何止一两桩。无望……此刻，便是无望吧。肖岚的嘴角牵出苦笑。
“你说这些，你又了解我多少呢？”肖岚喃喃说道，转头看向身边这个男子。“你说过，认识一个人要三年，虽然我们认识四年有余，你真的了解我么？”
“你一抬脚，我就知道你想干嘛。”段青仿佛真的将她看透一般。
“是么？”肖岚自问很多时候，她连自己都不了解，他又从何了解。
“你做事从来没有计划。”
“不需要计划，想去了就去。人生苦短，也许一蹉跎，一辈子也就不会再有机会了。”比如，此刻奔到他的身边。
“我从来对什么事情都算得很准。”
肖岚知道，正如他在长城的时候，能够算到什么时候大巴会到。“我从来不去计划那些，因为如果不去做，再多的计划都是空谈。更何况，这个世间，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很多的事情，如果我现在不去做，回头淡了，便永远也不会去做的。”
肖岚明明是爱好面子的狮子座，可她的上升星座却是双子。年少时候的固执偏执，现在似乎已经荡然无存，多的是随性随缘。如风一般，过了就是过了，不会再来一次。
“你一个人跑出来，你家人知道么？”
“我早已成年，不需要报备，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肖岚没有忘记，他在游戏里最后一句也是这样，“你家人知道么”。
“今天的气氛好像不对，不如好好看看这夜景吧。”
天色渐暗，外滩的灯渐渐地打开。灯光，倒影，渡船，铁桥，一切都很美。
肖岚知道，自己在耍脾气。对他，她从来没有顶过嘴。他一直是她心中的那个宝贝，她舍不得他受哪怕一点点的气。可是，他拒她千里的态度，她不喜欢，真的不喜欢。
两个人一言不发地坐着，仿佛两个陌生人。谁也没有开口再说一句，谁也没起身离开。其实，灯还是灯，船还是船，桥依旧是桥。而他们，依旧是两个只见过两面的陌生人。
“走吧，时间不早了。”最后，还是段青先起身的。
在酒店门口，肖岚和段青挥手，道了声晚安，就转身上去了。她明明看到他僵直地站在原地，可却没有回头。她想，也许是她该转身离开的时候了。
第二天，一早她便去退房。被前厅告知房费预定的时候已经付过了。她直接给段青微信转款。
得来的却是他的信息。“你今天有什么安排。”
“没有安排，我准备去火车站。”她发完，开始叫车。
“你大老远过来，就这么回去，会不会觉得亏？”
“不亏。”她冷冷地回道，“我本来就是来避难的。”
“要不要去看看天津之眼，离火车站很近。”
“摩天轮？”说实话，肖岚有点心动。
“那边还有异域风景区，可以带你看看。你不是一直很喜欢各种风格的建筑么。”
“恩，那就去看看。”
“好，你等我，我马上过去接你。”
肖岚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呆呆地看着他的信息。她其实应该头也不回地走掉，那样才会解脱。可是，她还是留下来了。
白色T恤的大男孩从门口进来，如同阳光一样的笑脸。肖岚看着既陌生又熟悉。记得他在长城的时候，把阴凉处留给她，自己站在阳光下读着百度百科。
“走吧，现在过去，然后吃点东西，送你回去。”段青咧嘴笑着，仿佛昨天的不愉快从来没有发生过。
肖岚默默地跟着他。
“你今天情绪不高呀。”在车里半晌，段青终于还是打破沉默。“再往前一点点，就是天津的四合院了。跟北京类似，你应该在北京的时候看过吧。”
肖岚转头看向窗外，果然是几处四合院，不过已经变成了商铺，没有生活的气息。
“别挂着脸呀，容易老的。”
“并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
“带你出去玩，你都不开心，那要怎么办？”
听他一句软话，她的心也跟着软软的，冲他翻了一个白眼。
“对了，你和瑶池怎么样了，她在我心里，一直是我师娘呢。”既然他要她去面对律师学长，怎不见他提及这位犀利妹子。
“她一个已婚妇女，需要我做什么？”
“你怎么知道是真已婚，网络上的妹子，为了自身安全，很多人谎称已婚的呢。”肖岚不屑地回道。
“已婚不已婚，都跟我没有关系。我去关心那些干什么？”
肖岚端详他半天：“你真冷血。人家跟在你后面奶了你这么久，居然一点都不关心人家。瑶池要是知道了，该有多伤心呀。”
“她自然有她老公心疼她，不需要我。”
“切。”肖岚撇撇嘴，“我记得有次我本来想叫你上线打日常本，她跟我说你要学英语准备出国，让我不要打扰你。这分明就是师娘才可以说的话呀。对吧，师父。”
“师什么父？”
“你不是我师父么，以后我就叫你师父好了。这样，至少师娘不会误会。”肖岚发现，逗他其实也很好玩。
“少贫，到了。”
肖岚抬头，果然看到天津之眼就在眼前。“感觉蛮好玩的。”
两个人进去，买了票。天津之眼的游客真心多，队伍排了转了几道弯。肖岚突然发现段青有些局促不安，轻笑着点点他的肩头。“你怕怕？”
“再说吧。”
他通常不太乐意，不太有把握，不太肯定的时候才会用“再说吧”三个字。
肖岚暗自偷偷乐，原来段青还有怕的东西，而且这个东西居然是摩天轮。
一个轿厢居然塞了六个人，电视剧里的画面果然全是骗人的。肖岚他们的轿厢里一对年轻夫妇带着小朋友，另外两个酷似情侣。
摩天轮开得好慢，肖岚不由地抱怨：“怎么不动呀。”
段青谨慎地看下去：“在动呀。”
“动么？”肖岚转过去，才发现，原来已经可以看到河面了，“这是太慢了。”
她说话的时候发现，段青的一只手紧紧握着护栏上的钢管。
她咧嘴坏笑，凑过去，掰开他的手：“你原来怕高。”
段青没有了钢管给的安全感，脸色惨白，但是却倔强地不去再抓，强忍着没有接话。
肖岚乐坏了，她心中一直天不怕地不怕的高冷师父，居然坐个摩天轮都会怕。
看着肖岚满脸的坏笑，段青只是干瞪着她。
下了摩天轮，肖岚更是笑得花枝乱颤。
“你够了，再笑我不带你去车站了。”
“我不怕，我可以自己打车过去，哈哈哈。”
“还不是为了陪你。”段青没好气地说道。
“这么慢的摩天轮居然就把你拦住了。”
“我小时候爬树，摔下来过，锁骨和腿都骨折了。”
顿时，肖岚笑不出来了。
段青怕她不信，找出小腿上地伤疤给肖岚看。
“不好意思，你不早说。早说，我就不带你上去了。”看着他的伤疤，肖岚有些内疚，“现在还疼么？”
“有的时候，下雨天会有些反应。”
“师父你小时候真的很淘气呀。”肖岚其实小时候也爬过树，跟着哥哥们到河边放过火烧茅草。
“当时只是没有留意，滑了一下，结果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他咧嘴说道，“当时是真的疼呀。”
“以后玩云霄飞车也不敢带你了。”肖岚一直想去方特坐坐云霄飞车，可是，不是没有时间就是没有钱。
“你还真是别带我，我宁愿在下面看你玩。”段青连连摇头，仿佛在说史前怪物一般。
“那一言为定，师父你可得记得今天说过的话。”肖岚只当是约到了小伙伴一起出去玩了，而那个人还是今天很乖的师父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