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郎大奶奶正位
今天郎家大院吃二日,这里婚俗,结婚第二天叫吃二日,要大摆酒席,宴前新媳妇要与全家人见面。这一天要招待的客人,主要是女方家的客人,当然也有其他客人。金玉娘父亲金达本,绰号金大敗子,不知道跑哪里抽大烟去了,没来。这样今天的吃二日就成了郎家大院里的家庭大宴。
郎老大是这个家的大当家,金玉娘是明媒正娶的续弦郎家大奶奶,地位高,是未来的郎家大院女主人,各位兄弟,妯娌,子侄和下人都来相见,祝贺道喜。
这天上午十点左右,郎大老爷郎贵福与金玉娘在正堂上尊位就坐。全家二十八口人和数十名下人,前来拜见祝福。第一个前来道贺的是郎老二郎贵禄。他走上前来,就要行跪拜礼。郎贵福一摆手:
“老二啊,你偌大年纪,我们是平辈兄弟,就不要行大礼了。”
郎贵禄得到哥哥的特许,没有跪拜,拱手说:
“大哥大嫂在上,二弟恭喜你们新婚之禧,吉祥如意!”
“谢谢了,二弟坐吧!”
郎二规规矩矩坐在左侧特为他准备的椅子上。依次是郎贵禄媳妇,走上前来:
“大哥大嫂在上,二弟媳郎苟氏恭喜大哥大嫂新婚之禧。”
郎大又是一挥手,她坐到右侧的椅子上;接着是三弟媳妇郎李氏走上前来,她学着二哥二嫂的模样,一拱手:
“三弟媳郎李氏恭贺大哥大嫂新婚之禧。”
然后坐在二嫂身旁。这三位参拜时,金玉娘一声未吭,她只是在静静地观察。那二弟郎贵禄,长相与郎贵福截然不同。你看他,小脑瓜,斗鸡眉,三角眼,塌鼻子,鼻孔朝天,歪歪嘴,一口獠牙疵在唇外,瘦骨嶙峋,与郎贵福的国字脸,石碑身材,大腹便便成了鲜明对照,特别不和谐。那二弟媳郎苟氏是个小脚女人,足不过三寸,走起路来是一只活脱脱鸭子形象。那三弟媳是个典型的劳动妇女,左腿有点瘸,一走一拐,面貌上还倒和善。但是,奇怪的是不见三弟,后来得知,那三弟郎贵祯在哈尔滨做买卖,是个大老板。除了有这个三弟媳妇外,尚有个二房,是大学毕业生,常年跟丈夫在哈尔滨。
她正在观察,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上前来,纳头便拜。
“四弟郎贵祥拜见大哥大嫂,恭贺新婚之禧,祝兄长,嫂夫人吉祥如意。”
金玉娘从沉思中醒悟过来,这个声音怎么这样熟悉?闪目细观,惊的她半晌呆在那里,这人在什么地方见过,声音在什么地方听过?啊,想起来了,这不是她在屏风缝里见过的白马王子吗?她明白了,原来他们郎家用调包计骗了我。她想发作,但仔细一想,又忍住了。心想,我已经成了郎大的人,还挂记郎四有什么用!又一想不行,心里说: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迟早我要报这一箭之仇,她强忍住了心中怒火。仔细观看这个四弟的表现,他参拜时,郎贵福并没有阻拦,他行了大礼,也没有给他让坐位,在她心中形成了一个迷团。紧随其后的是四弟媳妇郎王氏,参拜后,也站在三弟媳妇肩下,没有坐位。
接下来是二弟之子郎英彪,他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长的尖嘴猴腮,瘦弱,却十分调皮,手里拿着弹弓,参拜时还和其他孩子挤眉弄眼,打这个一下,瞪那个一眼,不断挑衅。
“大爷,大娘,(大伯,大伯母)在上,侄儿这厢有礼了。”
拜完,一蹦一跳跑了。接下来是三弟的长公子郎英士过来行礼。他是一家中长得最排场的青年,身体粗壮,个子高大,由于常年作车老板,显得比他的年龄更老一些,他二十七八岁,可像个三十几岁的汉子。他行礼过后,英士媳妇上前行礼:
“大爷大娘我是郎姜氏,英士媳妇。给大爷大娘道喜了。”
然后是郎贵祥的小儿子上前行礼,他只有是十几岁,是妈妈领他上前行礼的。小儿十分可爱,妈叫他说什么他就说什么,他说:
“我叫郎宝元,给大爷大娘行礼了。”
行礼毕,退到爸爸身边规规矩矩的站立。
接着是各房小姐行礼。
最后是佣人,长工上前拜见行礼。
金玉娘没心思一个个观瞧他们,只在正位上静静地坐着。快要完成大礼的时候,宝元突然手捂着后脑勺,哇哇大哭起来。众人十分惊异,都伸长脖子向小宝元那看。小宝元已昏倒,妈妈抱起他正想往屋里跑,准备给他包扎伤口。郎贵福大喝一声:
“什么人,敢如此放肆!”
大家都不动了。
金玉娘出于好奇心,再也稳不住了,她走下台阶,赶到小宝元近前一看,妈妈用手捂住孩子的后脑勺,鲜血从妈妈的手指缝中流了出来。
金玉娘心想,这块石头打在小宝元头上,击在我的心上,这明明是跟我过不去,这郎家大院真是人事复杂,不可小觑。在这个时候我若是软弱了,将来我还怎么在这个大院里立足,她鼓足勇气说:
“宝元娘,快送孩子回屋,好好包扎,必要时请医生!”
她反过头来对大家说:
“各位兄弟,各位妯娌,子侄们,我虽然初入郎家,祖宗十八法我已背熟,在重大礼仪上捣乱,该当何罪?来人啊,快将肇事人拿下,送来见我。这哪里是打宝元,分明是冲我来的,我到要看看,他是何方神圣,敢在我的大礼上搅闹!”
不一会儿,两个护院将郎英彪带到大厅。看他小小年纪,十个不服,八个不奋,跟护院的人撕挠拼打,嘴里喊:
“你们敢把我怎样?”
金玉娘一拍案桌站起来,呵斥道:
“请家法来!”
郎贵福一见是二弟的独生子,绰号‘佛爷眼珠’,心里叫苦不迭。心里说,二弟呀,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也难帮你。
二弟郎贵禄夫妇,见是自己儿子行凶,今天是福大奶奶大礼,他们十分恐惧,双双跪下,为爱子求情:
“念小儿无知,冲撞了大奶奶,望大奶奶看在我夫妇四十多岁才生下这个孽障,绕了他吧!”
金玉娘想,如果绕了他,将来你们就会把我踩在脚下,到那时我就永世不得翻身了。
“住口!老四,念家法第五条第二款。”
郎贵祥哆哆嗦嗦,念道:
“在家庭重大礼仪上,搅闹和无礼行动者,打二十大板。”
“行家法!”
两个护院下人,看新大奶奶动了怒,只好遵从。况且,这个‘佛爷眼珠’平时横行霸道,欺侮下人,谁也不敢动他。这次可来了机会,都下了狠手。打到五六下,就背过气去。
郎贵禄老夫妇,从来没有舍得动他一指头,忙哭着喊着求情。求情不得,就扒在儿子身上替儿子挡板子。金玉娘明明看着板子没有打在佛爷眼珠身上,落在郎贵禄老夫妇身上,也不叫停,她心里说:叫你们知道我金玉娘不是好惹的。打到十五板时,郎贵福实在看不下去了,起身说:
“玉娘,看在他年幼无知的份上,就绕了他吧!”
金玉娘看了他一眼,心里说:郎家大院没有一个好人,我偏要打的你们郎家鸡飞狗跳,兄弟反目。她怒目而视说: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对这等顽劣子弟,不严加管束怎么得了!”
郎贵福顾及在众目睽睽之下,家法的威严,只好坐回原位。打过二十板子,‘佛爷眼珠’已不省人事,被抬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