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总第八十八
玄机大师没在屋子里，六奶夫人怏怏地转过身，却差点和玄机大师撞了个满怀。
“大师，我——”六奶夫人憋红着脸，有些紧张。
“丫头，你找老衲一定是有什么事，进来吧。”玄机大师也是一身白色的对襟衫，脚上是一双厚底布鞋，那是慧净禅师花了差不多一个星期的时间，专为他做的。玄机大师盘腿坐在床前，他的床很简单，只有一些稻草和一床破褥子，枕头竟然是一块光滑的石头。
六奶夫人跪在玄机大师面前，谦恭地低着头。她在敌人面前从来没害怕过，就是面对黑森和小林，她也没胆怯过，可今天她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真的有些紧张。玄机大师也不说话，他闭着眼，用手不停地摸着挂在胸前的佛珠。他这样子，让六奶夫人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的师父慧净大师，许多年不见，师父他老人家还好吗？一想到师父，六奶夫人的心中就充满愧疚，师父好比自己的再生父母，没有师父，说不定自己早就被野狼野狗叼去吃了，就没有机会和小鬼子在战场上厮杀了。时间过得很慢，六奶夫人有些撑不住，她抬起头。
“想好了？”玄机大师轻声地。
六奶夫人点点头：“大师，我想请你教我武功。”她喁喁地。
“为什么？”
“报仇！大师，悟宁什么人都可以输，就是不能输在小鬼子手中！”
“丫头，你错了，习武不是用来杀戮的。”
“可是，小鬼子在中国杀戮了多少年？大师，求求你帮帮悟宁，悟宁一定要打败小林！”
“你又错了。在佛祖面前没有好与坏，只有生与死。你杀戮太多，罪过罪过。”
“大师，你的话悟宁不懂。悟宁只知道，罪过最大的应当是小鬼子，他们在中国杀了多少人？他们的手上沾满鲜血！”
“于是你的心中就装满仇恨？”
“是的。悟宁最恨的就是那个小林，只是悟宁不才，丢了中国人的脸。”
“你的事，老衲耳闻了一些。但是你的心中太多杂念，这是习武的人最忌讳的。因为，从一开始，你就输了。丫头，老衲的话你现在明白了吗？”
“悟宁愚钝，但已经有所领悟。”
“这就好。等你完全领悟的时候再来找为师。”
玄机大师闭上眼，不再说话。六奶夫人朝他鞠了一躬，慢慢站起来。玄机大师话里有话，他的确太厉害，就好象钻到别人心里。可是，什么是习武的最高境界呢？人中有我，我中无人。难道说，习武的最高境界就是超然于尘世？像大师这样无欲无求？可是，心中的仇恨难道说说忘就忘？可是人生短短的人生，我们追求的究竟是什么呢？难道是不断的战胜对方？就像希特勒？就像东条英机？就像墨索尼里那样的战争贩子？玄机大师说得对，冤冤相报何时了！再强的人在尘世中也不过一粒尘埃，终归会归还于尘土。想到这，六奶夫人心如止水，她慢慢返过身，刚想开口，玄机大师挥手制止住，他站起身。
“丫头既然已经想明白，就什么也不要说，请随我来。”玄机大师高深莫测地笑了笑，走在前面。
六奶夫人竟没有一丝激动，只是默默地跟在后面。他们来到瀑布旁边，玄机大师指了指瀑布，问她看见没有？六奶夫人点点头。
“你现在的任务就是每天看瀑布，每天至少十个小时，要连续看一个月。记住，不能多一天，也不能少一天。”玄机大师严肃地。他双脚一瞪，转瞬就没了踪影。
看瀑布？六奶夫人没弄明白，大师不是要教自己武功吗？怎么喊自己看瀑布？也许，大师有他自己的道理，六奶夫人想。她找了一个地方坐下，凝神望着瀑布。
第一天，六奶夫人看见的是瀑布险峻的外形，听到的是震耳欲聋的水声。
第二天亦如此。
直到第十天，六奶夫人看见瀑布的感悟有些不同。有什么不同，她也说不出来。
一转眼，二十天就这样过去了。
最近几天，六奶夫人恍惚觉得自己看见的不再是瀑布，而是一幅流动的图画。一忽而，这画中走出一位智者；一忽而，又走出一位翩翩美少女；一忽而，又变成了一位俊雅的少男。一忽而，好象自己又走了出来。渐渐地，她到了一种忘我的境界。连小鸟野鸡野兔田鼠甚至毒蛇从身边经过，她也浑然不觉。她已经忘记时空的概念，更不要说仇恨。后来，不光是瀑布，世间的一切仿佛都会对话。天地一体，在不知不觉中，六奶夫人得到了新的升华。也许是吸取了天地的精华，她觉得自己内力大增。
一个月后，六奶夫人随玄机大师来到石室。以前，她也会轻功，但要飞跃这么高的寻崖峭壁，想都不敢想。现在，她跟在玄机大师后面，不知不觉就到了，好象小鸟一样，天生就会飞翔。就连走路，也像是踩在云端。
六奶夫人以前从未来过石室，只是无意中从师姑的口中听说过这样一个地方。但师姑也未来过。石室是玄机大师的禁地。也是，这地方机关重重，稍不留意就会命丧于此。六奶夫人跟在玄机大师后面，感觉石室就像是迷宫。洞中有洞，天外有天。他们又回到第二道门。玄机大师按了一下墙上一个不起眼的按钮，沉重的石门缓缓地打开。里面虽然光线幽暗，但一点儿也不潮湿。这是一间约十个平方的房间。正对面的墙上有一幅达摩祖师的石画。下面是石桌石凳和香台。玄机大师虔诚地跪在地上给达摩祖师上了一柱香，又磕了三个头。接着，他又燃上一柱香递给六奶夫人。
“悟宁，来，先拜过达摩祖师。”玄机大师庄严地。
六奶夫人从玄机大师手中接过香，学着他的样磕了几个响头，尔后，缓缓地站起来，侧身退到一边。
“悟宁，拜过达摩祖师，你就正式成为为师的关门弟子了。希望你从今刻苦钻研，弘扬中华武德，匡扶人间正义，切不可滥杀无辜。你一定要谨记。”玄机大师暗运丹田，用真气把话传给六奶夫人。
六奶夫人认真地点点头，扑通一声跪在玄机大师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