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总第八十五
好不容易突出重围，老王头长长地抒了一口气，总算把革命的火种保住了。又过了几天，失散的人陆陆续续聚到一起，他们暂时栖身在一处废弃的寺庙。老王头让冬瓜清点了下人数，两边的人加到一起，不足二十人，还有两个重伤员。但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六奶夫人。老王头和老赵尤其着急，他们派出了几拨人，还是没有消息。智真和智勇也出去了。时间愈久，大家的心情亦越来越沉重。这天，内线传来不好的消息。陈明终于控制不住自己，一把掀住正靠在墙上的陈太威的衣襟，把他从地上提起来。
“就是你这个丧门星！要不然大当家也不会……”陈明暴吼道。他说不下去，泪水扑朔扑朔地往下流。
陈太威也是泪水涟涟，任凭陈明怎样抓扯，咬着牙一声不吭。大家的情绪都很低落，陈明松开手，拾起地上的机枪就往外走。老赵见势不对，朝一旁的宁大个使了个眼色。宁大个会意，横身拦在陈明前面。他足足比陈明高半个头。这样一来，陈明根本出不去，他尝试了几次，都被拦了回来。他瞪着充血的脸。
“宁大个，格老子的，你到底让不让？”陈明气急败坏，他突然举起枪对准宁大个。
“陈明，你想干什么？”老赵怒吼道，他拦在宁大个前面。
“做什么？你们怕死老子不怕，老子要去找姓田的那个王八蛋，给大当家的报仇！”陈明歇斯底里地，像是要疯了。
这时，冬瓜悄悄走上来从后面抱住陈明的腰，几个人合力把陈明手中的枪给下了。干什么干什么？陈明大声嚷嚷，拼命挣扎，但几个人把他按到地上。老赵蹲在他旁边，让陈明的头伏到自己身上，用手轻轻拍着他的背。
“陈明，大家的心情和你是一样的。俗话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现在大家也只是猜测。”老赵轻轻安慰道。
“是呀陈明，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我们就不会放弃。我们已经和相邻的几个游击队打了招呼，只要一有消息就马上通知我们。”老王头也劝慰道。
“现在事情已经明摆摆的，你们还这样——那么高的地方……”陈明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倏地从地上站起，冷不防对准陈太威的脸就是一拳。
陈太威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他努力站稳，嘴角已经渗出血，他望着陈明：“来吧，只要能把六妹子换回来，你就是把我打死也成！”他无所畏惧。
“挺勇敢是不是？”陈明说，扬手又是一拳。
这一次，陈太威倒栽葱倒在地上。老王头想去拉，被老赵制止住，他们悄悄全退到外面。
“自己的心结还得自己去解。”老赵轻轻地。
老赵这么一说，有的人懂了，有的人似懂非懂。冬瓜不放心，还回头望了望。
“放心吧，他们不会有事的。”老赵自信地。
“好吧，那我们去那边坐坐？”老王头征询道。
老赵点点头。他们慢慢朝前面的一颗大黄桷树走去。黄桷树看上去年代很久远，要三人才能合围住树身，起码有几百年的树龄。抬头望去，望不到树尖。他们各自选择了一块平坦的石头坐下。老王头把旱烟点燃，用手捂了一下烟嘴，递给老赵。老赵吸了几口就不想吸了，又递给老王头。不知为啥，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老伙计，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老王头打破沉寂。
“说不，咱俩兄弟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老赵喁喁地。
“现在这情况，是咱们都不愿看到的。为了保存实力，上级指示我们作战略调整。”
“……”
“也就是说，我们不得不暂时分开。重新像打小鬼子那阵一样，上山打游击。我和贺镖商量了一下，我们准备把队伍一分为三。”
“……”
“我和贺镖各带一队，你依旧带原来的队伍。打鬼子那阵那样苦，我们都挺过来了，只要我们暗中积蓄力量，用不了多久，一定会东山再起。”
“行。咋样都行。队伍是当初大当家的拉出来的，无论她现在生与死，我对她都得有个交待。”
“这样也好。鉴于目前的情况，我们不能和敌人发生正面冲突，只有等待时机。”
“你这话的意思我明白。放心吧，弟兄们的工作我去做，他们会理解的。”
“只是那两位小师傅？”
“我已经派人出去找了，让他们尽快回来，今后咋样，还得看他们自己。”
“这样也好。”
两人默默地望着前方，都不再说话。
再说陈明一连揍了陈太威几拳，但陈太威就是不还手，这让陈明更加愤怒，他认为陈太威瞧不起他。他挥着手。
“来呀，你为啥不还手？”陈明怒火中烧。
“我已经说过无数次，你今天就算是把我打死，我也无话可说。”陈太威再一次从地上挣扎着站起，用手背揩了揩嘴角上的血迹，凄凄地笑了笑说。
陈明愣了一会儿，突然抱住陈太威大哭起来。陈太威也哭了，哭得十分伤心。许久许久，他们相互搀扶着慢慢朝外走去。
田团长因为剿共有功，被晋升为上校副旅长，依旧带着原来那个团。尚可法得到了毛人凤的亲自接见，并得到了一枚青天白日勋章，很是得意了一阵子。小林大佐自从那次后就没了踪迹，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慢慢地，也就成了尚可法的一个心病。龙少阳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酗酒，经常喝得醉熏熏的，也许，他对生活早就麻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