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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阴阳录

那天哑伯着急忙慌的把我拉进了花山庙里,然后带着我走进了笠爷生前所住的那间小屋,我走进那间熟悉的小屋看着书架上那些昔日里笠爷时常给我讲解的道经,一时怅然!哑伯从墙根条几的抽屉里拿出一封信来递给我,然后就转身默默的出去了!我看着信封上用毛笔写着小寒亲启四个蝇头小楷一眼便认出那是笠爷的笔迹,我心里一阵感动,笠爷不管什么时候都挂念着我呢,我双手颤抖的打开了信封!

“小寒,见信如晤!年来沉疴复发,病体渐弱,我自知来日无多,恐难待汝归期至矣,故留书一封以遗汝!小寒,你自幼好道天分颇高,承我正一一脉,于此我一则以喜一则以忧,所喜者我之道统衣钵当有继者矣,所忧者惟此道于当今之世颇受歧视非议,今人多谓之曰迷信,故于汝当无大用反有累赘之嫌也!此即汝虽承我法门然我终未与汝定师徒名分之故也,如此便可使汝免受束缚!儒教圣人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来日你观我道家有兴盛之机便趁势发扬,若无则顺其自然可也!小寒,汝自幼便入我门,悟性既高兼之品行淳良,我自是放心,然为人师长者却仍要多啰嗦几句,望你谨记于心!夫道术者,道在先,术居后;道为体,术为用;道乃本,术乃末!切莫先后不分,体用不别,本末倒置矣!一心求术而失其道心则误入歧途矣!切切!另,吾于数十年前曾撰写一书,书名曰《阴阳录》,书中载有我茅山正法之精要,另有祖师昔年亲述于我其云游各方所伏妖魔之经历及各处见闻,祖师亲述于我,吾复专而录之,可知其珍贵也!汝于闲暇之时当细阅之,必获益匪浅也!其后亦有我补录之群术拾遗篇,此篇专讲其他各流派道术之关窍及异同处,乃至于各左道旁门之术亦有提及,常言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又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故此此篇虽非本门之术然亦不可等闲视之!衣柜之中有我昔年所用法器今日尽付于汝,架上典籍汝已遍观,如愿留则一并带去,若不愿留付之一炬亦无不可也!以上!知名不具!”

我看着笠爷留给我的书信,看着字里行间皆流露出对我的关心爱护,又想到斯人已逝,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了出来,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到了信纸上,我一惊连忙将纸上泪滴拭去,有赶紧擦了擦面上的眼泪,这是笠爷留给我的信,我要好好的保存起来不能有一点点的损坏!笠爷的毛笔字写的真好,撇撇如刀,点点似桃,看着便赏心悦目,我这辈子也难及他老人家之万一!我将信纸整整齐齐的折好珍而重之的放进了口袋里!

我用手搓了搓脸,整理了一下情绪然后按照信中的指示将笠爷居室中的柜子打开,柜子中放满了笠爷留给我的东西!按照我们这的老礼儿,老人去世后他生前所用的东西除了陪葬的之外其他的都要扔掉,当然了扔的都是些衣服被褥之类的没有多大价值的东西!笠爷留给我的怕是不用特别交代也不会有人给扔掉的,不过我想他肯定特别跟哑伯交代过这些东西是留给我的,不然这些东西我未必见得到!柜子之中的东西有很多,有一把一尺多长的铜钱剑,一个黄铜的罗庚,这个物件我最熟悉,因为笠爷出门帮人看风水时那可是罗庚不离手的!旁边还有一沓笠爷画的符,比较奇怪的是符纸上面用一串菩提子手串压着,笠爷一个修道之人怎么会有菩提子手串呢,这不是佛门的东西吗?其实要单单是一串手串的话并不奇怪,因为道家最开始也是用手串的,那个时候手串的作用仅仅就是用来计数的,事实上这种习俗可以追溯到上古时期!据说我国上古先民便以结绳之法记事,念珠计数之法正是仿效先人,到了汉末魏晋初期,太极葛仙翁首先以念珠作为念诵圣号的计数之用,白玉蟾真人《上清集》中记载,葛仙公“初炼丹时,常以念珠持於手中,每日坐丹炉边,常念玉帝全号一万遍。”所以说手串念珠的使用其实是始自于道家,后来佛法东传之后也借鉴了这种用法,再后来道家反而不常使用这种法器了,渐渐地就成了了佛门独有的了!不过现在笠爷留给我的是菩提子穿就的,而菩提子却正是佛门圣物,这就有些让人费解了!虽然很奇怪,不过只要是笠爷留给我的不管是什么我都要好好保存,于是我便拿起了那串菩提子手串戴在了手腕上,这菩提子手串很长,足足由一百零八颗细小的菩提子串成,所以我在手腕上绕了好几圈之后它才不再滑落!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这串菩提子手串竟然是菩提子中相当珍贵的金刚菩提,当然,那都是后话了!柜子最上面一层放着厚厚的一部线装书,我取下来一看封皮上用毛笔写着三个篆体字——阴阳录,这肯定就是笠爷信中特别提及的那部书!我跟随笠爷学道这么多年从未有机会看过这本书,我知道笠爷不给我看不是不愿我学,而是怕我年纪尚小心智不坚,陡然见到那么多的玄门异术怕是会沉溺其中一心求术,忽略了对大道的追求!笠爷留给我的信中仍然在不厌其烦的给我讲这个道理!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我小的时候笠爷虽然也教我道术却从不肯多教,而是让我将更多的时间放在诵读道家经典上,其实他就是为了让我在拥有一颗稳固的道心的基础上再去求术,因为术无好坏之分,人却有善恶之别!

我在柜子底部拉出了一个蛇皮袋子,将柜子里的东西小心翼翼的装了进去,这些东西林林总总的加到一块估计也卖不了几个钱,但于我而言它却是无比珍贵的东西,因为它们是笠爷留给我的,它们承载着我的少年时光和笠爷对我的期望,是我人生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最后我慢慢的拿起了那部《阴阳录》,这本书可不能跟这些东西放在一起,《阴阳录》中的纸张都已泛黄显然年数已然不短,可别放在这袋子里刮破了!我扫了一眼自己带来的手提袋,对了,装这个里面就好了!忽然间我想到了另一件事,我今天本来是要找笠爷将那水鬼超度了的,却得知了笠爷过世的消息,我悲伤之下竟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提这个手提袋满山漫无目的的转悠竟然直达此刻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档子事来!我放下手里的活计,将那个装着水鬼的酒瓶子从手提袋里掂了出来,那瓶中依然黑气弥漫,我端详着手中的酒瓶子陷入了沉思,现在笠爷不在了,以我的能力该拿它怎么办呢?我思索良久仍然没有办法,扭头看到了条几上立着的祖师希微真人的灵位猛然间想到了一个主意,这花山庙里什么最多的就是神像啊,我将这女鬼镇压在神像之下不就可以了,这样的话一来可以借助神明的威严压制它防止它逃脱作乱,二来也可庙里的祥和之气消磨掉它的暴戾之气,三来也可让它跟着神明享受些人间香火早脱苦海!一举三得,实在是个好办法!说干就干,我先从笠爷留给我的黄符中找到了一张甲戌神展子江镇灵符贴在了瓶身上上,我对自己不太自信所以觉得还是贴笠爷所画的符保险,然后我就拿着那个酒瓶子就来到了花山庙的正殿之中,正殿之内供奉的正是我们冢子冈一带的保护神,花山奶奶!

本地关于花山奶奶的传说那可真是数不胜数,传说古时候某一年毗河河水泛滥冲毁堤坝,洪水淹没了很多的村庄和良田,老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大水之后必有大疫,果然洪水退后瘟疫又起,这正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官府对此也是毫无办法!后来花山后湖边上一个叫田庄的村庄里有一田姓村姑深识医术,她针对这种疫病就地取材,用蒲公英,地丁根,过江草煎制成药,虽然都是些寻常可见的植物却对疫病有着极大的克制作用,此药一出活人无数,但不幸的是她为救人不停的采药施药,最终因劳累过度而去世了!但她辞世的当晚,半空中鼓乐齐鸣仙娥迎接,漫天花雨之中田氏竟登仙而去!当然了肯定有人认为这不过是传说罢了当不得真,不过本县县志之中确曾记载过此事,田庄里的老人至今言之凿凿的说老一辈人都说祖上曾告诉后辈自己亲眼见过田氏成仙时的情景!不管是真是假吧,反正后来田氏就被我们当地人尊为花山奶奶立庙供奉,至今香火不绝!百姓感念其恩,将那种汤药命名为姑姑汤来纪念她!其实笠爷经常给我喝的凉茶就是用这些植物泡出来的,只不过当年是煎的,而现在是泡的!另一件事发生的在花山奶奶成仙之后,巧合的是又是因为洪水,某一年花山后湖里不知从哪里来了一只乌龟精,也不知它何处成精何年得道,反正是道行高深!自从它来到花山后湖之后时常兴风作浪,还有人在湖里打渔时被它掀翻了船只吃掉了,它不高兴时便在湖里翻腾,这一翻腾不要紧,可湖水却因此涌出淹没了大量的农田,好好的庄稼全被淹死了,民以食为天,这庄稼被淹死无异于要了老百姓的命啊!于是村中耆老便带着村民来到花山庙向花山奶奶备述缘由,请花山奶奶为百姓做主!当天晚上狂风骤起,暴雨之中夹杂着雷电之声,百姓们吓得关门闭户,一夜未眠!天亮之时风势渐消,雨也停了!早上人们出门之后但见湖水风平浪静如同镜面一般,自此后湖之水再未无故泛滥过!人们都说那一晚花山奶奶与那乌龟精斗了一夜的法最终将那它打败,将那乌龟精压在了花山之下!我打小便是听着这些故事长大的,是真是假我并不愿去深究,也没必要深究,因为很多事都是这样,信则有,不信则无!

正殿之中的花山奶奶慈眉善目,身着一身大红霞衣外罩一个黄色的披风,微笑着看着芸芸众生!我跪倒在神像前磕了个头,心中默祷事件缘由!然后站起身来对花山奶奶说了句,“请恕弟子不恭之罪!”说罢便走到神像后面将神像底座上的方砖掏出来了几块,然后将酒瓶子放进掏出的洞中,最外边又用方砖堵上!做完这一切后我拍了拍手上的土长出了一口气,这件事总算告一段落了!

我对花山奶奶深鞠一躬后回到笠爷的房间,用手提袋和蛇皮袋子分别装上阴阳录和一堆各种各样的法器,我抬头看了看书架上的各种道藏经典,这次怕是带不住了,等我下次来再把它们带走吧,笠爷说不想留就烧了吧,但我怎么可能舍得烧掉它们!我又来到条几前捻起三支线香点燃给祖师希微真人上了炷香!然后我就拎着两个袋子走出门去,天色不早了,哑伯已经开始做晚饭了!我走到厨房门口告诉他我要回去了,他咿咿呀呀的比划着来送我!我朝他摇摇头止住他的脚步便转身下山了!今天天气闷热竟无一丝山风,身后一股炊烟袅袅升起,笔直如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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