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
一柄长剑钉在地上，“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我派弟子，在外不得打我派旗号行事，所作所为均与我派无关，好自为之吧！”
少年看了一眼长剑，又抬头看了看山门，转身走了。
我不稀罕你们的剑。
重新穿上自己的粗布麻衣，少年感到一身轻松。
微风轻拂，这是个春日的清晨。河边的杨柳垂到了水面上，时不时地荡起层层涟漪。由于远离城镇，路上的行人不多，少年一边踢着石子一边往前走，想着该往何处去。家，已经没有了。师门，刚刚也失去了。过去的名字，也不该再使用了。过世的母亲姓吴，自今日起，我就叫吴非吧，是是非非，谁能说清。
吴非朝着镇上走去，十二岁的少年心事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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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非脚程极快，走不多时，山下小镇已然在望。上山两年，只下过五次山，最远不过走到这儿，此时再见，吴非觉得有些期待。
“新鲜出炉的月饼，月圆人团圆，快来买咯！”
“上好的香料，西域精品，本店独家经营，绝无假货！”
“陈年老酒，自家酿制，最后两坛了，错过再等十年！”
街上叫卖声此起彼伏，人头攒动，十分热闹。吴非看到满街卖月饼的摊铺，才想起又是中秋佳节。前两年在山上与师长师兄弟共同度过，今天却要独对明月，影成三人，想到这，吴非心中不禁有些惆怅。
“快闪开！”一群人从后面跑来，把吴非推到一边，差点撞翻路边的肉摊。“王家小姐在邀月楼上准备抛绣球招亲，赶紧去碰碰运气！”
“王家小姐是谁？”吴非从地上爬起，掸了掸灰尘，向肉摊老板问道。
“你连王家都不知道？王老爷子在朝里做过大官，二十来年前退隐山林，举家搬到华山脚下。这些年来置办下偌大的家业，别说这华山镇，就是华阴县里，也难找出比他家更富的！王家小姐是王老爷子的宝贝孙女，现在王家老爷的掌上明珠。”
“那为何要抛绣球呢，还怕找不到婆家吗？”
“这我哪知道，富贵人家的心思谁摸得透？要不是年纪大了，我也要去凑热闹呢！”
“我年纪还小，那我先去了！”
“你这小子，毛还没长齐，别妄想了！”
肉摊老板眼一花，人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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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月楼。
一个小镇上有这样一座楼实在少见。楼共三层，占地逾亩，高达十丈，每层均是雕龙画凤，富丽堂皇。今日，这座楼不供茶、不摆宴，大门紧闭。但楼下挤满了人，层层叠叠，男人女人都兴奋异常，交头接耳，谈论不休。
王家的邀月楼，不知是否邀来过明月，但今日将要送出明珠。楼下的男人多半都怀着捧珠之心而来，女人则想见识千金小姐的美貌。
吴非前趟下山经过邀月楼，脑海中还有些印象。毕竟才十二岁，小孩心性，一听到有热闹可看，一阵飞奔便到得楼下，留下肉摊老板在原地自语。
吴非年小个矮，被一群大人挡住，走不到近前。抬头一看，三层早已摆放好了桌椅绣球，珍馐美食也一盘盘端了出来，想必良辰吉时一到，王家老小便坐在楼上饮酒品食，看楼下群众争抢绣球。既然能看到楼上情景，那就不必往前挤了，吴非找了颗柳树，在树荫下坐了下来。
“小朋友，你也来抢绣球招亲吗？”
吴非刚坐下，树后伸过来一只手。吴非左手闪电般出击，想把那只手按在树上，不想却按了个空，左手重重打在树上，痛得他直呲牙。
“小朋友，火气这么大干什么？不过是拍了拍你的肩，你便要下狠手！”
吴非站起身来，绕着树走了一圈，都没找个到人影。难道是想的东西太多，产生了幻觉？吴非愤愤然坐下。刚一坐下，他又感觉被拍了一下肩，刚才是右肩，这会儿是左肩。他右手打出，又打中了树干，痛得他直接跳了起来。绕树一圈，还是没人。
“你找不到我的。”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吴非想不去理他，可又感觉头顶被人摸了一下。
感觉有人在戏弄自己，但很显然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吴非索性走开了，径直往人群中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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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辰吉时已到，今日是我王家大小姐抛绣球招亲之日，姻缘由天定，不论贫富贵贱，只要年龄在十八到二十八岁之间的健康男子，均有机会参与，谁能接到绣球谁就是我王家的女婿！”一位衣着富贵的男子站在楼上大声说道，年纪四十出头，一部长髯乌黑发亮，垂到胸前。眼尖的看客已认出此人乃是王家主事人王薄，王家小姐的父亲。
“岳父大人，小婿这厢有礼了！”人群中突然传出这样的声音，引发了哄然大笑。
“大胆狂徒，竟敢亵渎我家小姐，有种就站出来！”王家小姐的侍女勃然大怒，厉声呵斥。
“你这小娘儿，来来来，好好服侍姑爷我！”
“你……”
王家老爷拍了两下手，喊道：“各位请先肃静，小女马上就抛绣球。”这声喊运上了真气，将楼下群众的喧闹压了下去，也不敢再有人出言不逊，只在底下窃窃私语。
王家小姐站起身来，身着节日盛装，端庄而不华丽，面上笼着一片轻纱，脸蛋朦朦胧胧，令人难以看清。她走到台前，拿起绣球，先举过头顶片刻，似是许了心愿，随后用力将绣球抛向天空，要让老天来决定她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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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非正往人群中钻去，想要躲开那个捉弄他的怪人，听到有人小声说道：“这王小妞还遮着脸不让看，八成是个丑八怪！”“哪里是来招女婿的，我看王家是想找个冤大头！”吴非想跳起来看，却被挤得动不了，像是被包在月饼里的肉馅儿一样严实。正着急间，听得人群一阵嘈杂，突然被挤得东倒西歪，立身不住。
“绣球掉下来了！”
“往东去！”
“不，往南去！”
“你别挡着我，不然我动手了！”
吴非耳边一阵吵闹，绣球已经抛起来了。他想看，但还是被挤得不能动，只得闭上眼睛，用耳朵去感受这场盛会。
绣球还在空中，楼下已经有几处推搡不休，甚至大打出手了。吴非脑子迅速转动，消化着从耳朵进来的无尽消息。突然头上被砸了一下，剧痛之下，吴非用力抽出两只手，向头顶用力合拢，却抓了个空。该死的王八蛋，我躲到这儿了还不放过我。吴非快气疯了。
“绣球在那儿，快去抢！”人群突然向吴非这个方向涌来。吴非努力定住身子不被挤倒，抬头望去，绣球正在他头顶正上方往下落。他本能地伸手去接，却看到了无数只手遮蔽了阳光，奋力争抢绣球。原来砸到我的是绣球。吴非松了口气，心生倦意，这争绣球是看不成了，还是等绣球有主了以后再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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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王家小姐是我的了！”
吴非听到身边一人狂笑，看来是接到了绣球。吴非也是心中一宽，终于可以出去了，快被憋死了。
但紧接着却是一声迅速戛然而止的惨叫，刚一出口就终止了。吴非感到重物向他压来，脖子上像是被溅到了水，湿漉漉的。他用力推开重物，定睛一看，却是抢到绣球的那个人，绣球已经不在他手上了。再一摸脖子，手已经被染红了，血黏糊糊的，是热的。
看热闹的群众早已一哄而散，不幸的幸运者砰然倒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