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更瘦了,两颊微微凹陷,鸛股凸起。
但在黑夜里,他的一双眸子却亮的可怕,亮的可怖。
剑,青色的剑。
如今这柄剑,却更加的锋利。
墓枫‘一剑藏锋’,他在雪地里静坐了五天五夜,终归冲破了禁锢。
他战胜的不是墓枫,而是自己。
或许,这世界上,能击败他的,也只有他自己。
他带着剑,走了进来。
这里已经有许多人,各式各样的人,充斥着红灯绿酒的喧嚣。
这是一个奇怪的地方。
北凉是孤寂凄寒的,这里却温暖如春。
如今已是深夜,这里却光亮如昼。
这里有上好的美酒,最豪华的卧室,最疯狂的赌桌,最美丽丰腴的女人。
一切的一切,这里应有尽有。
这里就是红楼,任何人都向往的地方。
可是他这样的人,本不应该来的。
可是他不但来了,而且还在往前走。
大厅的中央,有一把楼梯,楼梯有四名矫健的护卫守护。
楼梯没有直接通往二楼,介于二楼与一楼,有一个平台。
平台中央,坐着一个人,一个独眼冷厉的男人,他吃着肉,喝着酒。
平台将楼梯一分为二,你可以荣耀的走向二楼,也可以是躺着出红楼。
四名护卫,看见了李一,都恭恭敬敬的称一句‘二阁主’。
没有阻拦,他走向了二楼。
大厅里的客人,望着消失的李一,眼里都在冒着炙热的光。
或许对于其他人,这个称呼已是莫大的骄傲。
对于骄傲的他,这又何尝不是一个束缚。
是什么束缚了一个骄傲的人?
二楼少了一些喧嚣,多了一份冷清。
大厅中,摆着八张桌子,无论你选择哪一张坐下,都可以享受到最好的酒菜。
大厅的四面,八扇门,你若还想要别的享受,就得推门。
有钱自然能推门。
谁也不知道门内有什么,但是谁都知道,无论是从哪一扇门走进去,都不会后悔。
李一一走进来,便有十二双眸子齐刷刷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们都是骄傲的人,骄傲的人只跟骄傲的人做朋友。
能上二楼,本来就是一件值得他们骄傲的事。
他们自然认为李一也是跟他们一类人。
李一的目光只是一扫,便不再停留。
二楼的中央,依旧是一把楼梯,把守楼梯的只是一道门槛,门槛很高的门槛。
就是这么一道门槛,却可笑的令无数人望而却步。
勇气与自信,本就是两个奇怪的东西。
李一的眸子没有丝毫的变化,在所有人哑然的目光中,踏进了门槛。
二楼从冷清,变得死寂。
一个紫衫华服的少年,面容清隽,他的腰间有一把剑,佩剑上镶着宝石,闪闪发光,谁都能看出他的不凡。
他沉沉的将酒杯压在了桌上,愤然的站了起来,一个闪身,便来到了门槛处。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有戏虐,有调侃,自然也有鼓舞与同情。
他沉默的站在那里,似乎门槛内有着无数的妖魔鬼怪,张牙舞爪。
然后他便在沉默中丧失勇气与自信。
勇气与自信,本就是两样奇怪的东西。
最后在所有人的目光下,他的脸色开始由红转白,由白转青,最后化为绛紫色,他也愤然的拂袖,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身消失在了大厅里。
三楼,只有一张柜台,柜台后方,坐着一个妖异的年轻人,年轻人百无聊赖的翘着一只二郎腿,修长的手指,握着一柄薄而利的飞刀,修理着染着血红色的指甲。
李一自然认识这个妖异的年轻人,白杰,也是红楼的三阁主。
这是一个疯子一般的男子,对别人疯,对自己更疯,而且嗜血成性。
迎接李一的,是一柄飞刀,薄而利的飞刀。
白杰此刻并没有修指甲,因为他手里那把修指甲的飞刀已经不见了。
李一的眸子,越发亮的恐怖。
他的剑,没有出鞘。
右手握着剑,带着剑鞘的剑,飞刀打在青色的剑鞘上,发出的是一声沉闷的声响。
飞刀落下,入地三寸,好一把锋利的飞刀。
白杰依旧坐在那里,他的手里,不知何时又多了一柄飞刀,薄而利的飞刀,在他的指缝间,转的飞快。
他把玩着飞刀,对着李一说道“当初我就说替你解决了那两个麻烦,免得别人出手,脏了别人的手,杀你的兄弟,我还是很愿意的。”
李一的眼眸,不知何时已经冷了下去,他的手里握着剑,握的很紧,冷冷的道“你可以再试着多说一句。”
他一向很少说话,用剑有时候比说话有用多了,而且杀一个像白杰这样的疯子,他绝不会有任何的仁慈。
白杰的飞刀,已经停了下来,他抬起眸子,凝注着李一,眸子间竟有淡淡的猩红之色闪动。
他用大拇指与食指捏着那柄薄而利的飞刀,两指都有规律的跳动着。
空气似乎已经凝滞,压抑的令人难以喘息。
凝注了片刻,白杰的嘴角才邪邪的扬了起来,那一柄飞刀再一次好似玩具一般的在他的手里转了起来。
他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楼主已经在等你了。”
李一沉默的转过头,三楼与四楼,是没有楼梯的,只有一道门,一道斜斜的门。
他的脚下一踏,凭空而起,直接消失在了那道门内。
白杰望着李一消失的背影,眼角也微微的眯了起来,没有人知道他此刻的想法。
四楼,只有一道门,一道大红色的门。
李一站在门外,竟出奇的整了整衣服,才推门而入。
红色,用红绸装点的房间典雅,仿若一个红色的世界。
红色世界,寂静清冷。
那是一个很美的女人,她身着火红色的长裙,就连披肩的长发都染成了酒红色。
她坐在一块散发着寒气的冰玉之上,冰玉散发着阵阵白色的寒气。
她就坐在那里,冷的,好似一块冰。
乳白色的寒气,朦朦胧胧,将她笼罩,那种美,很那形容。
如果说小月的美,在于清澈,自然,那她的美,便是清冷,威严,任何人在她的面前,似乎都丧失了几分颜色。
李一站在了那里,痴痴的站在那里,他望着那个冰玉上的女人,那个美得不像话的女人。
痴迷...
爱,本身便是一种束缚。
这本就是人类最原始的情感,也是最难摆脱的。
没有人可以束缚李一,除了他自己,他自己束缚了他自己。
他呆呆的站了许久许久,再一次将衣服上的褶皱整理的清楚,走进了这个红色的世界。
红色的世界,红色的女人,火红的颜色,在这个冰冷的女人身上,诡异的结合在了一起。
欧阳红睁开了眼,眸子里,清冷的,不杂任何的感情。
李一眸子的感情,任谁都能看得出,那种炙热与执着,本该让任何一个女人心软。
她,没有...
李一看着她,道“那一份地图,落在阮天刀的手里。”
欧阳红道“恩!”
李一道“阮天刀邀请你七月十五上天刀山庄一聚。”
欧阳红有些嘲讽的笑了一下,道“才得到地图,便急不可耐了。”
李一看着欧阳红,竟沉默了下去,沉默了许久,不说话。
欧阳红微微的抬起头,眉头微微的皱了皱,道“还有事?”
李一沉默了很久,才道“我看见了一把剑,一把跟你的剑很像的剑。”
他的目光,竟难得的微微偏斜,落在了欧阳红腰间的那一把火红色的细长的剑上,长剑挂在她的又腰上。
细长的剑身,也是被一块红色的绸布包裹着。
他叹了一口气,竟变得有些落寞,道“他已经不叫叶枫了,墓枫,他应该就是你要找的人。”
欧阳红豁然从冰玉上站了起来,凝视着李一,急促的说道“他在哪里?”
李一道“他就在雪原上,与阮天刀的妹妹在一起,想来他们一定会去天刀山庄。”
欧阳红皱了皱眉,喃喃道“天刀山庄吗!!”
然后她沉吟了一下,又道“走,我们上天刀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