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雪季，蒙寨很热闹。
以往天寒地冻，人们总是喜欢猫在屋子里。煮上一锅酸汤，烤几块熏兽肉，吹吹牛打打屁，一天天那么过去，简单而美好。即使再好动的人也不愿意顶着飞雪在外边活动。
今年不同。寨子里的广场从某一天开始热闹起来。60个从十六七岁到三十出头的汉子，只着麻布单衣，在周围冻得甩着大鼻涕直跺脚的村民羡慕的眼光中，或呼喝着俩俩对打，或自己埋头单练，或举巨石扛巨木，或舞猎刀掷投枪。给这严寒中的蒙寨增添了几分色彩。
广场边新搭了一座兽皮帐篷，不大，仅能待三四个人。里面一个陶盆摆在中间，燃得正旺的木炭散发着足够温暖帐篷的热量。陶盆正上方，一个双耳陶罐挂在支起的架子上，蒸腾的水汽伴着香味往外冒。陶盆周围分散着三根粗木桩，一老一少分坐在上面，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广场上的热闹，一边聊着天。
那年老的是大长老蒙江，年少的是邓肯。邓肯拿火棍戳了戳火盆里的木炭，又从旁边竹篮里抄起一串鱼干，边在火上烤边往上面抹兽油撒佐料。滋滋声中，一会儿功夫，一串烤好。递给身边老头儿，又拿起一串泡好的野山菇继续烤。
蒙江捏着竹签，端详了一阵，闻着扑鼻香味，咬了一口。咀嚼着松软而劲道的鱼肉，歪头对邓肯道：“脑瓜子好使，干什么都灵便，都比别人干得好。我活了快60年了，烤得那么好吃的鱼干这是第一回遇见。咱寨子里的人有把子力气，就是脑袋不好使，懒得动。你这法子也很简单嘛，别人就想不到。”一边感慨，又狠狠咬了一口。
又递过去一串烤好的野山菇，重新拿出几样烤起来。手上麻利的忙活着，意味深长地道：“这个问题得分开讲。咱寨子的人专心过日子，想得少也很好嘛。想得少烦恼就少，脑袋聪明的人想得格外多，烦恼自然就多。所以啊，咱寨子有您几位脑袋好使的就足够了。”说着，专心地对付手里个串儿。
大长老鱼干没吃完，看着手中野山菇烤得酥黄泛着油光，浓郁的菌类芬芳萦绕鼻端。停下鱼，尝了一口，一股咸鲜在口腔炸开，很是美味，扬扬手中的串，道：“这菇子好吃，多烤几个。”三两口吃完，回头继续啃鱼干，“你说得也有道理，以前咱们这日子凑合着过。饿不着冻不着，蛮好，不用动脑。不过那也是没法子！地里只能产那些东西，进大山咱就那么点人手。混个饱暖不错了，还能怎样？”咽下一口，回味的咂咂嘴，挥着手中竹签，略带激动，“现在不一样了嘛，看看外面，看看！咱们多了60多个伪战士，虽说比不上战士，可也远比以前强得多吧！你看看蒙力，以前顶多扛1500斤。现在呢？刚才举的那石柱子怕是得有5000斤往上吧？”
扭头看邓肯，见他认同的点头，继续道：“你看，这就是变化。咱们寨子以后肯定跟现在不一样，会更好，越来越好。这时候不动脑筋考虑怎么过得更好，还等到什么时候？咱们不能像以前一样了啊。”说完，一口把剩下的烤鱼干吞到口中，扔掉竹签。
邓肯顺手递上一串野山菇，放下手中的串子，“您说得没错，等这60个人适应了身体的变化，对咱寨子影响是无法估量的。”从竹篮里拿出一个木勺2个木碗，搅了搅陶罐里的汤飘着明亮油花的汤。盛了一碗递给大长老，“您老喝点汤。这是阿岩今天早上在外边雪地里打的榛鸡，炖汤最是滋补。我又到蒙云长老那里找了两味驱寒暖身的草药，早早炖上，您看看着油花，闻闻这香味，赶紧趁热喝。”
老头儿接过来，眯着眼看着木碗里浓浓泛黄的鸡汤，美美的喝了一口，顿时老脸舒展，眉毛直抖。大赞道：“真是美味啊，美得很！待会晌午给我盛一碗，我带回去给你阿嬷尝尝。你这孩子，整天琢磨吃喝了吧！”言罢哈哈大笑。
邓肯跟着笑，“您看看，您刚说的要考虑以后过得更好。咱这吃得更好喝得更好，提前好起来呗！”
老头儿更乐了，笑得直喘，差点把汤碗打翻。
两人正笑呢，蒙云长老从外边进来。进了帐篷跺跺脚，在剩下的木桩上坐下烤手。
“阿云快尝尝阿肯煮的鸡汤，你绝对没喝过的美味！”说着要动手去盛。
邓肯眼疾手快，早就盛了一碗，递过去：“蒙云长老，赶快尝尝，里面加了麻藤和炽焰花，这天气喝最好。”待蒙云接过去，又拿起烤得差不多的几样串，回了回热。
“唉，确实美味！阿肯真有两下子！”说着，吹着气，慢慢喝。“你俩说什么呢，那么高兴！”
“说往后的生活会有大变化，日子会更好。我们现在得往长远考虑了！”大长老接过话。
邓肯专心烤着串，抹着兽油，撒上佐料。给两老头儿一人递了一串过去。自己盛了一碗鸡汤，道：“我们应该走出去了！”
喝了一口，咂咂嘴，“以前我们实力弱，到其他寨子也好到洛城也罢，都走得少。这不好，咱们多跟外交流才能接触到新东西。您看，现在咱们实力强了，我们的货物是不是可以运到洛城去交换？换回来的盐铁器具自己用不了是不是可以交换给其他寨子？再进一步，我们是不是可以自己成立商会，带商队去外面交易？再往更深一层想，我们找到足够多的续脉草配置成药剂，那外面这60个人，能成为真正的战士！想想吧，60个战士！洛城才有多少个？到那时，我们是不是可以自己建立一个城寨？比如，蒙城？”
俩老头彻底惊呆了，保持着吃烤肉的动作一动不动，像被施了定身法。在他们几十年的艰苦生活中，从来没想到成立商队，做梦都不敢想。更别说什么建立城寨！天啊，这太疯狂了。
不过看着表情轻松的邓肯，耳中传来广场上你来我往的呼啸。仔细想想，还蛮有道理的啊。我们有60多个伪战士，分出几个十几个拉一队人去洛城交易，很轻松啊，沿途猛兽不算什么，没问题。那要是多几队人，不就是一个商会嘛？也没问题。如果进山能找到足够续脉草和其他不甚稀有的草药，配置药剂很容易，那伪战士修复筋脉，完全有机会成为真正的战士呀！即便60个人中，只有10个或者20个成为战士，那蒙寨也成为一股实力不可估量的势力。到时候建个城寨怎么啦？就叫蒙城怎么啦？老子有资本，老子愿意！这妥妥的都有机会实现啊。
两位长老不淡定了。蒙云长老咕咚咕咚喝着汤，也不怕烫。大长老蒙江起身背着左手在不大的帐篷里踱步，右手握着竹签摇摇晃晃，指点江山挥斥方遒。
翻来覆去考虑了这种可行性，二人又扭头盯着邓肯，双眼闪着异样的光彩。
“其实，有些东西我们一直忽略，或者一直没有能力去想。我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我们熟悉这大山，而在大山里有无数令人垂涎的物产。一旦我们有足够的实力，就可以不断获取，就像魔兽材料，像珍稀草药，还有许多我们不知道用途的东西。不论是出去交易也好，我们自己留下也好，都会不断的增强咱们自己实力。实力越强，从大山从获得的越多，越能反过来强化我们。这是一个良性循环，远比建立城寨更有利。也许十年二十年或者更久以后，蒙寨这名字不仅存在于这一片小小的地域，更远的地方都会知晓。”
放下手中的木碗，擦擦嘴，“，我觉得，咱们未来的路子就这两条。一条是吸引周围寨子围绕咱们建立城寨；另一条是咱们埋头探索大山自我壮大。怎么选择，全看长老们的了。”
一辈子都耗在寨子里二人，头脑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俩老头儿都皱眉深思，没多说话，连原本美味的吃食也味同爵蜡。邓肯对蒙寨的未来归纳很充分。自从魔兽血液刺激计划成功，寨子里多了60个伪战士，蒙寨注定走上一条老祖宗没走的路。想要依旧沿着原先的轨迹行进是不现实的！力量不仅壮大了能力，同时也壮大了胆量，开阔了眼界。
就像一个人，一天只有一个肉饼吃，半饥半饱，他也习惯了。突然有一天，他发现每天能得到2个肉饼，他能吃得更饱。你若要求他两个之中只吃一个，他是不会接受的，即使只吃一个他也照样生存。多出来的那个肉饼，属于力量，也属于欲望。
随着蒙寨的整体实力成倍增加，这个原本偏安一隅，过着简单生活的寨子就回不到过去了。或许繁华，或许强盛。或许村民们还是那么善良淳朴，或许长老们还是那么热情好客。但到那时绝对是不一样的姿态！
邓肯端着木碗走出帐篷，伸了伸懒腰。不远外，汉子们仍然在发泄着旺盛的精力，不知疲惫。邓肯瞅了两眼。抬头望天，雪不紧不慢的飘。雪花落进鸡汤里，砸在散失热量的油层，印出一个个花样各异的痕迹，转瞬即逝。
将来怎么样，谁知道呢？且过着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