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元年四月十三日夜。四月荆州的晚上,凉风习习。往日繁华的街道上,站满了官兵,一片肃杀。晚风中隐隐传来诵经之声:朕本寒微,遭胡运之天更,值群雄之并起。不得自安于乡裏,遂从军而保命...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
荆州城中心有一座深宅大院,院墙高深,院中尽是亭台楼阁、水榭假山。俨然一座城中之城。院子门上书有三个大字:太晖观。正是湘王朱柏的王府。此时王府已被官兵包围,但令人惊奇的是,包围王府的军兵中竟然有着大量的汉服儒生,皆峨服高冠,闭目诵经。在王府院中有二人促膝而坐。其中一人年岁稍长,身着道装,满脸沟壑纵横褐发碧瞳。另一人较为年轻、身着便服但眼角眉梢千层煞气、身前身后百步威风。只听其中稍长者急促的说:“紫虚,《御注道德经》对你有压制,对我却没有,这些朝廷鹰犬谁能挡我,待你我回到太晖宫禀报师父,我看狗皇帝还敢不敢再处置你。”另一人缓缓答道:“紫阳师兄,我就是朝廷的人、你说的狗皇帝是我的亲侄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师兄我定是走不脱了,那齐泰...”紫虚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紫阳打断了:“区区一凡人罢了,你快与我回太晖宫。”紫虚叹道:“我断然不能为我一人性命连累整个师门,师兄你久未下山,不知朝廷厉害。师弟在此有一事相求,我有一子是我年轻荒唐时和父王宫女所生,惧怕父王怪罪只能托付他人抚养,几日前我托你校验资质的孩童就是他,我只求你保他平安。城西有家杨姓之人,是我景元阁暗子。你可以去那里找他。”话说到这忽听外面有人暴喝:“反王朱柏,你事发了还不速速束手就擒!”紫虚听闻此言急切的对师兄说道:“拜托了!照顾好他。”随后运力一推将紫阳推出,紧接长啸一声,着整个人爆燃成一团熊熊烈焰将整个王府吞噬,霎时间王府之中烈焰飞腾,惨叫声、求救声、救火声不绝于耳,火舌咆哮天穹将整个荆州城映上了一片血芒,紫阳借着一推之力腾身跃起,接着竟然就悬停在半空中,看着师弟化作的火焰悲从中来。还没等他有所行动、墙外又有人大喝:“兀那道人、你与反王朱柏是何关系、府中大火所为何故?”紫阳胸中悲痛之情正值鼎沸,忽地被人一问戾气顿生,手掐一个剑诀,仓啷啷宝剑出匣,向空中一舞,借着府内火势竟形成一条巨大火龙,向着包围王府的军兵儒生席卷而去。为首喊话的军士看此情景吓得体若筛糠,却一步都挪动不了。眼见着火龙到了眼前了,旁边有一儒生打扮中年人冷冷说道:“子不语:怪力乱神!湘王府内藏有妖道,看来早有反意,死不足惜。”怪力乱神四字是一字一顿的说出来的,每说一字火龙的气势便减弱一分,待神字说完,凶焰滔天的火龙竟然在空中消散,若不是为首的军士还能感觉到灼热的空气。那条火龙就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紫阳面色大变、虽然这条火龙并未竭尽全力但三成功力总是有的、竟然被人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归于虚无。老道顿生好胜之心,再次手掐剑诀,宝剑高指向天随后深插入地。顿时大地动荡、开裂,无数石笋石棱从地里冒出、崩碎。王府外围飞沙走石,沙尘遍天。大量军士被大地吞没或是被石笋穿死、扎伤。仅仅一瞬间军士们死伤惨重。此时刚刚的说话中年人再次开口:“席不正、不坐。”随后盘膝坐在了地上,紧接着大地平静,王府周遭的地面平的简直像镜面一样,连个小小的土坑土块都没有。紫阳大骇,这种手段类似佛家的真言,言出法随。但是佛家真言往往要修炼的僧人一辈子不说话,临死吐出的一两个字才能达到言出法随的效果。而面前的中年人在短短的时间里就使用了两次。并且紫阳没有察觉到任何使用术法或者法式引起的天地之气动荡。正在此时,那儒生打扮中年人再次说道:“谋反大逆知情故纵隐藏者、斩。”紫阳只觉后颈一凉,一道血光喷溅,随后才是迟来的疼痛。但是不知为何、中年人的言出法随并未实现,紫阳只是后颈遭到重创,头颅并没有被斩下。紫阳吓得三魂出窍,强忍疼痛御剑而起转身就逃。紧接着身后又传来那个冷冷的声音:“一应左道乱正之术煽惑人民为首者、绞。”此时的紫阳已知道厉害,哪里还敢被再来一下。情急之下他掏出一个身上贴着符咒的小木人抛向空中,这是紫阳的师尊使用藕身术给他制作的替身、可以将自己受到的伤转移到人偶身上。抛出人偶之后紫阳脖子上的伤口愈合了,人偶脖子上出现了一道刀砍似的伤口。随着那声绞字出口,木屑横飞,人偶的头颅应声断裂。紫阳不敢回头,一道疾光向城西而去,让他稍稍安心的是,那个可怕的中年人并未追击。紫阳走后。中年人兀自叹气道:“本朝建立时日未久,《大诰》之力尚未完全形成,竟跑了这妖道。”随后对在场其余军士说道:“救火、看看能不能找出湘王,死亡的军卒就地掩埋。”顿了顿又对在场的儒生说道:“救治伤者,派信使骑快马回京面见圣上就说湘王薨了。”有一儒生反问道:“那万一找到了湘王他还活着呢?”中年人不答,傍边一儒生赶忙把问话之人拉走,小声跟他说:“尚书大人说薨了就是薨了,即便是活着还是会薨了,你怎么这么笨呢?”问话儒生恍然大悟转身救治伤员去了,我们暂且按下王府周遭忙碌的军士不表。单说紫阳。紫阳道人逃离王府之后急奔城西搜寻前些日那名少年的血气踪迹,不多时便锁定了一户普普通通的人家,紫阳正要进去陡然间发现。这户人家的院墙上蹲着一个胖子,一个双手揣在袖子里身着锦缎员外裳体态轻盈的胖子。他心中陡然一惊,自己的灵识之中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为什么会忽然出现一个人?有鬼?被刚刚的言出法随吓破了胆子的紫阳不敢轻举妄动,只是紧紧的盯着这个胖子仔细观察,这个胖子好像懒洋洋的,他的脸隐没在黑暗里看不清神态面貌,只是隐隐的感觉他好像在笑,身上的员外裳明显不是普通人用的起的上好的黑色蜀锦上绣满了一个个方孔铜钱的图案,两个袖口用金线绣了一圈元宝,衣服底边的流苏上还挂着几枚古朴的刀币,胖子脚边的墙上搭着一个褡裢,褡裢里面鼓鼓囊囊的。这时那胖子开口了:“牛鼻子、你今天必须要死在这儿了。”夜空寂静,胖子的声音低沉。语气很是悲伤但是紫阳却从中听出了一种奇怪的戏谑之意。紫阳寒毛倒竖,伸手一拽再次拔出了宝剑说道:“你可以试试。”胖子也将手伸入怀中,拿出了一把剑。那把剑很短、很小,形状很不规则,上面好像还有一些镂空的花纹。与其说是一把剑不如说是一把小匕首。紫阳不敢小觑决定先出手打他一个措手不及,想到这儿,将宝剑向空中一抛,手掐剑诀。那宝剑凌空飘起,快如闪电的向胖子刺去。胖子也不含糊手持小剑接架相还。紫阳见飞剑不能赢他,心中有些急躁,手中剑诀一变飞剑顿时化作一条火龙朝胖子飞去。胖子又从怀中掏出一物圆形方孔竟似一枚铜钱,抖手抛飞,铜钱迎风变长眨眼间已经长得老大迎向火龙,火龙钻入了铜钱的方孔之中却不见从另外一边钻出来。同时大钱迅速变红变热,忽然“砰”的一声炸碎在夜空之中。紫阳道人的宝剑也夹杂在碎片之中落地,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宝剑已经扭曲的不成样子无论紫阳怎么驱使都不再有反应了。他心中暗叫不好,但师弟的嘱托必须完成自己肯定不能就此退去,只能硬着头皮擎双掌看向胖子。胖子再次伸手进怀中,紫阳全神贯注的看着胖子的手,却觉着前胸一凉。低头看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有东西插入了自己的前胸,再次抬头、胖子的手已经垂在了体侧,好快!紫阳的意识慢慢陷入了黑暗,在彻底黑暗之前,他看清了自己前胸插着的东西,那上面有六个字“大明通行宝钞”,自己竟然被一张交子贯穿了胸膛。他非常的疑惑,为什么一张薄薄的桑皮纸会有这么大的威力。紫阳带着不甘死掉了。
此时,胖子身后的屋子里有两双眼睛看完了战斗的全过程,两双眼睛的主人一老一小,都身穿粗布衣服,老人看样子有六十岁上下,其貌不扬,就像一个田间地头随处可见的老农,但他的左手手掌明显要比右手厚上一些,旁边的孩童仅有五六岁,虽然身穿粗布衣物但浆洗的很干净,隐隐透出一股贵气,他的腰间挂着一把小巧精美的火铳。少年先说话了:“杨伯伯,紫阳师父竟然...”话还没说完就被老者紧紧捂住,老者小声的说道:“嘘,世子,王爷他可能...我们快走。”少年还想说什么老者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夹起少年快步走向里屋。到了伙房老者停下,挪开水缸,水缸地下竟然露出一条密道,老者将少年放进去急促的对他说:“三宽两窄走两窄、两窄一宽走一宽。世子速走。到景元阁找我。”少年张口叫道:“杨伯!”老者就又将水缸移了回去,少年在密道里拼命的捶打可是沉重的水缸纹丝不动。少年跌坐在密道里,眼泪流了下来。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