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孟楠和方元躺在床板上睡不着。隔壁躺着白天还见到的宋二哥，一想到那个狰狞的瘦脸和临走前宋屠户那副反常的表情，孟楠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你说二哥怎么能爬上那么高的房梁子？”方元捅捅孟楠的腰眼儿问着。
孟楠翻过身，“你傻呀，他连站都站不起来。”
“你是说，有人栓绳子让他。。。”
“那你觉得呢？”
“不会吧？”
两人正说着，突然听到隔壁传来“噗通”一声沉闷的落地声音。这声音在寂静的夜晚听起来格外清晰。
“什么声音？”方元害怕的往里面挤去，背靠着墙壁才稍稍安下心来。
“胆小鬼！猴子一样！”
“你说谁胆小鬼？”
“说你？”
“我胆子比你大！”
“有本事我们去看看！”
“看就看！谁怕谁！”
两人轻手轻脚推开房门钻了出去，正看到宋屠户手里拿着尖镐后背上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背影。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远远跟了上去。
宋屠户用一个废弃的床单裹着宋老二，又怕路途太远掉下去，把那根上吊用的绳子将两人捆在一起。走几步一回头，发现后面没人，这才大步向后山坟圈子走去。
皓月当空，夜晚的小村庄寂静无比，只有蛐虫蛤蟆叫个不停。
宋屠户找到一片空地，往手心里啐了几口唾沫，抡起尖镐“吭哧吭哧”的刨了起来。
很快，一个一人多长三四米深的深坑挖好了。宋屠户看看四下没人，将裹着的宋老二放进去，几下就将浮土掩埋完，又用脚把四周围踩结实，找来几根树枝盖在上面，转身下山了。
孟楠和方元躲在杂草堆里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方元吓得直打哆嗦，“我们快回家吧，我感觉特别冷！”
孟楠也很害怕，他刚才悄悄把阴阳眼打开，看到宋二哥正坐在自己的坟地上抹眼泪！
哭着哭着，宋文对着两人藏身的地方说道：“小楠，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孟楠“哇呀”大叫一声，拉着方元撒丫子跑开了。
第二天，村里许多人都知道宋老二上吊死了。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把本来就不大的院子挤满了，人群议论纷纷。有人说宋屠户太绝情了，老大还没回来。有人说没停尸三天，死不瞑目。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宋屠户瞪着眼，一言不发的把宋文生前穿过的衣服，用过的被褥一应用品都扔到院子当中，最后把那个轮椅也推上去，“都闪开！”
“呼啦”院子中间腾出一片空地。妇女抱着小孩，老人拄着拐棍躲到了一边。
宋屠户把灯油洒在上面，找来火柴一把火点着了。
“不要啊！”方广文从人群外面挤进来，再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火苗借着灯油呼呼窜上来，不知道烧到了什么东西里面“噼啪噼啪”作响。浓重的黑烟滚滚，呛得周围人纷纷捂住了鼻子。
忽然人群里孟楠惊叫，“火堆里有个人！”
众人都看着燃烧的废衣服，哪有人！
“谁家小娃娃，胡说八道！”
“真有人！快看快看！黑衣人！”
众人仔细看了一遍，还是没有。
不过，有风吹过来，浓重的黑烟不往上冒，也不往半空飘走，而是围着院子里打转！
那样子就像是有个小规模的龙卷风一样，只是规模风势也不大，黑烟就围着院子一圈一圈的打旋。
这下众人都吓傻了！这是有怨气无处发泄啊！
胆小的妇女和老人拽着小孩子赶忙跑出去了。
“小文啊，你殃气不散，怨不得别人。你在天有灵，早日投胎去吧。”方广文对着黑烟喃喃说道。
黑烟好像听懂了一样，不但没减，反而更加猛烈起来。已经没有了火苗，黑烟如同排污场的大烟囱一样，汩汩片刻不停的涌上来。
方广文见状，转身跑开打电话去了。
孟楠经过一夜的恢复，脑子清醒了许多。刚才他的阴阳眼在似开未开的情况下就看到了黑烟里有个人，而方元根本没看到，还以为他又在吓唬人。
孟九公和方老汉也来了，知道事情已经变得非常严重。将小孟楠唤到没人地方询问一番，孟楠没隐瞒，将昨天晚上看到的情况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孟九公让方元回半山坡把他常年搁置在床底下的布兜子拿来，里面有焚香，香炉，五谷等一应祭祀的用品。
在老二睡觉的屋子摆上一个长条桌，用红纸写好祭文，点燃焚香，方老汉把场院里剩下的猪头摆在正中。施三礼叩拜之后，院子里的黑烟才慢慢散开。
“我就不信邪！二伢子还能害我不成！”
“让他来！”
“我就不信了！你让他来！”
宋屠户在院子里叫嚣着。
祭拜完毕，孟九公从屋子里找出合适的家伙事，把自己那套用具收回布兜，跟方老汉离开了。
再多说也没用，宋屠户一向不信牛鬼蛇神。如果有人再劝，他翻起脸来可是六亲不认，那把杀猪刀锋利无比，谁也不想平白无故挨上一刀子。
“爷爷，我的眼睛看过那些东西之后非常非常疼，要很久才能缓过来。这可怎么办？”孟楠跟在孟九公身边问道。
“我知道，你跟我来，我教你一个办法。”孟九公回答。
这还是那个姜道士临走前告诉他的，用柳条蘸着井水滴到眼睛里，再服用他留下来的一盒药丸就能恢复的迅速一些。
“爷爷，你说二哥他会回来么？”孟楠对正在井边打水的孟九公问道。
孟九公淡淡的回答，“我以前不是告诉过你？不记得了？你呀，就知道疯玩。”
孟楠一咧嘴，打着哈哈，“你说过的我都记得，人有三魂七魄，缺一不可。如果人冲撞了邪祟，就会有霉运或者得一场大病。我爸说有殃气，可我明明看到二哥了。”
“这叫殃气，就是人死前呼出的最后一口浊气，代表着人在呼出这口浊气之后，魂魄就脱壳而出了。魂是阳气，魄是阴气，”
“老辈人说法，人死后三天，死者的灵魂会回家看亲人最后一眼，然后正式归阴。这叫“出殃”。但是一旦弄不好，殃，也叫鬼，就会潜伏在家里，轻则做鬼闹妖，重则家破人亡。所以家里有人亡故，出殡时一定要“打殃”，目的是让魂归黄土，早日投胎。也为了扫清阴魂使家里安宁。”
“你二哥生前有怨气，本来这也没什么。可是他爹把他最后的念想都给断了，他自然不心甘。一旦怨气到达顶点，他的游魂就会暴戾无比。”
孟楠认真的听着，以前爷爷也经常说起这些，教给他许多化解方法。可这还是头一次遇到。
“那要是变成了厉鬼，该怎么办呀？”
“戾气还需要从根本上化解。也就是解铃还须系铃人，不过，要是碰到横死的恶鬼，那就只能想办法让他魂飞魄散，不再危害人间。早年我也学过画符的法门，许多年没用，渐渐淡忘了。”
孟九公让孟楠躺倒长椅上，将清水慢慢滴到他的眼睛里。
“我知道怎么画符！”孟楠不紧不慢的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