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缺没有理会这些人，他拍了拍年青人的肩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史俊。”年轻人回答道。
这个时候，耳边传来一个老气横秋的声音:“集合了，集合了！”
刚刚作样要离开的人又懒懒散散的从四处聚拢而来，像一盘散沙一样堆积在了一起。
史俊正要起身，被方缺按了下去，对他说:“磨好手中的刀，比什么都重要！”
梁丘石提着一个酒葫芦，满嘴的酒气，晃晃悠悠的走到台上，瓮声瓮气的说道:“各位兄弟们，你们都是我梁丘石带出来的。今天，咱们终于有了出头之日，再也不会有人敢欺负咱们了，那帮孙子见了我们，还绕着道儿走哩。你们说，这是为什么？”
一个大胡子接话道:“我们四海帮夺下了绿林英雄榜，名声在外，在屠门，咱们就是老大，即便是横着走，能拿我们怎样？”
在一片嘈杂声中，方缺突然间感到心头一阵刺痛，他想的是，让那些成天躲着的，被人欺负的，能过上像点人样的生活。然而……
史俊轻声对他说道:“帮主，昨天，我跟他们出去，他们吃喝嫖赌，无所不为，我劝阻他们，结果……”
方缺一扬手，制止他:“别说了，这些我都知道。”
“可是，他们这样做，很可能害了四海帮！”
史俊的刀已经磨得锃亮，方缺拿起他的刀，刀面上映出了自己的影子，他看到了一副沧桑的脸庞。
他把刀按在了史俊手里:“攥紧你的刀，跟着我。”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台上，来到了梁丘石的身边。梁丘石正唾沫横飞的扯淡，不时还来两口小酒，在酒精的麻醉下，他变得更加兴奋，更加唾沫横飞，连珠炮似的滔滔不绝。
方缺就静静的站在他的身边，约莫过了一刻钟左右，梁丘石方才察觉到他的存在，他先是一愣，随即呵呵一笑，对方缺说道:“帮主，执事的事儿，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方缺淡淡的反问道:“蔡易他怎么说？”
“那个老乌龟？哈哈！他算个什么东西？我带来的人最多，我就应该是四海帮执事，他能跟我抢？”梁丘石醉醺醺的有一调没一调的说着。
方缺装出一副完全不在意的表情，笑着问他:“那，你说，你当上执事，会做什么？或者，换句话说，你会得到什么好处？”
梁丘石嘿嘿一笑，说道:“我当了，执事。我就，就有了权力。我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到时候去花柳之所，谁敢说三道四？”说到此处，他满面红光，在太阳下，脸颊上油光可鉴，“人嘛，就是这样，吃喝拉撒睡，实在寂寞无聊，就如寻欢作乐，俗话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方缺突然一脚踹出，将梁丘石踹翻，亮出离手刀，一刀把他的一根手指给剁了下来，骂道:“你就这点出息？告诉你，想要在四海帮混，多少得付出点代价！”
梁丘石手指被剁，剧烈的疼痛之下，酒也全变成冷汗，嘀嗒嘀嗒的落在地上。他知道方缺为什么发怒，赶紧解释道:“刚才我说的全是酒话，胡话。帮主请您不要当真！”
“当真？”方缺用刀拍了拍他的脸颊，说道，“酒后吐真言，没错吧？”
梁丘石吓得手颤脚麻，屁滚尿流，哆哆嗦嗦。
方缺用刀指着台下的众人，说道:“我念在他是个拜火人的份上，我只砍下他的一根手指。你们一个一个，摸着自己的脑袋好好想想，你们有谁没有受到欺压？”
台下的人默默地低下了脑袋。
“四海帮的建立，是想让你们活得像个人，而不是畜生！不错，我是打下了绿林英雄榜，在屠门，没有谁敢不服我四海帮。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就可以有恃无恐，就可以横行无忌。花天酒地，纸醉金迷只会让你们更加堕落，到头来还是被别人瞧不起！欺凌弱小，欺男霸女，只会让你们被别人厌恶，不得人心，最终只会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梁丘石在地上翻来覆去，鬼哭狼嚎，方缺轻蔑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断了你的手指全是轻的，像你这等唯利是图的鼠辈，我应该削下你的脑袋！”随后，他望着下面的人，说道:“我不会和他一样把你们的手指剁了，不过，你们若是想和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暗无天日的苟且偷生，你们就继续。当然，倘若你们想要出人头地，那么，现在，请把你们手里的刀，给我磨亮了！”
那些人不大情愿的去磨刀，但就在此时，门口突然响起了几声清脆的巴掌声。
邵如枫带着两个黑大汉，已经来到了校场。
方缺问道:“你们来我四海帮有何贵干？”
邵如枫对身侧的一个大汉使了一个眼色，大汉即刻会意，当即把手里的一个包裹向方缺抛掷了过来，方缺手一伸，接住了包裹。他并没有看，而是把他递给史俊:“史俊，把它打开！”
史俊当即解开包裹，一个圆圆的东西随即滑落在地，骨碌碌的在地上打着旋。那是一个血淋淋的头颅，死不瞑目，五官扭曲，面容极端痛苦，想来他在死亡之前，经受了非人的折磨。
“帮主，是蔡易！”史俊说。
梁丘石看到眼前血肉模糊的头颅，吓得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嘴唇不断抽搐，但始终没有说出一个字，跪在地上，呜呜的哭泣。
邵如枫抱着手，抖嗦着脚，说道:“方缺，方帮主，你的人在我的赌场里赌博，输了不给前，还大言不惭，拿四海帮来吓唬鄙人，我一个不小心，就把他的脑袋给剁了。”
方缺没有说话，冷冷的望着邵如枫。
邵如枫手头也没有闲着，他接过另一个大汉手中的包裹，打了开来，顺手往空中一抛。只见半空中密密麻麻的左耳朵簌簌落下，在邵如枫的面前铺了一大片。
方缺的手紧紧的攥了起来，像是随时都有可能滴出血来。
邵如枫漫不经心的掏出一块布绢，擦了擦他如同女人般白皙的手，随后说道:“这些人，或是吃霸王餐，或是在青楼里套上裤子就不认帐，或是抢夺老人家里的鸡鸭。我实在看不下去，把他们统统送上了天，只是我不能把他们的尸体给你带来，只好割下了他们的左耳朵给你带来。”他顿了顿，接着说，“方帮主，你应该感谢我，像这些畜牲一样的人，你留着也只会给你添乱。”他指了指眼前四海帮的人，“你看看他们，衣衫不整，吊儿郎当，纯粹都是些乌合之众。你四海帮怎么跟我们斗！哈哈哈哈……”
邵如枫大笑着扬长而去。
方缺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他突然间感到，就凭自己，就凭眼前这帮子人，拿什么跟他们斗？他的眼前的一切，陡然变得一片苍白。他萌生出放弃的念头，有无数的借口，告诉他放弃:我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我也不是混沌的传人，更不需要为了所谓的拜火人牺牲自己的一切，什么崛起，什么重振，全******狗屁！倒不如就此孤身行走天涯，自由自在。
他失落的转身，正要离开，身后骤然传出一阵洪亮的声音:“帮主！”
方缺一震，转过身一看，只见那些懒散的人，一个个站得如枪般笔直，身上的衣服也穿戴得整整齐齐。更重要的是，他们的眼睛里闪烁着泪花，泪花中满带着坚不可摧的刚毅。
“你们知道，该怎么做？”方缺有气无力的说道。
所有的人登时间磨刀霍霍，磨刀的声音，响彻整个校场，回荡不绝。
方缺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但心头却更加沉重，使得他更加犹豫不决。
史俊跪倒在他的面前:“帮主，请给我们一个一雪前耻的机会！”
此时此刻，梁丘石也不再大哭小叫，默默的站了起来。他重新把蔡易的脑袋包裹了起来，叹了一口气，说道:“蔡易和我，打小一起长大，一起在暗无天日的地下长大。可是，我居然为了一个执事，不惜和他翻脸，我真是个唯利是图，利欲熏心的小人——是我，是我害了他。”
接着，他对方缺说道:“帮主，今天，我看到了我们拜火人处于何等腌臜的境地，在他们的眼里，我们跟畜牲没有什么区别。可悲的是，我们居然还自欺欺人，自以为是，沾沾自喜。我已经想好了，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我都愿意追随你，一同战斗下去。”
下方的人，都已经把自己的刀磨得雪亮，在太阳光下，亮得直刺眼。不知道是谁，大吼了一声:“我们要报仇，我们要报仇！”
其他的人也紧跟着吼了起来:“我们要报仇！报仇！”
方缺终于露出一抹笑容来，他制止住下方的人，说道:“兄弟们！你们也都看到了，刚才的一切。我们的人是否如他们所说，做了错事。但是，他们的所作所为，就是赤裸裸的挑衅，就是在打我们的脸。你们说，我们该怎么做？”
“杀！杀！杀！杀……”喊声陡然响彻云霄。
“但我们，现在，还不是他们的对手，报仇也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各位兄弟，如果你们相信我，从现在开始，我们就得刻苦训练，把自己的身体锻炼得如钢铁般坚韧，我们才能报仇雪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