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2000很特别。
她有着机器缜密的逻辑,又有着人类灵动的感性。
【请叫我千野!】她又强调遍,【如果你在公共场合直呼我的型号,我会感到非常难堪的,再说了,我不是没有名字。】
守人朝向餐桌对面的少女,他不敢信这个似曾相识的女孩居然也是时空巡逻人。
移门从外面推开,一位穿着汉服的侍者走了进来,将餐盘放在两人面前,鞠了个躬,随后退着离开房间。
【味增猪排,这家店的特色。】她抄起筷子戳了戳盘子里滋滋作响的食物,夹了一块放进嘴里。
守人也拿起筷子,猪肉香甜可口的味道让他嘴里爬出了馋虫,别看他泰然自若,其实肚子早就饿得咕咕直叫唤了。
但相比面前的食物,看到少女正在咀嚼一块活生生的猪排,这景象更令他感到好奇。
少女咕咚一声咽下,享受至极。终于她注意到守人那不可思议的表情,顿觉不快。
【很意外吗?但请不要用那种看到怪物的表情盯着我!】她说着,又往嘴里扔了一大块肉,就了点儿青柠汁,腮帮撑得鼓鼓囔囔,仿佛有意在炫耀自己的进食能力。
【请问,千野小姐……】
【嗯?】她猛地抬起脸。
因为之前失敬地称呼她为T2000,少女将产自十八世纪的女仆项圈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她以为那条紫色的蕾丝遮住了脖子上的型号就可以掩盖自己机器人的身份。可从一开始,守人就关注到了某些细节方面。多数时候她表现的很自然,但有时,无论是她的动作还是表情,都和呆板的机器人别无二样。
【那个】守人指了指她的左手,轻声问,【你一直都是用左手拿筷的吗?】。
少女看了看守人,又瞧了眼自己,或许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出厂设定是个左撇子。
【别在意,这是个行为模式漏洞。】
她眼中闪烁黄色的亮光,然后把筷子交到右手,继续若无其事地夹起盘中的猪排。第一次使用右手拿筷的她,熟练程度丝毫不亚于左手。
见她吃得热火朝天,守人再也经不住食物的诱惑了。
饱餐一顿后,少女倒在地上,拍着圆鼓鼓的肚皮发出长长的叹气声。
她的行为确实很奇怪,如果附近还有其他人,守人觉得他们一定能看出端倪。可好在这个时代才是老百姓刚刚买得起收音机的二十世纪。而这家餐馆,据传言是近一百年来味增猪排做得最好吃的一家店。
守人嘴里叼着牙签,盯着那扇画有祥云和仙鹤的木质移门发呆。
即使经常穿梭于这个年代,他?很少像这样坐下来点一份美味的午餐,并在这样慵懒的时光里享受着属于这个时代怀旧的氛围。
桌头的沙漏流淌着涓涓细沙,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守人有些坐不住了,他偷偷瞄了眼躺在靠垫上摆出大字模样的T2000。
她半张着嘴,眼睛瞪得如铜铃,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联想到呆蠢的天使综合征患者。
“嘀嘀……嘀嘀”
T2000的身体突然传来奇怪的声音,声音不响,其紧迫感却好似一颗正在倒计时的炸弹。
守人摸到自己的背包,他不清楚这个突然从未来穿越而来找到自己的机器少女有何企图,她的古怪行为比起T100更加令人匪夷所思。
就在守人准备逃走时,少女突然弹起身,合上了下巴,端坐着,那傻气的表情回到了自然状态。
【抱歉,花了十分钟十五秒七八处理蛋白……哦唔,对不起,请让我再说一遍。】她故作镇定,【那个,我花了些时间消化完了那些猪排,久等了。】
【没……没关系。】守人有些尴尬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他想,如果T2000每次吃饭都得刻意花时间去消化食物,那和她一起进餐的人同样会觉得非常难堪的。
【那么,咱们说正事吧。】她两只手平放在桌上,表情严肃,【我来这里是有三件事。第一,帮助你。第二,监视你。第三,逮捕可恶的通缉犯。】
【……】
【那么第一点,同为时空巡逻人,相互帮忙是行业规则,这你明白。而且我所在的未来,由于这项工作的高危险性质,所有的时空巡逻人都已经替换为……那个,你知道的……】
【你是指……】
T2000露出厌恶的表情,她似乎很忌讳别人谈起自己是机器人的事实。
守人摆摆手,示意她继续。
【考虑到第一代时空巡逻人因为设备简陋以及经验不足的问题,比如你,可能会造成的工作失误,从而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我想,你应该需要一位工作上的助手,这样就能将失误的概率降低至少十个百分点。】
守人点点头,介于上一次差点酿成的悲剧,他的确需要这么一位助手。
【那第二点呢?】
【第二个,显而易见,我在职业技能和职业道德方面比你更加具有优势。】她说着眯起眼睛打量着守人,【据我所知,人类是一种不稳定的,情绪化的生物,即使再优秀的时空巡逻人也难免步入歧途。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防止那种事情的发生。】
她说的似乎很有道理。
【那你说的通缉犯……】
【嗯嗯。】T2000两只手夹起三角形缓缓举到鼻前,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或许你对这件事有所了解,就在前不久,有个时空罪犯擅自使用时间机器,从未来逃到了过去。】
守人想起来了,听罗教授说过,好想是有那么一个时空罪犯,巧妙地避开了时空管理局设下的所有阻拦点,从未来穿越回过去,从而造成了数百个时空漏洞。至今,这些漏洞依然存在于任何一个时空,任何一处地方,它们的出现只是时间问题。
【我要把他抓起来。】少女捏着拳头,发出吱吱的声响,【然后,把那混蛋关进黑洞监狱里,让他做一辈子牢,直到宇宙灭亡。】
见她把牙齿咬得咯咯响的气愤模样,守人倒觉得从这一点看她和普通女孩有所接近了。
【听你这么说,你和那时空罪犯好像有深仇大恨啊。】
出乎意料的,她尽然摇摇头,淡定地回答:【没有,我并不认识他。】
【既然如此,就应该交给法院判决吧,至于最终定下什么罪名判下什么惩罚,不是我们说了算的啊。】守人教导她。
她认真地【哦】了声。
“喂!感情她才是那个情绪化的家伙吧!”守人心想。
【那么现在呢,我们要去寻找时空罪犯的下落吗?】守人问。
【不急。】她忽然伸起懒腰,有模有样地打着哈欠,【先睡一会再说。】
【诶?机器人也需要睡……】
噗嗤!
她一掌拍在桌上,连桌角的沙漏也跟着震颤了下。
【请你尊重别人】她大发雷霆,【不要如此对待一位娇弱的少女好吗,人家也是有尊严的啊!还有,请务必称呼我千野,我是有名字的!千野,请记好了!】
守人被她说得一愣一愣。
T2000没好气地倒回到靠垫上,身体躺得笔直。
过了一会儿,她可爱的生气表情又慢慢地回到刚才似笑非笑的呆蠢模样,就像一具傻到了极点的人偶。
守人见她明明是机器,却千方百计装成人类的样子实在搞笑,尽管笑点不高,他还是忍不住捧腹大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