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年前，小姐姐的父亲就是因为那场伥灾患上的病。不是瘟疫，不是流感，听她那个母亲说的，父亲看到别仙镇镇口那黑压压的伥的时候，裤裆都已经湿了。父亲是在母亲不断地咒骂和鄙视中回的家，自此之后再也没有从那张现在散发着屎和尿恶臭气息的床上起来过。小姐姐记得那时，母亲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眼中的讥讽和厌恶不亚于那天把自己卖出去的时候。自此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听到过关于自己母亲和父亲的事，那座房屋也在那天花楼出事的时候被天雷劈中，火势烧的很旺。小姐姐在听见人们议论的时候，心里一直揪着，夜晚的时候才敢留下无声的眼泪。等她路过镇边的时候，多了一座刚刚堆起的新坟，坟上的新泥还没有干，她不知道另外一个人去了那里，死的也只可能是她的父亲。母亲怕是已经离开了这个地方。宝丰楼的老板交给她一个钱袋，是那天的卖身钱，少了几文。雨后杨柳依依，姑娘脸上的泪就像是柳叶上留下的新雨。也许是迫不得已，母亲面露险恶，卖掉自己心头的肉，看着无能躺在床上的丈夫默默地哭泣，看见你过的好就行，她多么希望那天没有那个小孩子，也许她就能给自己一点时间拉着女儿回家。
自此之后，宝丰楼街角的那个地方，人们再也看不到一个全身浮肿的中年妇女眼巴巴地看着宝丰楼了。
漆黑的夜里，小姐姐回想着往事，心头越发难受，感觉有一块大石压在心头，她想大口呼吸，却感觉胸口一阵阵的痛，而这痛苦的经历应该怪罪于那场那场莫名的伥灾。而这时，而今日，伥灾又开始了它的肆虐，小姐姐恐惧着自己的未来，她不想再失去什么，她把头埋下来，终于才有力气哭泣。悲伤的声音不住地在佛庙里回转，雷光映出罗汉严肃的面庞。
可是她现在担忧的是那两个人，小宝和小丰，雨下的这么大，他们不会出什么事吧。呸呸，臭嘴，小姐姐骂自己怎么说的这么晦气。这么漆黑的深夜，她就是出去也是无济于事，万一这两个小子中途就回来了呢，看不见她，估计又出去找她了，那就糟了。
夜渐渐深了，雨声却是越来越大，小姐姐抱着小黄在这寒冷的风中靠着佛像的泥台睡着了。
“小宝，你好些了吗？”小丰给小宝递过去一只烤好的野兔腿。
“差不多吧。你这烤肉技术是真的好，当个帮厨也好过在大街上抢钱啊。”小宝躺在那，小白不住地吮吸空气中的肉香味，还可怜巴巴地看着小丰。
“当个帮厨还要听人家的，做的不好扣工资，迟到扣工资，万一你打破什么锅啊碗的，一个月的工资就。。。”小丰耸耸肩，“没了，还不如我在大街上来的快活。”
“在大街上抢钱啊？”小宝说道，金黄的兔腿上发散出越来越浓的香味，小白的口水都快滴在地上了。
“反正就抢你一个。”小丰不停的转动着自己手中的那只野兔，小白直接蹭了过来。
小宝无语。
“谁让你有钱呢！喂，白大哥，你等我会，一会就好，我都快被你挤进火堆了。”小丰说道。
小白也不往后退，就是直直地看着那只野兔。
小丰把野兔放小白口边，小白刚一张嘴，就立刻拿开了，“嗯嗯，这样可不行，我就问你，以后还摔我不？”小丰摸摸屁股，现在还疼着呢。
小白这只老虎哪里能听懂人说话，只知道它想吃，不住地往前伸。
小丰以为小白点头了，笑嘻嘻地说道：“不摔我就好，来。”
小丰撕下一块兔肉，正准备撕，小白一张嘴，一整只野兔没了。
“你给我留点啊。我还没吃呢！”小丰看了看周围，就这一只野兔，这么深更半夜，去哪找吃的。
小宝嘿嘿直笑，“给，我还有点。”
“不吃，你是病号。”
“真不吃，我吃了啊。”
“好好，服了你了，给我留点，这大冷天，不吃点就被饿死了。”小丰接过来啃了一口，“这才是人间美味啊，就差一口小酒了。”
小丰正准备吃第二口，看见小白眼睛发着红光，“别！我还没吃呢，白大哥，给点活路呗。”小白也不知是生气了，还是怎么回事，扭转身体，对着洞口，一声虎啸。
“你是想震死我啊？”小丰说道，拍拍小白的屁股，“给。。。你。。。。我的亲娘啊，那是什么东西。”
小宝看见小白和小丰一直看着洞口，努力支撑起身体，却发现自己已经好了，他看看自己脖子间的那块白玉，此时两个圆玉已经完全结合在一起，一点断开的痕迹都没有。好神奇，小宝赞叹道。
“看什么呢？”小宝寻着小丰的目光看过去，“这是什么？”
“你问我，我哪里知道？”小丰说道。
那洞口外不知何时聚集了很多发着蓝色和绿色光的东西，小白发着低吼，似乎对这些东西抱有很大的敌意。而那些发着幽光的东西也因为小白不敢靠近这个洞穴。
“小白，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小宝说道。
“喂，大哥，你是人，它是老虎，你问它，他还能回答啊？”小丰说道，却看见小白低下头似乎真的在跟小丰讲话一般。“服了，我真是服了。”
“小白说，这是他们老虎的附庸，一般是人的灵魂变的。”小宝说道。
小丰看着小宝一本正经地在那说，心里就泛起了嘀咕：这一只老虎，一个人，还能沟通，我的天，我是不是眼睛看花了，这座山也太奇怪了吧，话说我也是第一次看见人的灵魂，真是活的久了，什么都会看见啊。小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竟然真的有胡子，不过这胡子好软。
“我听过一个成语，叫做'为虎作伥'，这些是不是就是伥。”
“我看像。”
那些发着幽光的伥在洞穴的周围不停地打转，它们在等，等里面两个人出来。他们惧怕老虎，就是因为老虎，它们才变成这样的。他们只不过是路过这里的旅人，商户，却被这片森林的老虎咬死，埋骨异地，可是就是死了，他们也不得痛快，他们的灵魂被支配，只有杀了活人，代替了自己，自己才能得到解脱，在飞向地狱的那一霎那，自己还有机会看看的家人。可现在只有两个活生生的人在这，他们不断地往这里聚集，黑暗的丛林散发着幽光。可最奇怪的事是，在数量如此多的伥所在的地方，却看不见那只谋害他们的老虎在哪。小白不住地低吼，却是发现这些伥居然还在慢慢地往前移动，于是小白的低吼声越来越大。
小宝看那些发光的东西刚开始还屈服于小白的威吓，现在居然在往前移动。
“咱们得赶紧离开这个洞穴，不然就被堵死在里面了。”小宝拍了一下小白，小白会意，赶紧蹲了下来。
“别急，等我上去，哎呦，我的亲娘啊，你都不能轻点啊，说好的不摔呢，你这只白眼虎。”小丰捂着自己的屁股。
“快点上来。”小宝伸手拉着小丰，然后对着小白耳朵说了几句。
小白一越出了洞穴，就跑的飞快。那些伥看见他们跑了出来，一个个发着歇斯底里地尖叫追了上去。
“你不是真的能跟小白说话吧？”小丰问道。
“听懂一点。”小宝说道。
“你骗人。人怎么会跟动物交流。”
“其实，我也有点怀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刚才我真的听懂了，我以前可是听不懂的。”小宝说道，一脸诚恳的样子。
小丰摸着下巴，一拍脑门，“给我看看你那白玉。”
“呐。”小宝递给小丰。
小丰放在胸口，闭着眼睛。
小宝看着小丰说道：“你干什么？”
“应该对的啊，按你说的，应该就是因为白玉的，而且只有这白玉最奇怪，想起来也不正常。而且你是这次出事之后才听懂小白说话的。我记得当时那白玉就在你胸口，怎么没用啊？小白，能听懂我说话吗？”
小白理都不理他。
“喂，大哥，我是被人刺了一刀，你要不要也来一下？”小宝一脸狡猾地看着小丰。
“这，这就算了，我还是小命重要。”
那些幽光被小白甩的远远的。
“咱们这是去哪？”小丰问道。
“林村。”
“为什么？”
“我们这里已经是这样了，我估计林村只能更坏，我要去救他们。”
“你是不是被大雨淋发烧了，你刚在那里挨了一刀，还去救他们。”
“那里有对我非常重要的人。”
“谁啊，那个老头子，还是那个捅你的大叔，我知道了，一定是那个小姑娘。你小子。”
小宝也不回答，的确是去救那个小女孩，那个小女孩他不得不救，因为这是死去的奶奶临死前嘱托给他的唯一一件事。而他也忘不了自己昏迷前，她担心的样子。记忆中的她，岚儿，对自己的好，自己就是这辈子都还不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