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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梅若虚

有的人生来就被苍天遗弃,同时他们也遗弃了苍天。

梅若虚生于一片红梅红雪之中。梅红,自是娇艳的花,雪红,却是他父母的鲜血。一对年轻的散修夫妇倒在雪野之中,身旁还有一个裹在襁褓中的婴儿,寂静的旷野里,婴孩的啼哭显得刺耳,却也很容易引来附近的野兽。

幽泉血魔看了一眼梅若虚,从那小小的眼睛中,看到了本能的恐惧,和自己的影子。人很多时候都会被一种莫名的冲动支配,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修士也不例外。幽泉走了,没有像以往一样斩草除根,而是任婴儿自生自灭。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雪景很美,也许是因为自己不动手婴儿也活不了,但绝对不会因为慈悲,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但是梅若虚活了下来,一个人循着标记,在他即将被狼群吃掉的时候出现了。然后他长到了七岁,开始懂得许多事情,包括他的父亲叫梅长苏,母亲叫王若,救他的人叫王安,是他的舅舅,杀他父母的人叫幽泉。

仇恨和悲伤往往会同时降临,这对于本就残酷的修真界来说,很是平常,但是对于一个七岁的孩童而言,却过于残忍。那天王安带着伤回来,然后他们开始了逃亡。

王安伤得很重,他需要帮助。梅长苏看见他的那些朋友有的笑着拒绝,有的避而不见,有的则装作不认识。幽泉血魔凶名赫赫,他们也是逼不得已,王安笑着对梅若虚说道,有些苦涩。

梅若虚不知道什么是苦涩,什么是落寞,他只是觉得王安有些孤单,和自己一样。那么两个孤单的人一起,是不是就不孤单了呢?梅若虚有些高兴。但其实两个孤单的人一起,会更加孤单,因为有一个人活不长了。

王安开始不停的吐血,血从红色变成黑色,从一缕变成一大口,到最后再也没有血可以吐。他脸色发黑,双眼凹陷,生命在不断地流逝。但是他却依旧对着梅若虚笑,虽然笑得有些难看,梅若虚却觉得很温暖。

王安死了,但他实现了自己的诺言,让梅若虚活下去,他用一处秘境的地址,将梅若虚送进了正一司。他和梅若虚的父母因为这个丢了性命,梅若虚却因此活了下来。

但梅若虚并不开心,因为从此之后,他就真的只剩自己了。

他变得冷漠、孤僻、独来独往。梅若虚的天赋很好,可以称为天才中的天才,修为一点一点增长,他也一天一天长大,心中的仇恨却越来越深。到了后来,他心中已经不再想着报仇了,因为他还活着,而他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报仇。

梅若虚觉得在自己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被苍天遗弃,所以在王安死去的那一刻,他也遗弃了苍天。什么是正义?什么是情意?什么是天道?梅若虚觉得方内的这些人都很虚伪,明明活在一个牢笼之中,却还你争我斗乐此不疲。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报仇,为此可以不择手段,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所以梅若虚要得到平乱诀,无论对手是谁,他无意中得知平乱诀正是从那处秘境中得到,虽然只是一部残篇,但是梅若虚知道秘境的位置,他有信心得到完整的平乱诀。正一司虽然也有地级功法《两断剑经》,却只传授给三府的核心弟子,以及司首一脉,纵然梅若虚天赋惊人,也需要大量的功劳积累,才能学到《两断剑经》,这需要太久的时间。

梅若虚受够了等待,未来太过缥缈,他只想抓住现在能够得到的。之前法海和夏无染的对决,让他了解到法海的深不可测,但是他已经筑基一品,法海不过筑基三品,纵然他有雷音寺诸般妙法,梅若虚也有信心一战。

法海虽然长得不怎么好看,但在佛光金身映照下,却也看上去不凡。他对面的梅若虚却很是普通,普通的面容,普通的装束,普通的站着。看上去什么都普通的人,绝对不会普通,这是个很简单的道理,所以法海很谨慎,小心戒备。

比试开始的很快,负责裁决的执事话音刚落,梅若虚已经出剑。正一司讲究抱元守一,方正堂皇,所以他们的功法至真至简,招式也是直来直去,威力惊人,力求一招克敌。

虽然功法至简,却不意味着单一,正一司弟子有很多种选择,可以选择柔韧到极致,比如白真水,也可以选择快到极致,比如梅若虚。

梅若虚的剑很快,快到让人看不见他出剑。看不见,自然不知道剑从哪里来,也就不知道如何守。快到极致,自然也就是最好的防守。梅若虚的剑很冷,一如他的心,散发着刺骨的冰寒。

法海蹙眉,后退两步,躲过梅若虚一剑,接着向右横移一丈,一道凌厉的剑芒堪堪从他胸前横划而过,然后再退三寸,一掌击在梅若虚紧跟而上的剑尖之上。法海手掌堪比金石,梅若虚的剑刺在上面,发出砰的一声轻响,然后两股力道碰撞、交锋、纠缠,最终两人各退两丈,遥遥相望。

收回隐隐作痛的手掌,法海双手合十,光明身运起,法相自身后浮现。梅若虚的剑太快,就连明心禅也只能在剑快要临身时有所察觉,而且他每一剑都一往无前,力道大的惊人,如果不用光明身,恐怕只能一直被动,对法海十分不利。

见法海周身金光隐现,梅若虚知道这是光明身,不过他的剑可不止是快,而且更为精准、锐利。就算法海的光明身固若金汤,他也有信心破之。体内正一诀催动,灵气涌入剑身,发着寒冷的光,梅若虚身形一闪,化为一道幻影,提剑向法海刺去。

剑影越来越快,法海面色微沉,他只能捕捉到一点幻影,靠光明身和不动金身硬撑,更别说反击了。而且梅若虚每一剑都刺在右边胸口处,一剑接一剑,全部落在同一个点,他感到光明身有了溃散的迹象。

“轰”一声巨响,梅若虚被一阵金光逼退,场中流光飞羽,法海的光明身被破,一道无形的屏障四散碎裂,化为光点,消失不见。

梅若虚心中一震,此等良机,岂能错过?飞身提剑就要攻向法海,却见法海所立之处被七彩云霞笼罩,发出阵阵梵唱之声。梅若虚只觉那里一片朦胧,再也感受不到法海的气机。

观景台上众人见场中金光阵阵,虽然被法阵隔绝,不甚刺眼,却也看不清法海的身形。

“是雷音寺的《大日经》!”有人惊呼。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法海定然还有隐蔽自身气机的法门,这样一来,看不见身形,感知不到气机,任梅若虚的剑再快,没有目标也是毫无用武之地啊!”有人分析道,令众人惊叹不已。

梅若虚试了几次,发现确实无法再感知到法海的位置,只能看见一团朦胧的光,正自思考对策,却见一道金光袭来,带着神圣灼热的气息,原来是一颗佛珠。

倾身横剑,梅若虚的身子微动,已然是一件斩出,回到原位。佛珠被打落一旁,却未破碎,而是悬在空中,接着又是一颗佛珠,一颗接一颗。梅若虚连出十八剑,将佛珠一一击开,却发现自己已经被佛珠围在中间,十八颗佛珠化作十八条金龙,在空中咆哮,而后脚底升起一阵金光,令人心悸的力量传来。

这十八颗佛珠本事法海身上那一串,被他分开,用来组成降龙阵。十八条金龙张牙舞爪,气势非凡。梅若虚被困在阵中,只觉阵阵龙吟在自己耳边炸响,想要震慑自己的心神,同时厚重的佛力从四面八方向身体涌来,带着巨大的压迫。

台上众人见梅若虚被降龙阵困住,都有些紧张。这降龙阵是雷音寺三大镇寺法阵之一,本来是由十八人施展,威力奇大,足够灭杀远超自己一个大境界的修士,传闻如果由十八名登仙境界的大修士布阵,足以平天炼界,横扫诸方。可惜登仙境界对于方内绝大多数人来说,都只是个遥不可及的奢望,所以并未有人见过那番景象。

虽然法海现在是以十八颗佛珠布阵,威力小上不少,但毕竟是降龙阵,却不知梅若虚是能够破阵而出,还是就此不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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