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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洗剑池

月光照耀着静谧的藏剑峰,点点星辰垂在天野之中,一道飞瀑从山上急坠而下,星辉散落其上,宛若银河。流水落地处被冲出一个深潭,潭水青黑,透出寒意,可见颇深。

洗剑池就在寒潭下方不远处,潭水流出,被山石所阻,形成一个十丈见方的小池,而后又蜿蜒向山下流去。

洗剑池东边不远处有一座院落,此刻也无灯光,只在月色下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陆展带着方易来洗剑池前,指着一池清水对他说道:“这就是洗剑池,你往后三年,就在这修行,直到蕴养出剑种。”

说完他带着苏易来到那座小院,推门而入,并未见人。夜色深深,空庭转冷,院子不大,其中虽然因为避尘阵没有灰尘,却感受不到几分生气,想来是很久没人住过了。

尘封许久的小院再次迎来了住客,陆展的心底有些感慨,以师父的脾气,一年半之后的那批弟子,恐怕也没人能入他眼。这样的话,苏易就是往后二十年唯一住过这里的人了。

指着一排房屋,陆展对方易说道:“苏师弟,今后你就住在这洗剑别院。如果没有意外,也不会再有人来,你自己选个喜欢的房间吧!日常用度,我给你送来,你只管修炼就好,争取早日凝聚剑种,其他的都不必担心。”

“嗯,多谢师兄!”苏易答应一声,推开自己先前住过那间屋子的房门,走了进去。见苏易选了知白师弟住过的房间,陆展脸上神色不定,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是又交代苏易每个月初自己会来看他,而后便准备转身离开。

“师兄慢走,代我向师父问安!”看着陆展踏上飞剑,穿云而去,苏易也回到屋内。熟悉的房间,熟悉的人,他仿佛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只是终究会有些不同,环境和自己都变了,苏易有些恍惚。

一夜无眠,次日苏易早早醒来,坐在洗剑池旁的一颗古树上,和以往一样,等待着日出。金红的日光刺开重重的云霞,自东山攀爬而上,露出轮盘的一角。这时的大日极为温柔,不再刺眼,不再灼热,阳光落在身上有几许温凉。

日出的瞬间是修炼枯荣经的最佳时机,此刻天地交泰,阴阳相会,枯荣转换,大道气机显现,玄妙不可言。纯阳司的《紫阳功》就是专门采集这一刻的先天紫阳灵气来修炼,威能惊人。

体内枯荣经运转,丹田处的灵气在全身经脉游动,吸纳四散的灵气入体,壮大己身,运行一个周天之后,重回丹田。苏易的枯荣经突破第二层已经有些时日了,现在在藏剑峰,进境明显比在小竹峰要快的多,丹田上方的嫩芽已经长到三寸大小,不过却还未完全舒展开。

苏易估计在藏剑峰应该只能让自己讲枯荣经第二层修炼到圆满,想要突破第三层必须要到红尘中历练一番才行。毕竟是菩提司功法,讲究超脱红尘,普渡终生,闭关苦修的成效终究有限。

日光渐移,空中红日恢复了威严,发出刺眼的光,令人不能直视。苏易站起身来,看向身旁的洗剑池,历练之事还是等以后再说,当下首先要重新凝聚自己的剑种才行。

洗剑池十丈见方,池水并不深,可以看见池底的青石,祖师曾经斩妖之后在这里洗剑,因此得名。后来峰内弟子多来此处参悟祖师剑意,洗炼心境,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一处专门修炼的地方。

池水冰寒,一道道剑痕布满了池壁,却是后来在这里蕴养剑种的弟子们剑意流散而致,也正因为这些剑意,池中并无游鱼,一眼见底,清净异常。

苏易在池边盘坐,感悟池中萦绕的剑意,开始修炼薛道之传授的心法《养剑篇》。“天地有大道,正气心中藏。以身养剑种,神魄化太苍。血为脉,骨为纲,身为鞘,斩四方。采草木甘露,纳天地灵气,引日月星辉,蕴大道法意……”

心中默念法决,苏易体内的灵气慢慢转化为剑气,等到丹田内全是剑气之后,就可以开始凝聚剑种,然后才能修炼《藏剑篇》。此前苏易虽然剑种已成,对藏剑峰功法十分熟悉,但他此刻换了身躯,先前的修为自然不复存在。况且之前修炼的剑并不适合现在的自己,所以他得重新开始。

所谓蕴养剑种,其实是要将体内的灵气先转化为剑气,然后明悟自己的内心,凝练剑意。再用剑气温养剑意,至其转化为剑丸,剑种即成。剑意难修,剑丸中所蕴含的,不过一丝真韵,只有不断提升自己的心境修为,加深对剑道的感悟,剑意才会越来越凝实与强大。

而修成剑种之后,便可以借剑种将灵气转化为剑气,能够正常修炼其他的功法,这才是藏剑式真正的厉害之处。既能够修炼青云正宗心法,使用诸般法决,又比其他修士多了剑修手段,实力自然远超常人。

时间就在苏易修炼间飞逝而去,因为枯荣经的缘故,他很容易就能够入定,所以修炼速度比其他人要快上不少。半年时间,体内的灵气全部化为剑气,他的身形也长高了许多,看上去和成人无异,眼神中也多了几分锐气和凌厉,却是长时间练剑的必然结果。

薛道之对苏易的进境很满意,一改常态,不时就对他指点一番。毕竟是洞玄修为的大修士,剑道境界远非苏易可比,虽然在境界上获益匪浅,但是剑意感悟的关键还是在苏易自身。经过半年的修炼,他感觉自己已经快要找到自己的那柄剑了。

“你为何要学剑?”当初薛道之的问题有出现在脑海,苏易还记得当时自己的回答是斩妖除魔,光大藏剑峰。时过境迁,往事历历在目,自己却不是当初那个方知白了。

道理都懂得,但不经历只能是隔岸观火,面热心冷。人总是期许着未来,不失去很难珍视现在。苏易经历过一次生死,已经失去了以往的一切,现在的他更想活着,虽然他自己不曾察觉,但是相比于当初的那些梦想,他现在更渴求力量。

苏易感到害怕,害怕自己会沉沦于对力量的追求之中,迷失了自己。但是要感悟剑意就得面对真实的内心,所以他很矛盾,决定去请教薛道之。

“师父,您说力量对于我们来说,到底是好是坏呢?”苏易对薛道之问道。

深深地看了苏易一眼,薛道之反问道:“你觉得呢?”

苏易只觉薛道之的目光饱含深意,脸上也是高深莫测,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思索一会儿,他回答道:“我不知道,按常理来说,我们人族掌握了力量,才能从妖魔的奴役中解脱出来,获得自由和新生。但是阴鬼司和天魔司等宗派也为了追求力量,迷失自我,变得残暴嗜血。”

“对啊,这不就是你自己的答案吗?”

“弟子还是不懂。”苏易有些糊涂。

薛道之解释道:“力量本身并无好坏,就看用它的人和用它的目的。有人用手中之剑捍卫方内,斩邪除恶。有人则被欲望驱使,沉沦于心魔。无论是剑也好,法决也罢,终归是人来使用它们,只要坚守灵台清明,行事不违正道,那么又何必在意力量的好坏呢?”

其实道理并不深奥,只是苏易遭逢变故,李长风为了贪欲和嫉恨害了他的性命,对他之前的观念产生了强烈的冲击,没有在复仇中迷失,已经难能可贵了。现在让他放弃仇恨根本做不到,而为了报仇就必须变得强大起来,苏易内心隐隐有些抵触这种以复仇为目的的修行。过去的他满腔正义,将来的自己似乎会变得阴沉可怕,难免会让人分裂和迷惘。

经薛道之开导,加上苏易本身也不是愚笨之人,很快就领悟其中关节,内心再无阴霾。他是要获得力量,变得强大,但是现在已经不是以复仇为目的,而是为了保护心中所珍视的一切,复仇只是顺便了结以前的因果罢了。

见苏易脸上的阴郁一扫而空,整个人透出不一样的气息,不再沉闷,多了几分清新。薛道之知道他已经悟了,欣慰的同时也有些担忧,他看出苏易有些心结,对于这种天赋悟性极高的人来说,自己今日这番话也不知是福是祸啊。

思量片刻,薛道之决定索性再多说一些,便对苏易道:“当然,所谓的正邪也只是相对的,要视情况来判定。”

“正就是正,邪就是邪!怎么又是相对的呢?”苏易又有些迷糊了。

薛道之叹一口气,说道:“如果一个地方一直都是发现盗窃就直接打死,但是对于其他地方的人来说,这就是枉害人性命,该怎么算呢?如果一件事情是错的,但是成千上万的人都做错了,又该如何呢?对于我们来说,方外的邪魔是恶,该杀之。但是对于他们来说我们又何尝不是如此,这又是谁对谁错呢?”

见方易似懂非懂,若有所悟。薛道之继续说道:“其实为师跟你说这些,只是让你明白,世上并没有绝对的对错,一定要深思之后再作判断。我们藏剑峰的修行法门特别,更应该如此,行事先问自己的本心,而不要被外物所影响束缚,免得自己反受其害。”

苏易还待再问,薛道之却让他自己回去慢慢领悟,不再多说。苏易回到洗剑池,心中想着方才的话,渐渐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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