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一座城市，两处悲喜
季茜并没有休息太久，她花了两天的时间对自己的家里稍作安排，使房间变得更加温馨了些。不过，如果仔细看的话，她选择的所有家居用品的颜色过于朴素，过于暗色调了些，整个房间除了桌上的一株嫣红玫瑰之外，就剩下三种颜色——黑、白、灰。
那是他喜欢的颜色，也是他在做室内设计时用的最多的颜色搭配。
房间的布置极其简单，但不乏创意。如果邵凡在这里，他一定会认为自己回到了大学时和她的爱巢。
简直一模一样！
季茜一切安排妥当，第三天就去了云霆公司上班。
今天整个公司的人来得非常早，听说他们的公司副总兼创意总监驾临了，没有人不愿意在上司面前想留个好印象。早早地就听见大家伙开始热议从各个渠道收集而来的信息。
“哎，你们知道吗？听说这次来的副总可是加拿大回来的海龟啊，还是个超级大美女，哎呀，以后我们工作终于可以饱点眼福了。”
“嘿，哥们，你想多了昂。咱们这位副总，在回国之前就已经是华尔街的名人了，你们知道她在华尔街上班的第一件事情是什么吗？”
众人异口同声“什么？”
小于故意停顿片刻，然后说道：“大裁员！她裁掉了当时设计部三分之一的人员，半年以后，公司业绩直线上涨，相比上年度增加了70%。”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
我的乖乖，这是人吗？
活生生一个灭绝师太啊！再一想她的年龄，不对，活生生一个灭绝师妹！
“那这样的女人有人敢要吗？”办公室的小张弱弱的开口。
小于切了一口，“废话，给你，你要啊。听说恋爱经验为零，你们也不想想，这么强势的女人，哪个男人敢捋虎须？”小于发现没了声音，再一看众人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低头的低头，写字的写字，翻书的翻书。
小于背着门，“你们倒是说话啊，嘿嘿，本来我以前还想着看能不能当一当癞蛤蟆的，自从听了她的灭绝事迹，我还是决定了，咱还是当青蛙王子比较好??????哎，小赵，你眼睛怎么了，老挤眼睛干嘛？”
这时候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小于背后响起，“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当癞蛤蟆，但我确定如果你再在办公时间说些与工作无关的事情，我可以在一秒钟之内让你成为干炸鱿鱼！”
“。。。。。。”
小于吓得浑身一颤，这是??????
季茜铁青着脸，在秘书的引领下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边走便听见她对自己的小秘书交代，声音就像一缕缕招魂的天魔音，在办公室游荡。“十点半，通知公司所有部门高管在办公室开会，逾时不到者，他就可以回家了。”
等到他高跟鞋踢踏踢踏的声音消失，大家才长出一口气。小于哭丧着脸，瘫坐在位子上，“完了完了。副总裁上班第一天就说她八卦，还被抓了个现行，这是要死的节奏吗？”
小赵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摇摇头，说：“哥们，你自求多福吧昂。”
惹得众人一阵哄笑。
过了一会儿薛副总监提着公文包进来了，他看见大家都战战兢兢的各自忙碌着，有些奇怪，这些家伙，几天没见转性了？
小于看见强子进来，忙像见了救星一般跑过去，殷勤的替他接过公文包，还马上到茶水间泡了一杯茶过来。
强子好笑的看着这个办公室的活宝忙碌，心里有些奇怪，却也不点破，小于一切做完之后，忽然抓住强子的袖子，小声道：“薛总，你得救救我啊？我可不想失业啊？想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小孩，工作丢不得啊，工作丢了，这么养活他们啊？”
强子刚喝进嘴里的一口咖啡忍不住喷出来，登时喷了小于一脸。
“你快打住！你以为你演电视剧呢？还八十岁老母，嗷嗷待哺的小孩，我问你，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
“那哪里来的小孩？”
“。。。。。。”强子问话太快，没反应过来。
强子让小赵说说怎么回事，小赵笑着简要的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强子喝进嘴里的第二口咖啡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又一次喷出去。
可怜的小于又撒了一脸。
强子无奈的拍拍小于的肩膀，“这个哥们我也帮不上忙了，祝你好运。”
十点半，除了休假的邵凡不在，其他所有的高管齐聚会议室。刘总和季茜一前一后走进了会议室。
强子抬头一看，登时差点没跌破自己带了四五年的眼睛。
季茜！居然是季茜！
她回来了！
而且是以这种方式！
邵凡的上司？
天啦，这是什么情况？
强子都有些不能思考了。以至于整个会议讲了什么他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等到自己反应过来，简短的会议已经结束。
强子迈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办公室，瘫坐在椅子上发呆。
天啦，四年了，这女人回来了。
就这样回来了？
邵凡刚刚修复的心，她这是想再一次把他击的支离破碎吗？
等等！糟了！
她的住处！
她现在和邵凡住在了同一楼层，比邻而居！
天啦，这都是什么情况？
谁知道来的高管会是她啊？不然打死他他也不敢把这两个人弄到同一层楼上去。
强子现在很矛盾，要不要给邵凡说一声呢？犹豫了几次最后还是放弃了，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他还是别插手的好。邵凡这次回老家是带着姑娘回去的，想必已经决定了，这个时候如果自己打个电话说季茜回来了，那是会死人的。
嗯，计议已定。
既然来了，就随他去吧。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他在这里瞎操个什么心。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这时，季茜的秘书任玥进来说季总要见他。
强子苦笑一声，该来的总会来的。
谁叫他是邵凡的死党呢！
强子进去的时候，季茜正在伏案写作，她似乎没有注意到强子已经随秘书进了门。
任玥给强子泡了一杯咖啡，然后离开。
强子坐立不安的端着咖啡，就像一个等待审判的嫌疑犯，在等待着判决的最后下达。
几年不见，这个女人的气场愈发的强大了。
强子暗暗吐苦水，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两人还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过了几分钟的时间，季茜才抬起头，收笔，双手支着下颌，很正式的语气，“关于枫杨公司的那个项目现在进展怎么样了？”
咦？公事？
哎呀，公事就好办多了。
“正在设计中，前几周项目部都在集中处理许氏的案子，其他的案子延后了。”
“嗯，我希望两天之内能见到初稿。”
强子点头，“没问题。”
她似乎迟疑了一下，然后问，“我听刘总说邵总监要休45天假，那他的工作谁在接手？”
终于还是绕回来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强子在心里暗暗腹诽，老大，你还是回来吧，这我招架不住啊。
“是的，邵总监这是正常休假，他的工作暂时由我负责。”
“嗯，你回去后把他剩下的工作做个整理给我，其他的你就不用管了。”
“这??????这不太好吧？”强子有些迟疑。
“怎么，难道公司的案子我无权过问？”季茜脸色冷了下来，一如当年在大学的时候，这种声音简直比催命符还可怕。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季总初来就这么投入的工作，身体会吃不消的，再说我也习惯了，并不会耽误事的。”强子还在尽自己最后一把力。
“这个不是你操心的问题，你把我吩咐的事做了就好！”季茜已经有些不耐烦，暗道：“这家伙身边的人怎么还是那么讨厌”“你可以走了。”
强子最终无奈的离开，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季茜的声音传来，“中午我请你吃饭吧，就在公司对面的餐厅，老同学见面聊聊天，你不会拒绝吧？”
强子脸色难看的转过声，答应了一声，“好，理应我请才是。”拒绝，能拒绝吗？这女人，在加拿大和美国到底干嘛了，句句隐藏玄机，话话有弦外之音。难道真如小于所说：她修成灭绝师太了？以前的她不是这样的啊，那时的她虽说待人接物太冷，不与人交流，可那时她是文艺女神啊，怎么现在直接成了师太级的人物了。
哎，古人云：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待！古人诚不我欺啊！
强子最终还是乖乖的去了，两人坐在餐厅的二楼，她一身职业套装，干练而美艳，吸引了餐厅不少的目光。她眉头微蹙，她讨厌那些赤裸裸的直视，那些人衣着光鲜的外表下隐藏的都是一颗颗龌龊肮脏的心，只有，那个人除外！
强子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将菜单递过去，想让她点菜。她礼貌的点头道谢然后简略的翻了几页就合上，对强子说：“以前他点什么，你今天就点点什么吧。”
“。。。。。。”
强子随即点了几样邵凡平时爱吃的菜，又叫了一瓶红酒，这才坐好。
他已经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绷住了，该说的不能说，不该说的就更不能说了。
她也没说话，两个人静静的坐着，她一直看着玻璃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
酒菜上齐，强子倒好酒，然后说：“季总，欢迎你归国。”
季茜秀气的眉头再一次蹙了起来。似乎是对强子的称呼很不满。
“休息时间，叫我本名就好。”她的声音一如往昔的充满温暖的味道，柔软而多情。
强子哈哈一笑，“也好。”
季茜轻轻抿了一口酒，然后把目光游移在了桌子上的菜上面。她轻轻地夹了一块鱼香茄子，放在嘴里，轻轻地嚼着，慢慢的，轻轻地，仿佛怕碰碎了那曾经的美好。
“他还是喜欢这几样菜啊？似乎口味没怎么变。”语调中露出一种意外的欣喜，还有那淡淡的惆怅。
“嗯，他这人比较直，喜欢了就是喜欢了，无论时间多长，都会一直喜欢着。”强子也感慨的说了一句，想大一的时候他喜欢上了NBA的某个篮球明星，一直到现在依旧喜欢看他打球，又他大一的时候喜欢收藏著名服装设计师的杂志，几乎每一期他都不落的要将它买回来，这个习惯到现在都没有改变。
“你是说真的？”季茜忽然出声，有些急切，有些意外之喜。
“额。。。。。。”强子看见她的模样，明显她是误会了，想起她给邵凡带来的那些痛苦，不由得冷言出口。
“对待东西的确是那样，不过对人就不一定了。”
季茜明显一愣，然后又微微后靠，身子坐正，仿佛刚才的失神失态是梦境一般。
她端起高脚杯，梦喝了一口酒，良久才问道：“他过得好吗？”
他过得好吗？他过得好吗？
强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没想到他会首先问这句话。
他过得好不好他怎么知道，连她都不知道，别人又从何处得知？
“他过得好不好我还真不知道。我只知道，自从你走后，他学会了吸烟，学会了喝酒，学会了泡夜店，学会了拼命工作，季总是留洋的高材生，以你判断，他是好还是不好呢？”
强子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心都隐隐的抽痛起来了。作为邵凡的知己好友，可以说他经历了他的整个变化过程。他以前是多骄傲的一个人，多自律的一个人，可却被眼前这个女人弄的人不人，鬼不鬼的。现在她回来了，还问他过得好不好？
好不好？好不好？谁又知道好不好？
如果好了，那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幸亏，有那个女子，风一般的女子，她一直在邵凡身边，把他从人生的犄角旮旯拉了回来，把他从黑暗中带回了光明。
是啊，幸亏有她。
季茜低着头，心里却乱成了一锅粥，她的心开始狠狠地抽痛。他学会了吸烟！他学会了喝酒！他学会了泡夜店！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因为那个曾经任性的自己。这些都是她害的！
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
抽痛之语，似乎又有点欣喜，这是不是也说明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很重要呢。
他会变成这样只是因为她，而非另一个女孩。
她却不知道，她把他带进了地狱，而另一个女孩，却将他救回了天堂！
强子看着她沉思，继续说道：“其实你完全可以不必回来的，他好不容易从沉沦中苏醒过来，你回来又想做些什么呢？从新把他推回地狱？还是再一次将他伤的遍体鳞伤？季茜，作为一个朋友，作为一个你们那场感情的旁观者，我想说几句心里话，你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你有你的追求，他有他的坚持，两个人不是说性格相向就适合在一切的。你们已经经历了一次，又何必再来经历第二次？”
“明知飞蛾扑火，又何必奋不顾身？”
“我曾亲眼见证那样骄傲，那样纯粹的一个人满身污泥的在夜色里徘徊，失去自我。既然那所谓的爱承载太多，负荷太多，又何必将那样的爱再一次带回来，满足你一个人的欲望，伤的却是两个人的心！”说罢，强子站起身来。
猛地将一口红酒灌了下去，“今天我喝多了，说的有点多，希望你不要介意。”他停下脚步，眼睛直盯着季茜，“其实你感觉到了，早就感觉到了，你于他并不是爱，只是青春时期懵懂未懂的一个梦罢了，我想你应该自己也是知道了，所以你才会出国，所以你才让他内疚，让他梦碎，季茜，你的心，够狠！”
说罢，摇晃了一下，差点被椅子绊倒，他一脚踢开椅子，胡乱的把西服搭在肩上，给前台扔下了一摞钱，摇摇晃晃的去了。
这一刻，他等了好久了。
若不是季茜出国走的突然，他早就跑上去质问了，还用等到四年之后？
外面阳光正好，强子遮着眼看了一眼阳光，该说的都说了，该骂的也骂了，老大，我也只能为你做到这一步了，剩下的路就靠你自己走了。
是走向阳光还是走向黑暗，路得自己走！
但愿你不要再错一次。
一为之甚，岂可在乎？
季茜呆呆的坐着，脑中回想着强子震耳欲聋的话。眼睛里是谁都无法看清的意味，她仰起头，喝干最后一滴酒，她的心从未变，她对他的爱，也从未变。
她，还有机会！
邵凡，你等着，我一定要把你重新带回到自己的身边！
一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