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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醉雷公、得意大王

美猴王走到一郡,闻一桩恶劣。在安定山中出了一个妖精,生得是鸟面人身,羽翼展而广大。有锤、凿二件宝器,相交而生闪电。是妖动辄以雷劈人为乐子,不论是非。以致诸多无辜的人们遭受杀戮,有悖天理。本方人骇之,称他“小雷公”,提及色变。美猴王大怒,意诛此妖孽,益于民间。于是,来到安定山,索到小雷公。见这小雷公果然不同一般,金喙赤睛,灰翎乌羽,个头赛一驴子。杀气百步,着实令凡夫丧魂破胆。这妖精酗酒,常常喝一个酩酊朦胧,才要以雷殛人撒这酒疯。所以改称之“醉雷公”,最为符合。见猴儿一个敢向自己发难问罪,小雷公勃然怒起,七窍生烟。平素狂妄惯了,怎甘任由他人蔑觑自己。左手执凿,右手捏锤。金霍霍,明幌幌,都是宝贝。锤落于凿,向空一筑,“咔啦”便是一道闪电,劈向美猴王。美猴王动作格外迅捷利索,身子一扭,已避出十几丈。小雷公又连发几道闪电,仍皆无功。却劈得岩石裂碎,树木齑粉。美猴王“嘻嘻”笑道:“疯了,疯了。你这妖精可别这么大的火气,发来发去却将要毁了自己的家园,划算不来呀。”小雷公更加负气,也不接言,又是一劈。“咔啦”一声,霹雳过去,美猴王身成飞灰。小雷公大笑,道:“泼猴,你纵有天大本事也还是难逃一劫。朝天大道不走,却偏要赴这地狱门,自讨苦头。”猛听得背后有人冷笑,并发言:“还不至于。”“啊,”小雷公大惊,方要回头来看,就觉左翼被重力狠狠击了一下子,当即折翻,痛苦呜鸣。原来是美猴王舍掉了一根毫毛,全了对手一功,令之松心大意。真身则隐遁到敌方背后,偷袭一着成功。犹不罢休,一棒下去,打折了小雷公另一只羽翼。另将小雷公那用以害人的锤、凿抛扔一个无影无踪。美猴王并未更施毒手灭绝小雷公性命。折其双翼已算是很大的教训,他应该会记牢而不敢再为非作歹。

美猴王继续行自己的路。离开安定山,又走出两日光景,身至一片密林,停住步伐。倚树坐身,闭目小憩。却突然感觉一股劲风扑袭而来,情知不好,本能地往旁边一滚身子。“砰”一声,一块大石重重撞于树干之上,弹坠于地。树木震摇,叶落纷纷,之干落留深深坑痕。美猴王惊个真魂出窍,跳身而起。但事还没弄清楚呢,又连有数石相继来袭。美猴王一一躲了开。他大叫:“何贼居然暗算你孙爷爷?是个英雄你就别猫着。”飕地滚过一团烟来,散开之后,出现了一条恶汉。你见他:凹睛巨口,体生长毛,穿副藤编的胸甲,下身围着大红的短裙。美猴王心说:“却一个猩猩。”喝问:“这贼,俺老孙与你素不相识,想当然也谈不上之间存在什么冤仇,却为何要擅谋性命?”猩猩道:“某乃逍遥山快活林自在洞得意大王。咱们俩远日的冤没有,但却染上了近日的仇。前日,探望吾友——安定山小雷公,却才晓得为恶贼残伤。于是我便东寻西找颇费周折,总算索着到你。正合小雷公所道仇家模样。所以,我要替友报冤,取你性命,还不缴来?”不再道其他,将一根狼牙棒来枭。美猴王恼起,避开来棒,耳中取出“绣花针儿”,迎风晃,变得恰适手。喝声声:“打……”接连反劈几棒。得意大王忙开架几遭。只震得臂膀酸麻,虎口开裂,狼牙棒几欲脱落,堪堪难支。领尝到了对方的厉害,不吃眼前亏,抽身便走。美猴王不肯舍他,于后紧追。

得意大王见敌人迫得紧急,遁脱不掉,忙由腰间皮囊之中扯出一件褂儿,往身上一披。怪了,整个人儿不见了。原来是件隐身衫。美猴王寻找不到得意大王,心满疑惑。不想劲力挂疾风袭来,美猴王感知不妙,扭腰身避蹿而出去三、五丈远。“咔嚓”一声,一只狼牙棒头端闪现了一下,将一棵树扫折。棒头转瞬不见。美猴王绷紧神经,小心翼翼环顾四周。但却察不到什么,反遭到对手隐秘地几番攻袭,险为之得手。这另美猴王更加怒气冲天,出语谩骂。将棒一晃,长长几十倍,振臂抖腕,四下里乱劈一通。遂不顾是否打着了对手,扭身便走。表面看似扬长,但耳朵却紧支着,毛毫竖着,尽着一切感觉以防范敌袭。果然,疾风侧边来。美猴王矮躯滚身向风来处,感觉撞到一件物体。那物体由美猴王身上折仆过去。“通”,响动极大,摔于地上,只是不睹形影。美猴王手疾,向尘土扑腾处将棒劈出,棒于刹那变成一爪。“嗤啦”一声,“嗳哟”怪叫,原来是得意大王的隐身衫被抓扯下半拉子来,作用大失。得意大王暴露身体,而且落下几道血槽。美猴王心喜,并得了势,将爪(与其说爪,倒不如说是抓筢)向得意大王滥施一气,以泄忿怨。得意大王苦透了,被抓个遍体鳞伤。那副藤甲根本不抵事,早稀巴烂。若不是皮肉糙厚,怕这厮连骨头架子也分解了。痛得他忍耐不住,求饶也不成,情急之间化烟来遁。但猴王反应比他要快,而且也太过出息,跳空中,一边追着一边冲着烟儿撒下一溜(已不成泡了)尿去。法术被破解,“嗳哟”,得意大王暴身摔地又是一遭。美猴王抢攻而来。但得意大王也该走运,逃避奔跑间不慎脚下受绊,仆一嘴啃泥。却这关节,一个大大的蚁窝映入眼中。真难以置信,如是仓皇之际却得发现,大概寿限不到,天佑之不死。若按常理,早抢身爬起继续亡命,又哪里还会顾及到地上有什么。念头唰地一闪,得意大王目中迸出喜光,“吱”,缩身如蚓,钻入蚁穴之中。另以隐身衫残片将****一封,动也不动。得意大王再一次从眼界中消失,美猴王暗自称奇。索不到得意大王,于是作罢,悻悻而去。

得意大王虽然逃过一劫,但在蚁穴中的滋味其实也极不好受。于里头呆了几乎半日,忍受着群蚁的疯狂叮咬。本来就有伤痛,更添奇痒。能耐得住,也算功夫。直捱到夜幕已垂,周围漆黑,认为对头早已去了,这才敢冒头现身,极度狼狈地逃回了自己的逍遥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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