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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白袍道人、黑衣巫婆

美猴王当日便向牛魔王告辞。牛魔王大惊,问道:“怎么,贤兄,为何这么急着回去?莫不是嫌拙弟招待不周吗?”美猴王道:“非也。前日老孙为追赶倭瓜真人而离开花果山,时间不短,须早些回去,教孩儿们放心。”牛魔王却舍不得美猴王匆忙离去,恳请再逗留三天,只三天。美猴王点头。但两日还没过去呢,便另生出大事情。美猴王发现牛魔王与前两天相比失去了精神,萎靡不振。咦,这怎个因由?不仅牛魔王,全山将士皆如是,甚至大小走兽,无不打蔫,一副病态。再转过一天来,即有很多死者。他众也多奄奄而卧,起不得身来,其中也包括牛魔王。美猴王搞不明白他们都是得了什么怪病,这般厉害。好端端的人两天便处危情,这或又可能为谁向大众投毒致此,却没法调查。面对如此严峻情势,美猴王害了怕,生来从未有过。他忽然想到了地灵仙,于是硬着头皮二次来到了金麟山,进入仙府洞。迎头撞见一人,这个是冤家罗刹女。罗刹女立目横眉,亮剑在手,大喝:“这泼猴,你又来做甚?前番算你误入,今日明是擅闯了,忘记了我师父的警告不成?”美猴王忙摆手,道:“有话说,有话说。这次也不能定论为‘闯’,而应该称‘访’,有要事相求你的老师。”但罗刹女因前番被欺一事于心耿耿,所以不论美猴王如何说道,仍只是强拒。眼见又要发生冲突,地灵仙散步行至,亦喝道:“这泼猴,你如何敢再来?”美猴王忙赔个笑,将来意讲明,言道:“前番来,见园中种植许多药草,想必您是极其通晓医道。所以二次登门,求您解救麂子山一众的性命。”地灵仙道:“听你所述,他们应该是得了某种瘟疫。不过一班妖精,何值一救?死了岂不更好,免得祸害人间。”美猴王道:“娘娘言之差矣。他们虽然事妖精,但也俱是生命。神仙讲究善为,怎可见死不救?况且,若如您所说,这是染了大疫,会传播的。假如不治好了他们,一旦扩展到凡民之间,后果不是难堪想象吗?”地灵仙道:“你这猴子说的不是没有一点道理。好吧,我送你一株药草,植之于麂子山上,念……便会漫生大片地域。其香足以抑控住疫情,使不会漫延山外。至于患者,中毒过深,怕我救之不愈。你可到黑虎山云吉洞见一位白袍道长,便有结果。”美猴王道:“嗳,奔波劳累,还得往黑虎山一趟,谢娘娘点明。”地灵仙教罗刹女拔了一株七色药花予了美猴王。罗刹女道美猴王:“你这泼猴,贼头贼脑的,让人看了便生厌恶。走了之后再不要回来,否则剥你的皮。”美猴王道:“别对老孙总这么凶巴巴的,没准那一天你不会不用着我。”罗刹女道:“呸,瞅你那德性,哪个会用着你,快走。”颇令美猴王没有面子,自觉无趣,辞别了地灵仙,抱着七色药花出仙府洞,回在了麂子山。

美猴王植药花地里,照地灵仙所教之咒念了一遍。霎时,药草遍山野。然后,美猴王不敢耽搁,马上动身,来到了黑虎山(当然也是得地灵仙指明方位)。遇到了一名小道童,见他虽然模样儿不错,但却给人有种怪怪的感觉,描述不出来。美猴王向他打听白袍道长。小道童道:“那是我师父,这边来。”引着美猴王来到了云吉洞前。请美猴王稍候,自己入内通禀。那白袍道长不闻犹可,闻而大怒,跳出洞来。见他:冷官目,紫赯脸,光下巴。细挑儿身,一掐子腰。手枯如鸡爪。白袍青带,头顶九梁道冠。手指美猴王喝问:“你便是孙悟空?”美猴王心说:“这道人犯啥毛病?从不认得,怎么以一副凶相对我?”答道:“花果山美猴王是也,来此有求于您。”道长道:“是求本师宰了你吧?”美猴王愈绝不对劲,道:“这怎么说话?好不顺耳。”道长道:“泼猴,你我之间有两笔账要算。葫芦山全全子你认得吧?狻猊山大天王你也应会过吧?他俩一个是本师的门生,一个是本师的师弟;一个受了你的欺负,一个因你而死。真可惜,瘟毒没有将你致死。但遭遇本师,你也大限难逃,甭想活过今日。”掣出一口剑来,照美猴王劈头便砍。美猴王跳身避开,喝道:“停手。这道人,原来你知道瘟疫的事情,也想必是你背地做下的。我说呢,怎么来得这么突然,这么诡异,延得如是之快又这般严重,闹半天根在这里,并非平白无故。你速些将解药或药方拿来。不然,孙你爷爷发你见阎罗。”道人道:“只怕你没那个能耐。”美猴王道:“看有没有,先伏住你。”掣棒便打。道长接战。杀未几合,道长是出对手厉害,己凭械艺不能取胜,忙向美猴王洒出痘疾。但是,美猴王不为所害。道长又驱五毒虫妖,攻击美猴王,结果却为美猴王尽行消灭。道长再放上万蜈蜂,美猴王变出千只鹰鹞,瞬间将蜈蜂悉数吞噬。道长已陷入惊慌,赶紧又拿出一个葫芦,放出黄色的烟儿。一旦吸入肺腑,血肉之躯便会由内而外逐步溃烂,不出一个时辰止余黑骨。但是美猴王却举动惊人,深吸一口,尽纳黄烟。猛然喷出烟团,重重枭在道长前胸。完全出乎意料,又怎及防?道长口中喷血,摔跌在地。美猴王以棒行逼,勒之缴药。道长以头触地,美猴王以为他欲叩首乞饶呢。哪曾想不是这样,仅在刹那,道长整个身子钻入土中。美猴王暴跳不已:“呀,还会遁地哟。打上几棒,看你是否藏得住。”“咣咣”几棒下去,道长没打出来,却钻出个白须老头儿。美猴王举棒要打他,老头张手叫道:“别打,不是妖人,是本方土地。”美猴王道:“不是妖人便不该打么?你的地方上养生出了妖人,难道不当惩罚吗?”土地道:“上仙,那妖道法力高强,非小神所能制得,恳请谅解。他已远遁了,求上仙千万不要再打地撒气的好,不然小神的阴邸便要塌了。这里作揖了。”美猴王道:“他逃了,老孙上哪儿寻他索药去呢?”忽听有人言语:“我师父十有八九会落在黄花山。”美猴王一扭脸,见说话者正是引自己来云吉洞的小道童。一把薅住,道:“你师父一个妖道,你也必非好东西,甭想活。”道童大叫:“饶命。”美猴王道:“既然想活命,说来根底。”道童道:“我本是一条幼蚓,被师父点化成了人形,听他使唤,终日侍奉。师父则是老蛐蟮成精,修行许多年,早已适应了地上一切。而我,没有什么根底,要经受日头晒,冽风吹,见到鸟雀心中慌慌,百般难受,怎如呆在土里的好。只是心有苦处却不敢在师父面前讲出。上仙打跑了我师父,等于解救了我。我可以回到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故旧的日子,享受快乐。”美猴王道:“原是这样。那黄花山怎么回事?”道童回答:“黄花山在直北上五十里,山有一蛊巫洞,住一黑衣婆婆,十分厉害的。经常与师父共研道法,关系密切。师父一般会逃到那里去。”美猴王道:“那你孙爷爷便走上一趟。既然你讲出来了实情,那么孙爷爷便放掉你,去吧。”道童谢了恩,脱掉衣服,钻入了土中。

美猴王不敢耽搁,药必须今日拿到手。如果拖到明天,怕麂子山一众皆要完结。向空中一跳,飕地一声不见,霎时来到了黄花山。白袍道长果然藏到了这里。而蛊巫洞的老婆儿与之属于一丘之貉,同路的货色。美猴王与她相碰撞,自然有得好热闹瞧。巫婆放百千恶鸦攻击,美猴王将棒在头上舞旋,风撕鸦解。巫婆一声怪啸,头上髻儿散爆,变成条条细蛇。每一条蛇张口吐信,并喷射毒液,足以将肉躯化掉。然而,美猴王不伤分毫。巫婆再竖起数杆恶幡,幡上飞下巫龙,绕美猴王盘旋。若遇常人,必要成为行尸走肉,受巫婆控制。但美猴王并非等闲之辈,可不是那么容易被制的。冷冷而笑,同时放出火来,烧巫龙不存。巫婆屡施左道之术无功,仍不死心,又变出一群大如驴子的虿蝎,各自生有两条尾巴。挥舞螯钳,摇动尾钩,气势汹汹,围攻美猴王。美猴王跳出圈子,将棒地上一丢,化为巨型,滚动而碾。群虿尽成酱泥。巫婆有些情绪暴躁且失控,不能镇定,怪叫声声,瘆人胆寒。双臂抡舞,挂风如刀;爪影纷漫,乌光条条。美猴王顷刻之间被撕成了碎片。巫婆“哈哈”狂笑,并道:“泼猴,你料到没有,会有如是下场。”但猛听有一个声音响于空气之中,“别高兴太早,你孙爷爷不是好端端地在你眼前吗?”巫婆惊疑之间,美猴王的碎片刹那聚合,仍旧一完好的身躯。不待巫婆醒过神来,美猴王的铁棒已先打将下去。巫婆无从闪避,被打个脑浆迸流。尸倒现原形,却一只鸱鸺鸟儿。

观战的白袍道长见状,暗叫:“糟糕。”并恨自己怎么没想到早些上去帮一把手呢,或可避免葬送掉老姐姐。情势不妙,道长跳身起来,一个倒栽势,头朝下,脚冲上,向地里便扎。美猴王尽管眼快,可手却不疾,心叫:“不好。”以为这次又要跑了他。孰又会想到,这一次道长却并没能扎下去,而是仆于地面,不知发生了什么。美猴王抢前捉了他。只听“嗳哟”声传自地下,钻将出来一个土地,手还抱着脑袋,正是黑虎山所见。紧接又钻出一个老头儿,比前一个还要老,拄着根杖。另外,由山岩之中现身而出一个黑黝汉子。后两个人美猴王并不认得。问黑虎上土地道:“老倌儿,你怎么也来了?”黑虎山土地道:“为了探探讯息。见妖道欲钻地土行而逃,小神将功赎过,用自己的头对了他的头,令他不能得逞,同时也全了上仙的功劳。”美猴王道:“太谢谢了,这两位生面孔是谁?”黑虎山土地道:“同僚。”来作介绍。比自己岁数大些的拄杖者为黄花山土地,而黑汉子乃本处山神。黄花山土地道:“上仙神通广大,灭了老巫婆,等于是帮了我们的大忙,往后再不受欺负了。真是感激不尽。”美猴王道:“甭客气,往后遇什么难事,便到花果山找俺老孙,必尽全力帮你们排解。”山神、土地均道:“好,好。”美猴王道:“这妖道行瘟害生,实属可恶,须使他交出解药或方子。但料想他必然嘴硬不肯讲出,你们说,有什么法子可以让他屈服开口?”山神道:“这简单,抱来只大公鸡,啄他两口,他自然也就软了。”美猴王道:“是吗?大公鸡?老孙有。”将头一晃,变颗鸡首,将喙在道长脑袋上鹐了两口。疼得道长怪叫,哀求饶命,愿奉解瘟之药。美猴王拿到了解药,并未将白袍道长轻易放生,问黑虎山土地如何剥得他的功力。黑虎山土地道:“有办法,其腹炼有红珠一颗,乃气、精、神所聚,逼之吐出并毁掉它,那么他近千年道行也即亏于一旦。”道长闻此,胆颤肝抖,大叫:“土地老儿,何要害我?”黑虎山土地道:“平素你欺我太甚,方有今日报应。”美猴王勒令道长服从,不然便剖他肚腹。道长自然不舍得内丹,苦苦哀求放自己一马。美猴王知道,如果这次怜悯了他,必遗后患。将金箍棒变得细细,插入道长口中并深入。三插两戳,再拔之出来。道长早受不住了,也无力控制,“哇”地吐出一滩脏物,内有一丹若珠赤红。黑虎山土地捡它起来,捏个粉碎。“啊呀,”道长大叫一声,面容凄然,目中泪滚,痛心不已。身子一软,背过气去。美猴王丢掉道长,别了土地、山神,回到了麂子山,救了一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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