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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三司晚宴

纪如眉不知,尹府上上下下皆知,臻固城里的百姓也略知一二。

有见过丫鬟后还跟着丫鬟伺候的么?有见过丫鬟出门需要坐轿护驾的么?

如果是黎尔容,这一切便是正常不过的。

从没有不透风的墙,大户人家的那些事儿总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是事实还是流言根本没人在乎。

她准备“寒食节”祭祖用品,从店铺出来,与老板道别,上轿,起轿,回府……她办事一切都很低调,只是尹府轿子前拥后簇的总是特别引人注目,惹得路人频频回头。

轿帘放下来,轿外人羡嫉,轿内人无奈。

她也不想,她若坚持独自出门尹明辰便会让三四名大汉凶神恶煞地在后跟着,她若坐轿冬儿得寸步不离,前方一名保镖护着。

这排场,表里尽显尹府财大气粗,内里,她倒觉得像是软禁。

尹明辰果然言出必行,他说,这一辈子你都别想离开尹家。

轿子从酒馆门口一过,人们便七嘴八舌地起来。

“尹明辰没娶她还真想不通。”

“尹明辰若是真中意她为何娶那纪如眉?”

“丫鬟始终是下人,纪家是什么财势?何况三王爷恩赐的谁敢违背他的意思。”

那男子点点头,“那倒是,黎尔容反正是自家的人可以信手拈来,纪家的小姐可是要费点心思的。”

“可这黎尔容看起来比正牌尹夫人的架势都要大,也不知她有什么能耐。”

“不就是个有几分姿色的丫鬟么,哼,亏我还相信了尹明辰真会娶她,”

一男子忽然大笑,“哈哈,敢情那赌局你输了不少?”

“呸,想起来老子就气!”

“不如再来赌一把?说不定能翻本。”

“赌什么?”

一说起赌,馆内便骚动起来。

男子摸着腮帮子想了半晌,突然捶拳,“就赌一年后尹明辰会不会娶黎尔容做妾!”

“还赌她?”

“在哪输的就在哪儿报仇雪恨啊!”

“正室做不成做偏房?反正都是他的人了不用这么劳师动众吧?”

“你又怎么知道,说不定以后尹家当家作主的就是她黎尔容呢。”

对桌的人睁大了眼,“难不成你有内幕?”

男子邪邪一笑,“赌不赌一句话嘛。”

“好啊,赌就赌,我就偏不信尹明辰还要娶她!”

“好!我们就赌一年后尹明辰会不会娶黎尔容。”男子转身吆喝,“有人还要来的吗?”

顿时,人潮汹涌地围成了圈,许玄成持着一把玉扇在黑压压的人群里天花乱坠地笑开了。

一夜之间,关于一年之后尹明辰会不会再娶黎尔容之赌传遍大街小巷,买定离手,两方赔率居然相当接近,于是这悬念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

这便是民间,是百无聊赖的生活里能寻找的一些乐子罢。

臻固城内如此人声鼎沸,尹府里尹明辰无动于衷,纪如眉整日冰容冷颜,她却为了“寒食节”的事忙得已经分身无术了。

春节、寒食节、秋夕节是东盛皇朝最重要的三个佳节,其中寒食节禁火。

东盛皇朝笃信神佛,认为火中有神灵,可使人兴旺亦可生灾难,因此各家均祀火。

所祀之火,每年需止熄一次再重燃新火,称为改火。每年此日改火之时,全朝上下均禁生火煮食,只能吃备好的熟食、冷食。

今日,她要出门购置几种比较罕见的食材。

人言可畏,她还是有些顾忌的,想了一想还是用乘轿代替了步行。

她有避嫌的初衷,却偏偏祸不单行。

通往杂市必经的石桥之上,她的轿子停下来有一阵时间了,轿夫在前大吵大闹。

“冬儿,出了什么事?”

“尔容姐,桥西头上来一顶轿,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争吵声越来越大,她撩帘发现看热闹的人潮越聚越多,于是连忙说:“去让轿夫回来,我们让道。”

“可是我们先上桥的。”冬儿也觉得对方霸道,很不服气。

“快去,出门忌惹是生非,懂吗?”

冬儿应声,极不情愿地叫回轿夫。

她轻轻地舒气,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无数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实都证明了容忍的最后是能皆大欢喜的。

对方大轿从石桥上威风八面地走过来,擦过向她的轿,没有离开反而停下来。

轿夫与对方在对话,轿外声杂她听得不是很分明,本想看个究竟却听见轿夫忽然一声,“起轿!”

总算解决了,出趟门也不容易。

半个时辰后。

这不是杂市,也不是可以买到食材的地方,这是她出轿之后的第一个念头。

冬儿呢?她四处寻找,都不见这丫头的踪影。

她用仅存的一丝冷静开始分析,应该不是打劫否则不会停在这里,应该不是寻仇否则她不会如此自由,那更加不会是有人开玩笑了。

她正思量着琢磨着,没有发觉一个人已经站在她身后很久了。

那人弯身下来,自后而前靠近她耳畔低语:“你倒不像是一个被劫之人应该有的表现。”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住了,提着裙摆慌乱地跳开,仓皇地回过头。

一袭紫衣苍鹰显得特别刺眼,赵兴扬笑声很得意,“本王一直在想你手足无措会是什么样子,没想到居然很讨人喜爱。”

这是在夸奖她吗?光天化日之下,她不觉得。

她迅速地将事情经过想了一遍,于是立刻恢复了镇静,说:“石桥之上,是王爷的轿。”

不是在提问而是陈述一个事实,她的语气十分无奈,人要倒霉果然风雨无阻。

赵兴扬没有半点否认,靠近她,“本王还是喜欢你方才无措的神情,很可爱。”

她退开一步,难道就是为了要满足他怪异无比的好奇心所以就劫了她的轿?

所以说她向来不喜欢王孙贵族,凡是以自我喜好为出发点,以自我观念来断定是非,最后无辜的是便是她这样的人。

她只好低头行礼,“若是王爷看够了满意了,奴婢是否可以告退了?“

赵兴扬的笑瞬间就僵硬了,“哪有被劫之人自己要求告退的?”

“敢问王爷何时能放奴婢走?”她事情多,不像他悠闲起来便随便可以劫个人来玩。

“和本王一起果然很委屈你。”

“奴婢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尹府里你可是让本王足足等了一夜呢。”

他会等一夜?她无奈地问:“请问王爷还有何吩咐?”

赵兴扬的表情煞是戏谑,“暂时还没想到,不过本王很像看看你这丫鬟丢了尹明辰是什么反应。”

尹明辰的反应?想到原委她的头突然疼起来,他不会也在揣测那个一年之赌吧?

“奴婢现在便可以告诉王爷,我家少爷绝不会有任何反应。”

“这可不是你说的算。”

她仍不气馁,“奴婢是认为此事结果明朗,浪费了王爷的时间误了王爷的正事是大。”

赵兴扬顺势地点点头,“也对,今**还有大事要办。”

她迫不及待,“那奴婢不耽误王爷办事,先行告退?”

“可本王也还不想放你走,”赵兴扬忽露一抹邪气,“不如你就陪同本王一道把大事办了吧。”

糟糕,她心里一紧,上当了。

赵兴扬又是一脸坏笑,“知道这是哪里吗?”

“怡缘楼。”臻固城第一大烟花之地,谁人不知。

“跟本王进去。”

进去?她一个女子进这里?没有搞错吧?

“王爷,这,这不妥吧?”

“怎么,担心本王卖了你?”

“王爷乃正人君子,全朝榜样,岂会做这种不堪入流之事。”

真是会给他台阶,这奉承的话一出他就是想也不能做呢。

“今日严清设宴邀请了本王、许玄成和鲁三安。”

“三位三司使大人?”

赵兴扬点点头,连三司也清楚,不错,不错。

那就是三司之宴了,那绝对和她没有关系。

“今**随本王一道赴宴。”

她一惊,“赴……赴宴?奴婢?”

“难道这里有第三个人?”

她摇摇头,“没有。”

“那不就是了,”赵兴扬一把抓过她的手,“和我进去。”

一抹黑影跟在他们身后,她回头瞟一眼,是孤风。

赵兴扬出行必带的两个人,这一白一黑终日守着赵兴扬,看起来倒有些像黑白双煞。

孤风在此,她心里一想,那宋书白在哪儿呢。

尹府。

“请宋大人再说一遍。”尹明辰平静的表情里闪现一记乍青。

宋书白持扇而立,一袭白衫如行云流水般儒雅,俊逸的脸庞始终堆着豁达的笑容。

这一趟果然不虚此行。宋书白心里暗暗地笑,这尹明辰的反应他看得真是享受。

“我家王爷说借尔容姑娘一用,日夕之时亲自送回府,请尹公子宽心。”

“尔容得王爷错爱实是尹某荣幸,但不知王爷借我府里的一名丫鬟有何之用?”

有一抹好似被抢劫了的愤懑只流露了一瞬间却被宋书白捕捉到了,呵,有时候置身局外看一场戏,多费些唇舌也是很值得的。

“今日是三司宴,我家王爷已在怡缘楼。”

“依宋大人之意,尔容和王爷在一起?”

“正是,尹公子不会反对吧?”

尹明辰面不改色,“宋大人严重了,王爷的命令尹某怎敢怠慢,区区一名丫鬟王爷就是要去了也是尹某的荣幸。”

是吗?宋书白怎么觉得尹明辰那一脸被压抑的扭曲,阴霾密布是更加深重了碍。

怡缘楼偏僻处的茶室。

“你有问题可以直接问。”赵兴扬在堆积如山的账本里始终埋着头。

她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她有些心虚。

“想问尹若蝶的事?”

“想必王爷待小姐极好。”

“那也不一定,”赵兴扬故意拉长了语调,“尹若蝶她……”

她一听便紧张了,“小姐如何?”

“她……”赵兴扬眼神忽转,问:“你可识字?”

“略懂一二。”识字和她家小姐有关系吗?

“很好,”赵兴扬放下手里的账本,道:“你过来。”

她很听话地走到面前,赵兴扬起身,说:“你替本王看。”

“看什么?”

“本王命你看了这些账目。”

今日这是第二次她没有控制好情绪,惊愕地注视着赵兴扬,“奴婢愚钝,不太明白王爷的意思?”

“你不想知道尹若蝶到底如何了?”

她当然想了,但尹若蝶的境况和这些账目有关系吗?

“看完了本王就告诉你。”

“……”

她猜得果然没有错,他赵兴扬的手里从来没有白费的事。

“王爷,此等要事奴婢不敢。”

“有何不敢,本王说你可以就可以。”

“三司大事关乎天下,奴婢根本不懂。”

“你会认字不就行了,何况尹府不都是你在打理吗?”

“这……”他怎么打听得这么清楚?

“本王记性不太好,尹若蝶的事情本王需要好好想一想。”

“可是……”这样的问题还要想?

“要你看你就看,废话这么多,”赵兴扬往软榻上一躺,双目一闭,“尹若蝶如今在扬王府里,你坏了本王的心情本王可不保证她有什么事情。”

她咬咬牙,不敢再说话。

半刻钟过了,一刻钟也过了。

“王爷?”她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没动静。

“王爷,您睡了么?”

依然没动静。

她再试探地问:“王爷,那奴婢告退了?”

没人回答,只听见均匀的呼吸声,赵兴扬是真的睡觉了。

她忍住兴奋,轻轻地说:“不打扰王爷,奴婢这就告退。”

蹑手蹑脚地踱到门口,她正准备打开房门忽而又止住。

她回头看一眼睡意酣畅的赵兴扬,想起那一番绝对是威胁的话,若她一走了之他真拿小姐来出气……

她突然打一个冷颤,挥去脑中那些不好的想法。

极不情愿地踱回到了原处,她看着满桌的账本深深地叹了气。

随便拿起一本账目来,她一看:钱帛案,是度支司的账。又翻开第一页:百官奉禄,左藏钱帛,满眼都是密密麻麻的字。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第三个时辰也过去了。

窗外吹进一阵凉风,她翻过最后一页自“书山”中抬起头来看向软榻上的人。

又想了一想,她起身走过去,拾起那条摆在一旁的黑色薄棉披风,轻轻覆在赵兴扬的身上。

如此近距离地看着一个男人的脸,原本准备起身离开的她突生了一抹好奇,于是在软榻边沿蹲下身来,环手抱胸,斜着脑儿打量着熟睡的赵兴扬。

皇宫里的人都是这样的吗?她眨眨眼,赵兴扬肤色偏白,应是十分注重保养,可他睡时神色舒展,蜷曲的睫毛有些像孩童。呵呵,他这绝好容貌可以去做一名戏子,她发挥了一下想象,戏台之上若他挤眉弄眼……哈哈,她忍不住地轻笑出来。

“本王有这么好笑吗?”只见软榻上的人突然大眼一睁。

“啊!”大白天里活生生地被吓一跳,她伸出手在空气里一顿乱抓一通,重心不稳地往后倒。

眼看就要摔下去,一只大手伸出来,牢牢地钳住她。

一使力赵兴扬便拉近了她,炯炯地盯住她,逼问:“本王什么地方让你如此好笑?”

虚惊过后便是两人过于接近的距离,她措手不及,急忙道:“没,奴婢没有笑王爷。”

“没有?”赵兴扬愈发靠近她,鼻息几乎要扑到她的面颊上了。

“没有,没有。”她屏住气,“请……请王爷放开奴婢。”

“放就放。”赵兴扬故意突然松开手。

失了力她便往后摔下去,狼狈至极。

赵兴扬利落地起了身,看向桌上摆放整齐的账本,故作正经地问:“看完了?”

她站起来,没好气地答,“回王爷,看完了。”

“有何问题?”

“回王爷,奴婢只是翻看完了,不知何处是问题何处有问题,奴婢愚钝,对于三司之事实在是不懂也不会。”

哈哈,这女人还会生气?

赵兴扬兴致越发高涨了,笑着说:“对本王如此说话的你倒是第一个。”

她可不觉得这是光荣的事,“王爷,奴婢可否先行告退了?”

“为何你总对本王说这句话?”赵兴扬一步一步地接近她,“有多少女人日盼夜盼能见上本王一面的,你这是以退为进还是欲擒故纵?”

她不说话,言多必失。

赵兴扬按住气,“尹若蝶在扬王府里很好,本王允你来王府见她一次。”

她睁大眼,“真的?”

“哼,说到尹若蝶你倒是很兴奋。”

“奴婢不敢,谢王爷恩典。”

“言谢尚早,陪本王去了晚宴再说。”

“……”

其实说起来,她也是很幸运的。

寻常百姓能与堂堂东盛皇朝的王爷同进晚宴吗?还能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同时看到三位三司使大人吗?绝对不可能。

她看一眼对座的许玄成、严清、鲁三安,前者朝气蓬勃,风度翩翩,后两位官气明显,大腹便便,风霜的脸面上看起来是有些年岁的。

身旁的赵兴扬霸气倒是收敛了不少,却故意地显露出一副风流公子的俗气,不去当戏子果然可惜了呢。

“美人想什么这么入神呢。”赵兴扬大手一伸搂住她。

她全身一阵发麻,摇摇头,“没想什么,没什么呢。”

赵兴扬手里加了一分力,笑意盎然地在她耳畔低语:“本王娶了尹若蝶倒是有些用处。”

她全身僵硬无比,心里是满满的哀凉,半个时辰前,她还在惬意地幻想着他着服演出的场景,却没有想到如今自己也成了他对戏之人,哎。

严清身边貌美的歌姬一脸媚态,举杯向赵兴扬敬酒,“公子远道而来,容小女敬一杯。”

赵兴扬笑而不答,流转她一眼。

她立刻心领神会,举起杯说:“此酒太烈不适合我家公子,奴婢代公子在此谢过姑娘了。”说罢,她一饮而尽。

严清一脸无比尴尬,这不明摆着出他的丑吗?区区一名舞姬都知道的事他都没有放在心上,他是如何做臣子的?

对,她是舞姬,今日赵兴扬拥她与众人相见,介绍她是臻固城里数一数二的舞姬。

“还是姑娘心细,来人,为公子换酒!”

丫鬟上前,严清说:“快去换,换上……”该死的,怎么从来没注意过王爷喝酒也有要求的,换什么酒呢,什么酒才合他这破身子啊?

“就换菊花酒。”她替严清解了围,“菊花酒养肝安胃,适合我家公子。”言下之意,提醒你以后都要记住了。

“快去,按姑娘的吩咐。”严清松一口气。

那歌姬又挑起眼来看她,道:“公子说姑娘是臻固城里出了名的舞姬,美若天仙,今日一见果然让小女大开眼界。”

语气里无不是讽刺,她勉强堆起一阵笑意。

此时她一身下人装扮,刚从大堆的账本中挣扎出来,死水般的一张脸,呵呵,她和美若天仙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他人所评小女到不介意重要的是我家公子如何看待奴婢,是不是,公子?”她无辜地盯住赵兴扬,眨着眼。

很好,把问题轻易就推给他了。

赵兴扬笑着夹了菜喂到她嘴边,温柔地道:“美人自然是我心中的绝代佳人。”

那笑里藏着刀,她紧紧地闭着嘴,浑身上下都不是滋味。

“怎么?不合胃口?”赵兴扬又换了一道菜,再送到她面前。

是吃还是死,赵兴扬用眼神告诉她,你可以任意选一个。

她无奈地张开嘴,真是味如嚼蜡。

好一副恩爱的画面,严清、鲁三安呆住了,三王爷居然如此悉心地为一名女子喂菜?!

东盛皇朝崇尚男尊女卑,从来只是女子服侍男人,若男人会低头伺候一名女子则证明此女子在男子心中地位绝非一般,在东盛,大庭广众之下连夫人都鲜少受到丈夫这般的礼待,更何况只是一名舞姬!

在座的女子们更是瞪得双眼直发红,何止是嫉妒?呆在这青楼伺候了多少男人,可没见着有哪一个会这样的,逢场作戏也没见有过!

“公子如此疼惜姑娘让小女好生羡慕,不过呢,我们做女子的也要有些自知之明才好。”

她顺意地点点头,“得公子宠幸确是奴婢的福分,比起在外抛头露面奴婢是幸运得多了。”

“咳咳。”许玄成突然被一口酒呛住,哈哈,骂人都不带脏字。

“你……”歌姬一脸扭曲,这分明不是在说她终日在外抛头露面,没她高贵了。

她立刻低头吃饭,无比乖巧。

气氛看起来有些尴尬,鲁三安笑着打破僵局,“听严大人说云烟姑娘歌声如莺,动听醉人,不如请姑娘唱上一曲助兴?”

“那小女就献丑了。”

赵兴扬看起来兴致颇好,津津有味地品着菊花酒接着十分自然地对许玄成使了个眼色。

于是许玄成笑着看向她说:“不如姑娘也舞上一曲?想必姑娘舞姿如仙,可让在座几位一饱眼福。”

她的手突然抖动一下,表情凝固。

严清也凑上来一句,“是啊是啊,本官也很期待呢。”

她难言地说:“那都是传闻,奴婢舞技实在一般入不了大人们的眼。”

“公子看上的人又怎会差呢,”许玄成愈发兴致高昂了,“姑娘可不能让大家失望。”

“莫非姑娘觉得我们不够资格看?”

“许大人严重了,只是……”

“只是公子不点头姑娘便不敢,对吗?”

她求助地看向赵兴扬,只见赵兴扬笑着说:“盛情难却,不能扫几位大人的兴,美人就跳上一段。”

她僵住。

那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情,她终于明白了,赵兴扬是故意的,从一开始他就是故意的,分明就是想让她出丑!

她死死盯住赵兴扬,“大人们若不满意会让公子难堪的。”

“满意不满意美人一跳大人们自有定论,不是吗。”

“……”

果然是一山还比一山高。

更衣房内。

一定要逃走!面对着一屋子琳琅满目的舞服,她脑海中逃跑的念头一闪而现。

她定定神,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先是露出一颗脑袋,左看一下没有人,很好,右看一眼,一袭黑影俯身也看着她。

她吓得身子一下子弹起来。

孤风冷冷地看着她说:“姑娘还是别让王爷失望得好,得罪了王爷的下场想必姑娘心里十分清楚。”

欲哭无泪,她这是招惹了个什么人。

宴客厅内,美酒,佳肴,古琴拨弄声声入耳。

云烟的声音婉转而清澈,“万丈烟雨锁平川,羞了婵娟,误了归燕。藏了渡口鹊桥仙,难做凤鸾,难做红颜。”

“好!”酒桌上的人纷纷拍手赞叹。

半晌,声停曲隐,众人意犹未尽,她却迟迟未出现。

酒过三巡,许玄成提高了嗓子抱怨,“姑娘也准备得太久了吧。”

“也是,要不要去看一下?”

“公子,莫非姑娘被吓到了?”

话刚落,丝竹之乐缓缓响起。

众人纷纷往厅外台中看过去,顿时倒吸一口气。

只见一个身穿镂空纯白轻丝的女子袅袅腰姿地走向厅外台中,她以纱掩面,黑发松散如泉,脚上一双嫣红明艳的绣鞋显得格外突出。

她薄如蝉翼的长宽衣袖拂面撩起,和着鸟鸣般优美的乐声盈然而舞,那舞姿翩如兰苕,婉如游龙。

腰间的玉缨瑶珰也随着她的舞步清脆作响,乐声转,她亦轻盈转步,飞袂如拂云雨般,时而急促,时而婉转,变化多姿。

拨拢十三弦,声随妙指续,她抬起手扯落掩面的轻纱,抛向半空中。

乐声忽而急促高亢,只见她轻步徊舞,一记腾跳而起身似飞雪若影追形,最后她轻盈及地,乐曲嘎然而至止。

那一刻,尘埃落定,她终于有了全貌。

台上的人儿一动不动,双眸深邃,沉静的样子不似凡人。

“黎尔容?”许玄成诧异着。

“仙……仙子啊!”鲁三安止不住地叫出来。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面色铁青,乌云密布的只有一人。

她薄纱之下半裸露的肌肤,白润光腻,若隐若现的优美身段,还有那张半勾着的诱人朱唇。

该死!赵兴扬愤然地拍桌而起,大步上前,脱下外衫迅速地裹住她一身的春光。

咬牙切齿地,赵兴扬低声地吐:“你没说过你会跳舞。”

她表情动人却很疏离,“王爷也没有问过。”

想起她飞舞时一身几乎半裸的姿态,赵兴扬莫名其妙地恼火,低低地吼道:“你可以不跳的!”

“奴婢若不跳王爷岂不是失望了?”

她妩媚地笑了。

回尹府的路上。

今日真是值得惦念,从不失态的她今日慌乱错愕了好几回,从不为任何事动容的三王爷今日因为一个女人破例了三次。

第一次是喂菜,第二次是披衣,这最后的一次便是此时此刻他和她同坐在一顶轿子里。

自古男女有别,连夫妻出门尚不同轿,赵兴扬却将她连拖带拽地往自己轿子里送。

晚宴才开始了一半重要人物却气恼地走了,严清、鲁三安还沉浸在垂涎欲滴的境地里,许玄成端着酒杯眼里满是不怀好意的笑。

官家的轿子都很宽敞,可并排轻松坐上几人,一路上两人沉默着各怀心事。

今**发现了一些重大的秘密,该不该告诉赵兴扬,她始终在矛盾。

赵兴扬却绷着一张要杀人的脸,好啊好,居然反将他一军!

她关切地问:“王爷脸色不太好。”

“看来尹家的下人都过得不错,能识字还能学跳舞。”

“奴婢从小就跟着小姐,也略懂一二。”

略懂一二?是学了十成十吧,只怕皇宫里的舞姬看了她跳的舞都要羞愧而死了。

“今日看来本王倒有些孤陋寡闻。”

“奴婢不敢,没让王爷失望才好。”

“你以为你把他们迷得神魂颠倒本王就不失望了?”赵兴扬反过头来盯住她,一想起她在台上春光乍泄地模样,还有严清、鲁三安好似要把她生吞活剥一般的嘴脸,火冒三丈。

“敢问奴婢如何做才能让王爷满意?”

赵兴扬哼一声气,“魅惑男人的本领你倒是得心应手,怎么,在尹明辰面前你没露两手?”

她点点头,“经王爷这么一提醒奴婢也觉得有些后悔,当初应该卖些力好抓住少爷的心。”

听着真是一点都舒服,赵兴扬蔑笑道:“现在才知道晚了?”

“也许不算晚。”她想了想,“以身相许说不定还有效。”

“你说什么?”赵兴扬语气里有一点点地不对劲。

“奴婢在想是不是以身相许了才不让大家失望。”她真的恨,臻固城里谁不是这么看她。

“谁让你以身相许了!”赵兴扬大吼,“你以为你的身子很值钱?”

她从容不迫地看着赵兴扬,“王爷不是说了,满意不满意大人们心里自有定论。”

“黎尔容,你给我再说一遍试试?”

“王爷不是说了,满意不满意……”

“唔……”她突然被按住,一抹黑影覆下来迅速地封住了她的嘴。

四片唇瓣相触的一瞬间,她吓呆了。

赵兴扬一边强吻着她一边心里是莫名其妙的妒火,去她的以身相许?最好想都别想。

鼻息混乱,夹杂着男人强烈而粗鲁的愤怒,她低头躲避一边惊呼,“不……不要!”

“不想让人知道就乖乖闭嘴!”

他可不想有人来打搅他的好事,也不愿让任何人看到此刻娇柔楚楚的她。

她当然不想被人发觉,一个女子的清白是何等重要,这要传出去她怎么办?

“别……”她捂住嘴,看着他充满了哀求。

“现在才来求?晚了。”赵兴扬粗暴地扯开她的手牢牢地按在一旁,再度俯身下去。

她不过是微张了齿,他却乘虚而入攫住她的舌,她越退,他侵入得越深。

那发出的无助呻吟只会加速一个男人的迷乱,只见赵兴扬宽大的手掌自她浓密的黑发里侵入,用力地吻着用力地需索着,满脑子只想占她为己有。

渐渐地,粗鲁的亲吻变成温柔的纠缠,欲望战胜了理智,他想停但是无法停下来。

他喘着气,意乱情迷的时刻嘴里感觉咸咸的。

回过神,赵兴扬自翻涌的**里抬眼起来看着她,那一张惊慌失措的容颜,红如蜜桃的肿唇,还有满脸让他莫名钝痛的泪。

忍住想抱住她的冲动,赵兴扬冰冷地笑,“怎么,怕了?”

她全身发抖,睁着大眼看着他,失去了所有的冷静。

用手指抚去她双颊残留的泪,赵兴扬动作温柔却言辞尖利,“我没有什么耐心,别再试图惹怒我,懂吗?”

赵兴扬没有说本王说的是我,不是王爷的权威,更像是一个男人对自己女人的警告。

他再次贴近她,“记住我的话了?”

她惊恐地点点头。

“给我听着,除了我今后绝不允许在任何人面前跳舞!”

他实在不喜,她娇媚如波地在众人面前放肆魅舞。

她再度仓皇地点头。

赵兴扬心里却是欢喜的,那一副我见犹怜的神色,还有生涩错乱的反应,显然,她根本还是个未经世事的处子。

她在通往落蝶院的长廊里缓缓地移着步,脑中浮现的是方才轿中被赵兴扬强吻的一幕,心跳如鼓。

她慌了神,如此被轻薄,她居然只是心乱却不难过?

远处站着模糊的一抹影,她停住脚步,尹明辰转过头来。

哎,刚刚还在风口浪尖里过了一遭如今又有悬崖峭壁等着她来走。

她掩藏好情绪,走上前,“已夜深,少爷还未就寝?”

“你也知道晚了?”

“少爷久留此地恐怕不妥。”

“那和一个男人厮混到现在,你认为就妥当?”

厮混?和一个男人?形容的真是“贴切”。

尹明辰按捺不住地走上前,“凭你要摆脱赵兴扬根本不是难事。”

“我试过的,少爷应该清楚王爷的为人。”

“他对你做什么?”

“参加了三司宴,仅此而已。”其他的事情她觉得还是不说为妙。

“只是这样?”

“是的。”

尹明辰看一眼她,“你看起来似乎很享受。”

“请问少爷,奴婢是该享受还是该难过?”

“不要和我用这种语气说话!”

“奴婢的语气从来都没有变,是少爷要求更多了。”

要求她一辈子不能离开尹府,要求她不能靠近任何人,还要求她一年之后必须嫁给他,而这一切,她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尹明辰苦笑,“我这样在乎你难道在你眼里只是些无理要求?”天知道,他与纪如眉拜堂的那一刻,他想明媒正娶的女子多么希望是她。

她看着尹明辰却是极其不信任的眼神,一口否定道:“少爷并不在乎奴婢。”

“我当然在乎你!”

“少爷若在乎应是宋大人出现的时候而不是如今。”

“你是在怪我?”

“奴婢怎敢怪少爷,三王爷不是一般的人,少爷应当谨慎。”

尹明辰一脸忍隐,“你知道我不能做什么。”

别说他三王爷权威不容置疑,多年来尹家钱庄和皇朝来往甚密利益频繁,他走错任何一步都会坏了大局。

“少爷的决定是对的。”她正视着尹明辰那张斯文俊秀的脸,有复杂,有无奈,还有极力隐藏的绝情,人性会变,这道理一点都不假。

“你我都明白如今这一切来之不易。”

“这是少爷的事,尹府的事。”她下人一个,实在与她无关。

“迟早有一天你就是这尹府的女主人。”

“尹府的女主人是夫人。”

“她不配,在我心里只有你够资格!尔容,”尹明辰火星四溅地看着她,“你耐心地等着,总有一天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她抬起眼,“我若想走少爷会给吗?”

“你就这么想离开?难道对你来说这里一点都不值得你留念?!”

“这是少爷方才说的话。”

“不可能!我说过,只要我在你这一辈子都别想离开尹府!”

“若是奴婢死了呢?”

“就算是死你也得陪着我。”尹明辰冷漠地笑,“这个世界上我只爱你,你也只可能是我的。”说完,尹明辰绝尘离去。

她站在无尽的黑夜里全身瑟瑟发抖,无助得犹如折断翅膀的鸟。

对她而言尹府就是一座牢笼,而尹明辰信誓旦旦的爱是她难以承受的压力。

这些年来尹明辰安排着她的一切却从未问过她一句开心还是不开心,他真的高估了她,她只是个女人,惶恐不安的时候需要的是一双手。

她心痛难忍,未曾发觉转角颤抖的纪如眉。

纪家有染坊、布坊、布庄,臻固城内布庄居多,“寒食节”的到来让布庄生意兴旺。

“寒食节”祭祖时人人都会穿上特制的衣袍,一年一新,以表对先祖的尊崇之情。

“锦通布庄”是靠近皇宫最近的一家纪氏布庄,铺面大,气势足,铺内装潢极其奢华,所有绫罗绸缎乃是罕见珍贵之物,专供朝中权贵及其家室。

“小姐何必亲自来,小的差人将样品送到尹府就是。”说话的人是“锦通布庄”掌柜。

纪如眉浅浅一笑,“听说这次新进品种颇多,样样都是极品。”

“确是,每年此时布庄生意最好,布庄自然会多进一些。”

纪如眉在一块玄紫布料前停下来,认真地观察。她自小在纪家长大,对布料之事耳濡目染,虽并不知晓每一种布料的名称但她从来只需要目测便知布料优劣。

“小姐真是好眼力,此是‘瓯绸’,乃东部温临城之珍品。”

她一眼便觉得不寻常,特色鲜明,纹理细密,正侧互看,色彩炫变。再用手一感觉,轻薄柔软,飘逸光滑。

“原来是温临城之品。”

温州处于东海之滨,气候温暖宜人,雨量充沛,适宜种桑养蚕,所产绫、绢、绸本就出名,客人十分喜爱。

“此‘瓯绸’采用上等湖丝为料,织绸之人为专业匠籍,子孙世袭,只怕进贡之品都不及此呢。”

“有这般好的东西?”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表示出惊奇。

两人双双回头过去,赵兴扬满眼笑意,身后跟着一黑一白两人。

掌柜急忙上前跪身迎接,“王爷大驾光临,我布庄真是蓬荜生辉啊!”

纪如眉跪身颔首,“小女见过王爷,千岁。”

“罢了罢了,”赵兴扬摆摆手,“本王今日来是随意逛逛的,不为公,何必拘礼。”

赵兴扬的目光越过纪如眉落在那“瓯绸“上,果然是人间佳品。

“此‘瓯绸’与王爷真是绝配。”

“尹夫人也看中此料?”

“小女自愧不配,方才只觉此料特别便多看了几眼。”她才不会傻到和赵兴扬抢东西。

只见纪如眉微微一笑,转头对掌柜说:“去把店内‘瓯绸’全数送来供王爷挑选。另外,去沏壶上等普洱,王爷身寒,以后若是王爷来布庄都要注意些。”

“是。”掌柜应声退下。

“尹夫人心思如此细腻,尹明辰真是娶了位贤妻。”

纪如眉羞赧一笑,“王爷过奖了,想必王爷身边贴心之人如珍。”

“再贴心也比不上你夫妻二人恩爱,真是让本王好生嫉妒呢。”

“臻固城里嫉妒我家小姑的女子才真是多呢,得王爷宠爱才是三生有幸。”

“也不是人人都这样想的。”三司宴之后,有人可是避他如蛇蝎。

纪如眉转眼,道:“听说前些时我府内有丫鬟让王爷费心了,家奴愚钝,若是得罪了王爷还请见谅。”

“那丫头倒是很有意思。”

“尔容聪慧能干,尹府里人人都很喜爱她。”纪如眉注意着赵兴扬的脸色。

也包括尹明辰?这样的猜想让赵兴扬一下子沉了脸。

“王爷若是喜欢,不如小女将尔容送与王爷?”

“哦?送给本王?”

“尔容若能服侍王爷实是我尹家的荣幸。”

“尹夫人真是懂得成人之美。”

方才让他一匹瓯绸,如今要送他一个女人,呵,她还真是很大方。

“王爷喜欢的别说是区区一名丫鬟,只要尹家有的一定双手奉上。”

赵兴扬开怀地笑,“夫人如此盛情让本王真是难以拒绝呢。”

纪如眉乘热打铁道:“王爷若不嫌弃,小女这就去打点了。”

赵兴扬点点头。

纪如眉告退后,屋内谈起来。

“这女人可真是热心。”说话的是孤风。

宋书白笑,“不知是热心还是别有用心,王爷喜好瓯绸又不是秘密,她倒是一副慷慨模样。”

“你千万别告诉我她今日是蓄谋而来的。”

宋书白瞟一眼,“所以说你一介武夫平日只知道打打杀杀,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

“总比你这个文弱书生强,遇到危险难道还靠你嘴皮子解围?”

“真不巧,我记得某人曾经就是靠我一张嘴皮捡了一条命。”

“你!”一辈子就没脸那么一回。

“好了,你们今日真聒噪。”赵兴扬眉头一皱,打断他们。

两人立刻闭了嘴。

“书白,你怎么看。”

“属下认为,王爷可以静观其变。”

“你始终怀疑黎尔容是他夫妻二人放给本王的饵?”

“极有可能,但凡是越是特别的东西越容易引起注意,请王爷细想一下府中有哪些女子能让王爷整日惦着的?”连尹若蝶入府了这么久,他家王爷连看都没有去看一眼。

“谁说本王惦着?”赵兴扬一脸不悦,他会惦记一个女人?还整日?真是好笑!

“是,王爷绝对没有整日惦着黎尔容,是属下错意了。”那黎尔容三个字说得特别重,言下之意,再提醒一遍我说的就是事实,哈哈。

赵兴扬脸面抖动了一下。

孤风立刻缓和道:“也有另外一种可能,便是这些事都是顺其自然地发生的。”

顺其自然?她顺其自然地被他注意,他顺其自然地开始对她感兴趣,纪如眉顺其自然地说要把她送给他?

这么一说赵兴扬倒怀疑了。

“王爷会要尔容姑娘吗?”宋书白问。

赵兴扬诡异地笑,“那也要看纪如眉送不送得了才行呢。”

尹府。

“啪”!一记清脆绝耳的声音划过空气,久久不去。

地上的人儿抚着脸颤抖如鼠,面颊剧痛,纪如眉呆住了,茫然得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为……为什么?”

“到现在你还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蠢货!”尹明辰掌中的麻痛证明了下手的狠重。

“我有什么错?我这是为了尹家啊!”

尹明辰怒视着纪如眉,“你还敢说是为了尹家?”

“我哪里比不上她?”纪如眉哭诉着,她永远都记得洞房花烛那一晚的耻辱,她的丈夫覆在自己的身子上叫着别的女人的名字!

“你连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既然如此,你为何娶我!”

“你以为我想娶你?若不是三王爷有命我巴不得你入宫。”尹明辰残忍地笑,“当然,你纪家对我钱庄来说也很重要。”

纪如眉呆着,尹明辰一脸的狰狞和平日里简直是天壤之别,对他来说难道她只是一颗棋子而已?

尹明辰蔑视地看她一眼,“原以为你还有点风范没想到如此愚蠢不堪,我警告过你不要对尔容有任何企图,你竟然还要把她送给三王爷?”

“我送了又如何?哼,如今三王爷可是等着你把黎尔容送去扬王府呢。”

尹明辰怒火中烧,一把揪起纪如眉的头发吼,“我要杀了你,**!”

“杀我?”纪如眉冷笑,“杀了我你怎么对我爹娘交代,怎么对三王爷交代?”

“你以为你的命很重要?”尹明辰目露凶光,突然伸出手狠狠地掐住纪如眉的脖子。

纪如眉大叫:“救命!”

“你给我去死!”

“救……救……”尹明辰的力道渐重,纪如眉目光逐渐涣散开来。

见状,山彤立刻上前拽住尹明辰的手,“请姑爷放手放手,这样下去会一尸两命啊!”

尹明辰停住,“你怀孕了?”

纪如眉呛着泪,“你杀了我啊,最好把你的孩子也杀了。”

怎么可能怀孕?尹明辰心里一阵疑惑。

“你以为逼我喝那些东西我就不会怀孕了?如今我肚子里的就是你尹明辰的亲骨肉!”

尹明辰嗜血地笑,“你以为我会让你生下我的子嗣?”

“你……你要干什么?”

只见尹明辰原本松开些许的双手刹那间更加用力了,“都给我去死!”

天!他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要杀!魔鬼!简直就是魔鬼!

尹明辰的房里有骚动。

她疑惑地走进去,撞见了尹明辰掐住纪如眉的一幕。

“住手!少爷住手!”

尹明辰青筋暴突地吼:“她要把你送人,她该死!”

“请少爷冷静点!”

尹明辰全然不理会,丧失了理智般完全沉浸在杀戮的快感里。

她也急了,“夫人死了对少爷没有任何好处,尹家也会有麻烦!”

一语中的,他瞬间便清醒了。是,她说的没错,她死在尹府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她察觉了尹明辰的迟疑,又小心地劝,“松开手,少爷,松开。”

良久,尹明辰收回手,眼里的杀气渐渐隐去。

纪如眉早已失去知觉,她转身对山彤说:“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大夫!”

“是……是!”

半个时辰后。

纪如眉徐徐地睁开眼,半醒半迷地,虚弱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立刻上前轻声地说:“夫人放心,大夫说腹中孩儿安好。”

纪如眉却盯住她,涌现的都是恨意。

她很知趣地颔首道:“请夫人安心修养,奴婢告退。”

她关上房门转身便看见尹明辰。

“少爷,夫人已无大碍。”想起方才的一幕她依然心有余悸。

“哼,下次她没这么走运!”

“还请少爷高抬贵手,夫人始终是夫人。”

尹明辰横她一眼,“她如此对你,你居然还为她说话?”

“夫人一心为少爷着想,虽有不妥但情有可原。”纪如眉想的心思她怎会不明白?但用她来和赵兴扬套交情绝不是一件好事。

“你以为你替她求情我便会放过她?”

“大夫说夫人腹中孩子已足一月,少爷难道要手刃亲儿吗?”

“她不配有我的孩子!”

她放缓了声调,“孩子是无辜的,少爷应该比任何人都了解。”

只见尹明辰眼眉间掠过一丝复杂,最后才松了口,“下去。”

“是。”

她一离开福德便悄然地现了身,那鬼祟的样子显然是来了很久。

“少爷。”

尹明辰脸色忽转,“你堂堂尹家总管我交代的你事就做成这样!”

“少爷,此药粉不比避孕汁,夫人还是有机会受孕的。”

“那你一开始就该给她喝药汁!”

“可是避孕汁里有砒霜,长期服用会夫人有可能终生不孕。”

他可不想把事情做绝,所以少爷房事过后他也只是守着夫人服下药粉,可以避孕又不至于绝育。这少爷心情时好时坏,若是突然变卦日后怪罪到自己头上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去做你该做的事,别再让我失望!”

福德一阵迟疑。

尹明辰挑眉,“没明白我的意思?”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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