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你也看不到弥漫硝烟的战场的,即便它就在你面前。
就如雄鹰见到兔子,猛虎遇到羔羊的时候又怎么会去注意周围的野草。
有时候眼中无数的景象,她的一出现便足以遮掩一切。
杨心舞漫身是血。
为什么她手中长枪还握的这么紧。
为什么她的眼神还是那么地坚定。
李寻突然深恨自己的无力。
离开太原的时候他还向杨业承诺要保护好杨心舞,结果却反了过来。
李寻默默地闭上眼睛。
他见过无数的杀戮,他手上也沾染过无数的鲜血。
可是他不敢看杨心舞。
起风了。
风中夹杂着一阵阵的血腥气。
李寻想起金陵的风,似乎要比这里温和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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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寻醒来的时候已经入夜了,他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并没有死。只是起身时身上的酸痛在提醒他,岚州并不是一场梦。
“李将军您醒了。”一名士兵赶紧跑过来扶着他。
李寻看了看他身上的装束,自己应该身在北汉军营了,他突然想起杨心舞,急忙问道:“心舞怎么样了?!”
“军医说杨将军也无大碍,只是伤势较重,目前还在昏迷,预计明日便可醒来了。”
绝处逢生的感觉真好。
杨业派出的第二支援军终于还是赶到了,宋军已经作战了大半日,根本无力抵抗,沁州城也得以保住。
杨业此刻正在杨心舞的帐营。
“杨伯父,心舞妹妹她……”
“不妨事,军医说了幸亏所受大部分外伤,看起来比较严重,但性命并无大碍。”杨业握住杨心舞的手,“寻儿,这次你和心舞立了大功,沁州城全因为你们二人得以保全,我已经升你为中军左副将,接下来你和心舞有的忙了,这些天好好休养。”
“杨伯父,寻儿只会粗浅武功,带兵打仗是不是有点为时尚早?”
杨业沉吟了半晌。“寻儿,你可知道你手中的剑是用来干嘛的?剑的存在并非为了杀戮,而是用来守护的,只是面对一人,十人,百人时你的剑或许还能助你,面对千万人的时候呢。”
“即便是再高明的剑客,怕是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吧。”杨业接着说道,“在这点上,军队和剑其实是一样,寻儿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是。”
“好,好!军中还有很多事情我要去处理,你代杨伯父陪陪心舞。”杨业走到门口停下来,叹了口气,“我亏欠心舞太多了。”
李寻慢慢坐在杨心舞的床边。
“你这是何苦呢,白白送死,傻不傻。”李寻也轻轻地把手放在杨心舞手上。
杨业对杨心舞心存愧疚,李寻又何尝不是。
不知道杨心舞能不能听到。
她的嘴唇因为失血太多显得苍白,面色也显得苍白,她安静的躺着,格外惹人怜惜。李寻默默的坐着。
天色将晚。
北国的夜晚似乎来的比金陵早很多。
杨业中军帐中。
“寻儿,心舞,上次沁州城虽然暂且保住,宋军也因为刘保勋之死沉寂了一段时间,不过觊觎之心仍在,听说赵匡胤准备御驾亲征,你们二人同周广将军,先率领两万军队过去协防,我把另外二州及太原安置完毕也会立即赶去沁州。”
沁州城的血雨腥风刚刚平息,转眼又要开始了吗。
城外泥土中的血气似乎仍未散尽,残破的城墙正被抓进修补,李寻和杨心舞站在城外,享受着稍纵即逝的平静。
“寻哥,你看那片云,红彤彤的,好美。”杨心舞似乎早已经把之前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寻哥,你知道吗,我爹从小就和我说,人的一生就如这日出日落,有时候会感觉很漫长,但其实一霎那就过去啦!连踪影也见不到,所以终我们一生,一定要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李寻奇道:“你怎么突然这样说?”
杨心舞突然脸红了一下,“寻哥,你可知道我为什么那天奋不顾身救你吗?”
李寻想了想,摇了摇头,“我原本想问你的,我实在不知道。其实我们只是萍水相逢,原无故旧,对了,我还想问你的,你怎么那么傻。”
“寻哥,你知道吗,我当时就,我在莫叔叔身前哭完以后,回头就看到你被宋军包围了,其实爹说过,你武功高强,我本应该放心的,只是,只是我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冲了上去,如果是爹爹被坏人围住了,我一定会救的,莫叔叔我也会救,可是我为什么救你呢?”
杨心舞涨红了脸,“后来,后来我才知道,寻哥,我喜欢上你啦!”
李寻不禁哑然失笑,“心舞妹妹,你且不要胡说吧,我们才认识多久。”
杨心舞脸上飞绽红霞,似乎就如那天边的晚霞,“寻哥!我刚刚说道,爹爹告诉过我,人的一生其实很快就过去了,所以要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我自小生在军营,接触的都是像莫叔叔那样的人,他们只会打仗喝酒,可是你不一样。”
“你说话总是那么文绉绉的,和教书先生一样,我知道爹爹也很喜欢你,你们南方人和我们北方人就是不太一样,寻哥,我真的很喜欢你,你知不知道,我后来就在想,如果是爹爹那天被围住了,我一定也会去的,换做莫叔叔应该也会,可是如果是余将军那样,也许我就不会去了。我和爹爹,莫叔叔是因为亲情,那么和你呢,一定就是爱情啦!”
李寻瞪着杨心舞,杨心舞说完这一大段话似乎胆子大了起来,也直直地看着李寻。
两个人就这么互相瞪了半晌。
还是李寻先打破了沉默,他又气又笑,“心舞妹妹,你可知道除了亲情和爱情外,世上还有一种感情叫做友情?”
“我当然知道啊,可是友情一定要相处很久的两个人才有,我们见面也没多久是吧?只有爱情才可以忽略时间的。”
“寻哥!”杨心舞突然拉住了李寻的手,“我不问你那么多,你且说你喜不喜欢我吧!”
李寻突然感觉脸上有点热。
他想到自己也这样拉过杨心舞的手。
他真的不喜欢杨心舞吗?他不敢说。可是喜欢吗?他也不敢说。
只是无论如何,现在又怎么是他儿女情长的时候。
父亲的遗愿还没有完成,湘儿那边他还没想好怎么说。
他怎么可能现在去接受这样一段感情。
李寻一狠心,“不喜欢!”说完转身便走。
杨心舞一跺脚,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