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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灵夕湖底诉伤心 以吻封缄谁薄幸

夜风习习,院里的花树隐在月光下,娇艳欲滴的似锦繁花上披了一层银色的外衣,十分宁谧。小心心一整天不见我,扑在我怀里好生撒了一番娇,这会儿它在树下草垫上四仰八叉酣然沉入梦乡。不知它梦到些什么,小短腿还会时不时蹬几下,显得颇具喜感。

我正在院里舒展胳膊腿儿,放松一下筋骨,突然一阵天旋地转的摇晃,吓得院里宫娥慌里慌张,到处探头探脑。小心心在地上滚了两滚,仍是睡得香甜。守门的宫娥进来禀报:“上神,有人在外面挑衅!”我忍不住冷哼一声,道:“是谁这么大胆子?”宫娥道:“回禀上神,来人出手太快,看不清楚!”我按捺着怒气,到宫殿门口朗声道:“来者何人,如此无礼!”外面的不速之客正欲出掌再次攻打殿外的护界,听到我的声音,慢慢放下手。我借着月光向来人面上打量,却又是我如今避之不及的太子殿下冠卿。

他道:“打开结界!”我回应道:“若是不呢?!”冠卿道:“那我就继续用仙力,直到劈开结界为止!”我听出他言语间皆是愠怒,奇道:“你今日击退了魔君,应该高兴才对,怎么反到我这里来撒野?”冠卿不答话,手上的仙力越来越猛地向结界上招呼,殿内一阵剧烈摇晃,宫娥们惊声四起、乱作一团。我担心太子盛怒之下拆了飞琼殿也不是没有可能,只好道:“你住手!不就是打开个结界,本上神打开便了!”结界刚打开,冠卿冲到我身边,用手臂紧紧环住我的腰,立刻带我飞离了宫殿。

我试图挣脱他的手臂,他似乎早料到我会用力挣扎,抱得越发紧了。我不由怒道:“你这是要带本上神去哪里?莫非打算劫色不成?!”耳畔风声呼呼作响,冠卿扭头对我邪魅一笑,道:“你还真是冰雪聪明,我今日正是打算劫色!”我惊疑不定道:“你……你胆大包天!”冠卿本来放在我腰间的手,此刻居然在向胸前移动,他道:“你今日方知我胆大包天?”

我两手拼命握住他向上移动的手,他勾起唇角、半眯着眼睛对我笑道:“你很喜欢我的手嘛!不用将你情郎的手握得这般紧!”我万万料不到他居然说出此等恬不知耻的话来,心中突突跳了一下,像被烫到一般放开了他的手。他的手已经挪到我左心肋处,若再向上挪一寸,便……我倒吸一口凉气,心内急思应对策略。突然脑中灵光一现,我以手扶额,叹道:“哎呀,头好晕……”说罢我就晕倒了,但眼睛仍悄悄抿了一个缝,偷偷打量他的反应。他嘴角隐隐上挑了一下,但手已经缓缓重新放回到我腰间。我长舒一口气,好险好险!只是这魔头到底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我正迷惑间,突然听见哗啦水声,自腰以下好像都浸在了水中。因为湖水冷冽,我立时睁开双眼,发现我与他正立于一个幽蓝冰冷的湖心,脚下不知踩着什么,托着我们正好露半截身子在湖上。

月光潋滟石潭古,绿野参差影成双。当我看到与他投映在湖中交缠的一双人影时,心中又是忍不住跳了一下。

冠卿道:“玉儿,还记得这里吗?”我听到冠卿之言,忍不住抬头看他,他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眼中发出灼灼的光芒。

“这湖嘛,倒是挺美的。只是站在湖里赏月,夜凉如水,容易伤风……”

我话没说完,冠卿突然低下头狠狠一口咬在我唇上。我猝不及防,正要发怒,只觉得面上一凉。我伸手摸了下,是水。怎么突然下雨了吗?我用眼角余光向四周一瞄,风也悄悄树也悄悄,并没有啊。那我脸上这水,是什么?等……等一下,冠卿……该不是冠卿……他……他该不是哭了吧?

我立即睁眼,冠卿面上泪痕未干,新的泪已经在睫上摇摇欲坠。乍看到他的泪,虽不知其故,却令我难过不已。一层雾气刹那从双目中升腾起来。

冠卿夹着浓浓的鼻音道:“我整整找了你十六万年,你……你不该忘了我!”

我觉得颇为新鲜,这孩子今年才只有十万岁,居然敢在本上神面前夸下海口,说他整整找了我十六万年!明明占了我便宜,还作势挤出几滴鳄鱼的眼泪,蒙谁呢啊?

我气不打一处来,用手“啪!”一下拍击在湖面,指望溅起一股水花,浇他一头一脸。谁知他将我身子一带,我只觉得耳旁“嗡”一声响,居然与他双双落入湖中。

他松开一直抱着我的手,全身僵直,不断向湖底下坠。我想大声呼救却出声不能,只好拽着他的手拼命向上游。

他一动不动,身子居然有千钧重,我被他带累得连着呛了好几口水。情急之下我倾力捏出一个仙决,幻出一个硕大的七宝莲花相,将我们包裹在相内。

随着七宝莲花相不断下沉,当湖底无边无际的漫天星光映入眼帘时,我意识到这不是一个普通的湖,而是传说中的三界疗伤圣湖——灵夕湖。

传说中灵夕湖与昆仑山的瑶珺湖是姊妹湖。瑶珺湖吸取灵山之精华,加上宝轮金母吐纳之仙气成为昆仑有名的圣湖。天宫的蟠桃园多亏了瑶珺湖的水,才能结出长生不老的蟠桃,以飨众仙。灵夕湖却是靠吸取天地甘露,借月华与北斗之辉,历经千万余年才在湖底凝聚起一股非常澄澈的仙脉。如伤重之人被送入灵夕湖底,不出三个时辰便可痊愈。但灵夕湖入口极其隐秘,非有情人终其一生也无缘一睹灵夕之貌。因天庭神仙断五欲者甚众,是以三界之内,有幸得入灵夕湖的上神不出十位。

冠卿是如何寻到灵夕湖的?他带我来这里有何用意?

我呆看着冠卿沉睡的脸,他微微皱着眉头,脸上好像隐隐可见泪痕。我努力忽略心头的不安,赶紧把他的脸一通揉搓,好安慰自己刚才看花了眼。湖底的景致不断变幻,大片的光华随着水波摇曳翩翩起舞,恰似无边苍穹之下的熠熠星空,令人惊叹。冠卿带我来这里,还突然昏迷,该不是与魔君斗法时受了重伤,到此时方才发作吧?想到此处,我吃了一惊,赶紧扶他盘腿坐定,自己则坐在他身后双掌抵着他后背,将仙力源源不绝地输送到他体内。

因我闭着双眼,将全身的仙力都灌注于双掌之上,所以并不知身外之事。不知怎么,我觉得有一股仙力反而透过我双掌,注入我周身。替别人疗伤,反而吸取了别人的仙力,这可是万万使不得。难道我如今竟是连救人这么小的事都完成不了吗?心下一阵讶异,我不由睁开了眼。

人呢?

冠卿到哪里去了?

眼前居然空无一人?

我的手不知何时不复平举而是垂放在面前,当我试图站起身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两条长长的臂膀困住了。那股不断注入周身的仙力,来源于一双握住我的手,这双手的主人不用猜就知道是刚才淌下鳄鱼眼泪、撒谎不眨眼的太子殿下。

我刚略动了下,他便开口道:“你几时伤成这样的?!”不知是不是我惊吓过度总是出现幻觉,似乎他问这句话的时候心痛不已、声音都有些颤抖?以前听无住圣尊说起过,我曾受过极重的伤。何况神仙举凡下界历劫,受点伤也在情理当中,他犯不着这么伤春悲秋、装腔作势吧?

我道:“身为一个上神,受点小伤还不是家常便饭。”冠卿突然厉色道:“小伤!你前世十几万年的修为,如今就剩这点涣散的仙力了?现在只怕魔界一个千年道行的区区小妖,若想取你性命,也是易如反掌了吧?!”我知道自从历劫归来,一身修为几乎散尽,虽托生在无住圣尊门下,得诸般护佑,仍享上神之尊,却早已名不符实,只是徒具一个空壳子而已。但被冠卿以这样兴师问罪的口吻特意点出来,我仍感到十分不快,遂怏怏道:“是啊,你应该立刻禀明天帝,让他撤了我上神尊位。”

不知是撞了什么邪,我整个身子突然向左转了半圈,下巴被人扳着,对上了一双怒气冲冲的眼。冠卿道:“我在你眼中,竟是如此不堪?!”

当我终于明白自己的处境时,脑子里“轰”的一声,恨不得立刻两胁生翅、逃出生天。不知冠卿使了什么卑劣手段,我居然一直不察,自己是坐在他怀里。此时身子被转了半圈,他邪魅之唇角、含怒之双眸皆在咫尺之距。这个孩子,生气就生气,这般作张作致却待怎么?他的脸好像越来越近了……这样着实不妙……我努力挣扎了几下,没有一点用。

冠卿捏着我的下巴迫我张开口,狂风暴雨般的吻霎时便侵入齿间。他如同一个勇猛直前、无往不利的魔王,我的唇舌在他肆意的掠夺下渐次失守,直至全盘沦陷。

我脑子糊成了一锅粥,心颤得无法呼吸。他身上的王者之香此时愈发带着一种蛊惑的味道,让人神志不清、意乱情迷。

我想赶出他的舌,他却与我纠缠在一起。我想抵住他的胸膛,却不自觉用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他的手逡巡着,滑过前襟,我想拦住他的手,却完全阻不住半分。迫于形势,我只得用牙将他舌尖一磨,他舌尖吃痛立刻从我唇间退出,手也在我肩头缓落了下来。

他唇角一扬,邪邪笑道:“你这是在**我吗?”

什么?这叫**?!我脑子整个不会转动了,呆呆看着他,面红耳赤。

突然,一道微弱的光在我二人之间闪过,他口中模糊不清地说:“以爱之名,以吻封缄。”我问道:“你在做什么?”冠卿抬头定定地看着我:“我刚对自己下了心印念若咒。”“什么?!心印念若咒?三界最险恶的剖心之咒?你为什么要对自己下这么恶毒的咒?!”冠卿像是要看透我的双眼,他缓缓道:“我冠卿,誓只吻你一人、护你一生。若违此咒,万佛穿心!”我情不自禁抓着他肩膀,问道:“这咒如何解?”冠卿笑道:“这么快就担心起你夫君来了?”我觉得这个人真的……完全无法理喻,时时刻刻都在行轻薄放浪之事,口出淫逸污秽之语。我,我不理他了!

正在心里很生气很生气的时候,他复俯下身,双手轻托住我面颊,将唇郑重地印在我的额头,好像对待这世间最珍惜的宝物那般。当他的唇再次覆上我的唇时,天地万物似乎都不复存在,只有我与他在这湖底沉沦。

不知过了多久,他离开我的唇,道:“玉儿,以后不准你躺在别的男人身边!”

他话语间满是苦涩,此言一出,倒叫我一愣。我道:“我何曾躺在哪个男人身边?”

冠卿半嗔半怒:“下午我于两军阵前交锋之时,你不是就躺在怀然身边吗?”

冠卿一向稳重,在我面前总是装得材高知深、运筹帷幄,宇宙苍生皆在胸中的样子。此时他却像个孩子,与我斤斤计较,露出了些许少年郎的样子出来。我知他不自知此情此状,故意逗他道:“这可不好说,我鸿鹄仙子追求者遍布三界,不让他们偶得着些趣味,怎么安抚四众少年之心?”

冠卿咬牙道:“你!”

我笑道:“我怎么?!不然,你也去躺在别的姑娘身边啊。”

冠卿嘴角抿得紧紧,眼睛瞪得圆圆,又向我逼过来。我笑道:“你是不是就会强吻?”

冠卿突然又现出那个邪魅的样子来,道:“怎么,难道你想领教其他的?”

什么?!还有其他的?!本上神活到十六万岁,到今日方知,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居然有这许多挟制之法!我的唇,我的心,全部都沦陷于今日。居然,居然还有其他的?!

我心虚地看他一眼,道:“你今日如此逾矩,对本上神如此不恭,本上神都没与你计较……”

冠卿这会儿倒是笑了,好整以暇道:“我的唇在此,你可以亲回去。”

我想了想,他说的貌似有理又好似全然无礼。他轻薄了我,按理我确实应该有所回敬,他无视我上神之尊位,按道理,更不能轻饶!

我弱弱道:“你,你别动!”

冠卿闻言果然一动不动,我慢慢把唇凑向他的唇。等捧定他的脸,我也对着他的唇,一口咬了下去。

他疼得浑身抖了一下。

我皱眉看着他唇上的牙印,道:“还你的!”

冠卿倒吸一口气,道:“果然是心如蛇蝎的娘子!”

我道:“哪个是你娘子!你羞也不羞?”

冠卿眯起眼睛,又是一脸大写的坏。他道,“玉儿的‘惩罚’仅只如此吗?”

我看一眼他,迟疑了片刻,道:“那个,本上神向来有容人之雅量,这次就大人不记小人过,算了!”

冠卿又道:“你刚才还没答应我,以后不许躺在别的男人身边了!”

我道:“若我偏不答应呢?你待如何?”

冠卿显然没料到我会这样回答,沉默了许久,方缓缓抬头看着我道:“我就哭给你看!”我回想起他刚才莫名其妙的眼泪,难道是因为下午我与怀然并肩躺在石上之故?……不能吧……作为统帅三军的天庭第一战神,这样脸不红气不喘地说要哭给我看……而且刚才确然也是哭了一鼻子……且此刻他一脸认真,并不像在说笑。

我道:“有你这样的战神吗?拿哭来威胁人?”

冠卿两眼闪着光芒,看着我的眼,道:“玉儿,你定舍不得让我伤心,对不对?”

我看着他透着融融暖意的眉眼,不知怎么居然被打动,冒失道:“嗯,我自然是舍不得。”

直到冠卿起身观察湖底情形时,我才发现刚才这么久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一直在给我输送仙力。我急道:“冠卿,你还要收服魔君,为何要一直给我输送仙力,折损自身的修为!”冠卿道:“北斗星已暗,灵夕湖入口要关闭了,我们快出去!”

说罢他拉着我,以仙力托着七宝莲花相,一路浮到湖面。等出得湖面时,我深吸一口气道,“好香!”

冠卿将我拥在怀里道:“以后我天天给娘子闻!”

我没料到他早已知我喜欢闻他身上独有的王者之香,还借此机会打趣我,顿时赧然无及。冠卿道:“我整个人都是你的,况王者香乎?”

身边的景色不断变换,不多时,灵夕湖就已远远地落于身后。我看回程的方向与来时不尽相同,诧道:“我们这是要去往哪里?”冠卿笑道:“到了自然便知。”

当冠卿与我停下脚步之时,我们竟来到了一处青山如笑、碧水如眉的世外仙源。我不觉道:“好个美景!”冠卿得意道:“那当然,玉儿你知道这是何地吗?”我道:“这是何地?”冠卿道:“这是修月仙子独居之修月谷。”我道:“修月谷?据说修月仙子最恶生人贸然闯入谷中,扰她清修。你带我来此地作甚?”冠卿道:“你随我入谷便是。”

谷中玉带清泉,犹如月芽弯弯,水中正映照着一轮明月,素晖皎皎、皓彩盈盈,竟像是鲜活在水中一般。冠卿带我径飞入水中玉镜,我万未料到此谷的入口居然在泉心之中,身子不由一僵。冠卿赶紧将我的手紧了紧,牵着我飞入修月泉中。泉水似乎深具灵性,竟然自动向四周分开,露出泉底的修月桥。我第一次踏上水底的木桥,心中惊奇不已。

过得桥去,泉水的另一边竟然通向一处隐在群山之中的幽谷。谷中百花盛开,花丛深处有一间精巧的木舍。冠卿刚踩上溪水之中的第一块苔石,茅庐中就出来了一位女子。那位女子与天庭的诸位女仙皆十分不同。只见她鬓间别两三朵月辉,目光如修月泉之水,明净潋滟、凝碧微澜;发丝如月华披泄,珠晖流华、连霞漫彩;裙裾如纤月融融,瑶波霜影、梅栖烟雪。若将天庭女仙比作百雨金,那么眼前这位则似玉玲珑,一分淡冶、一分清雅、八分出尘。冠卿对她揖道:“见过修月仙子。”修月仙子赶紧道:“快快有请,太子殿下何须如此多礼!”待我们坐定,修月仙子道:“这位想必定是鸿鹄上神了吧?”我道:“修月仙子,有礼了!”修月仙子道:“百闻不如一见,幸会幸会。”寒暄好一阵子,修月仙子对冠卿道:“素雪望舒灵鸾衣早已织就,我还曾寻思,太子殿下莫不是将这件事忘了。”冠卿揖道:“岂敢岂敢!有劳仙子费心,我在此先行谢过了!”修月仙子道:“请二位稍候片刻,我去取了素雪望舒灵鸾衣来。”待得了望舒衫,冠卿再三谢过修月仙子,方与我一同辞去。

回途之中,冠卿将素雪望舒灵鸾衣交于我道:“数万年前,因我曾驱退欲侵修月谷的魔界之人,修月仙子执意要答谢于我。素闻望舒灵鸾衣能令百毒不侵、元灵不散,故以托请修月仙子织成此衣。此衫若能护你一二,也不枉我费这番心思了。”我接过衫子,只见玄晖隐隐、皓婉离离。触手光润如玉、沁凉如冰,果然是一件异宝。冠卿再三嘱道:“日后若要外出,定记得将此衫穿上。你仙灵微弱、陈患未愈,三界之内若有居心叵测之人,真是不堪设想。”

不知不觉间,冠卿与我就回到了飞琼殿外。我忘了与他是怎样道别,反正我一进殿,贴身的宫娥看我的眼神那叫一个千回百转、欲笑还休,总之就是一付终于把待字闺中的女儿嫁出去了的模样。

回到寝宫,拿了一本经书,翻了几页心中十分烦闷。遂掷下经卷,换了一本人间的搜神轶录。看了几章,书里的人名一个个飘将出去,竟是一个字都没有进到心里,眼皮却渐次沉了。唤了宫娥,焚了一只婆律静心香。轻风阵阵,但觉花气无边熏欲醉,灵芬一点静还通。渐渐神思飘渺起来,不知不觉竟是飘回了普陀山。

我从小最是爱花,既喜看花之无双姿容,亦喜闻花之无边芬芳,徜徉于花海,能解万种忧思烦绪。那夜普陀山中,有幸于五万年来第一次踏出飞琼殿,便赏得普贤象缀满枝头的盛景,是何等幸事!月下如雨的花瓣纷纷扬扬飘进海里,真真比得上月宫仙子于广寒之夜翩翩起舞的烂漫之姿,令人见之忘俗。谁知夜深空寂无人的海岛,于悄悄绽放的樱花密林,居然还能遇见同来赏花之人,他居然……还识得我,还亲密地唤我作玉儿!

以我如此尊位、辈份,整个天界能唤我一声玉儿的上神已属不多,能同于深夜来此赏樱更属不易。这一声玉儿,让我又惊又喜,以为得遇旧时友、故园人。但除了慈航姐姐,天界比我辈份高的女仙一般都直呼我尊号,男仙更是无人敢称呼我闺名,来者到底是何人?

他自称是冠卿,就是那个独得众女仙青睐,俊逸冠诸卿、神勇冠诸卿的天庭第一战神冠卿吗?为什么他会唤我玉儿?为什么他敢唤我玉儿?

他在问我:“玉儿,你当真不记得了吗?”要记得什么?他作为一个晚辈,称呼我为玉儿,着实逾矩!

他还在问我:“玉儿,你忘了曾为我做过什么?”

他居然揽住我的腰,还对我说要娶我为妻。

他一定要送我回去。他突然问我:“玉儿,你冷吗?”我确实没料到夜晚的海风会如此的凉,夜里的海岛会如此冷清。我确实怕黑,尤其害怕独自一个人在荒凉中行走。我,我该如何回答?

不知何时,他的外袍已经披在了我肩头。这件外袍上带着他的香,也余着他的体温,我极喜欢这久违的香气,也喜欢这件袍子给我带来的温暖。我居然贪恋他外袍的温暖?还喜欢闻他身上的王者香?

临分别前他突然说:“以后嫁给我做了太子妃,可不能再这样了!”说得好像我与他成亲已成定局,我真是他什么人似的。吓得我筛糠似的抖了几抖,脚下打了个踉跄差点被自己绊倒。

本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说,谁知他却是预谋已久。

天界千年一度的佛道论辩大会,三界尊神齐聚一堂,他居然在所有尊神的面前问我:“请问玉儿可有心上人?”可叹慈航姐姐,居然助纣为虐,逼我回答这般令人难为情的问题。他竟然逼问我:“请问玉儿可愿做我的娘子?”

他从袖中不紧不慢拿出了我的帕子,而且是那块唯一的隐云罗!那块隐云罗是当年娲皇母神以云彩为丝纺的一块料子,只做成了这一块帕子。因我将院中独有的千岁陈年凤凰酿送了她,她便赠了我这块帕子。这凤凰酿,一坛便要费近千年之时,非常难得。前五百年,春取芽上雨,夏取蕊中蜜,秋取叶间露,冬取枝头雪,集成一小坛无根之水。后五百年将无根之水与凤凰花酿成浊酒,埋于影树之下。待五百年期满,将陈年凤凰酿从地底取出。开得封时、酒香熏人欲醉,倒于碗时、酒色郁郁酡红。当初娲皇母神就是被这酒香吸引,特地来向我讨一坛去吃的。她回赠的这块隐云罗是我最喜爱的帕子,怎么会在他手中?还被他称为五万年前的信物?他气定神闲地说凭此物便要与我定结终身。

我们还曾有一夜互许过承诺?!几时的事?为什么我一点都想不起来?

他的话一直萦绕在耳边不曾散去:“……玉儿,今生今世你一定不能抛下我!”难道我曾经抛下过他?今生今世?不能抛下他?

天帝动怒了,天帝立时罚他下界伏魔。他虽任意妄为,但也只是刚从昏迷中醒来不久的一个孩子而已。他先时昏迷五万年之久,皆因魔君之故。此次惹出这般大祸,竟是为了我。

可是,

为什么?

为什么他宁愿毁掉父辈为他安排的婚姻,甚至毁掉整个神界的安宁,也要许下与我一生的承诺?

恍恍惚惚中,我又看到了五万年前那个小少年,在一个寻常的午后,踏着万丈霞光走进我的宫殿,轻轻拥着我道:“别怕,有我在。”

我好像扶着一个人影,坠入了一个只有我才知道的圣湖,那湖底有无边无际漫天的星光。大片的光华随着水波摇曳翩翩起舞,恰似无边苍穹之下的熠熠星空。在那个湖底,我散尽灵力,温暖那个僵化的濒死之人。他口不能言,像一只野兽一般痛苦地嘶吼。我的心好疼……我这是要陨灭了吗?为什么周围越来越暗,越来越暗,越来越暗……

突然惊醒过来,墨翠瑞玉炉里的婆律静心香刚好焚完了一只。日头正高,窗外两个小宫娥正在与小心心捉迷藏,小心心晃着肥肥的肚子在草丛边嗅来嗅去,想嗅到她们的踪迹。

守着我的宫娥问道:“上神到现在还未用膳……”

我摆摆手道:“你先退下吧。我还不饿。”

和风习习、花簇锦攒。

疏影横斜、香袭人暖。

也许这一切,都只是我做的一场梦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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