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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军中密信婚约弃 九郎箭伤将门女

没想到慈航姐姐居然刺伤了芹溪,我正在犹豫该如何是好,身边的林士蕴早已欺身上前,道:“好你个恶妇,居然敢刺伤我大哥!亏他对你日思夜想,千方百计要保全你与你那迂腐爹的性命!”我见他上前,也紧赶到意初的身边。意初双目泪光闪闪,几颗贝齿快要将下唇咬出血来。我抚住她肩头,低声道:“姐姐没事吧?”谢君惜并不看我,掉转头牵过雉羽,便要翻身上马。林士蕴尤在背后絮絮叨叨:“怎么如今的女子都如此刁蛮任性、胡作非为,动刀动枪不说,如今竟是连亲夫也要谋杀,当真是凉薄之至!子安兄,我真替你不值!若你有个好歹,教我如何跟曾老将军交代,只怕我死一百次也不够!”曾应许数次试图制止林士蕴,他仍是自顾自地在那里说个不停。谢君惜几次要上马离去,却终于止住脚步转过身道:“是!我是任性妄为!我是自私凉薄!我只是没想到,一直以来他都只把我当作一枚棋子,一枚可以助他实现雄图霸业的棋子!”林士蕴道:“谢君惜!你休要欺人太甚!我大哥这般文武全才,宿国多少皇亲国戚都想将自家女儿许配于他!他为了你,不惜触动当今圣上之逆鳞,拒绝了赐婚公主的圣意。若不是曾将军战功赫赫、威名炽盛,只怕子安兄此时早已是阶下之囚!而你!居然如此伤他!你若再出言不逊,休怪我不客气!”谢君惜未曾料到这如许多隐情。听了林士蕴之言她身子一晃,几乎禁受不住。她默然片刻,突然疾步行至曾应许身前,抚着他肩上的伤,低声问道:“你的伤……不要紧吧?”曾应许一把握住她的手,直视她双目道:“只要你能明白我的心,就算被你刺一百刀一千刀又何妨!”

曾应许对意初毫不掩饰的剖白之语,让我十分尴尬。我偷瞧了林士蕴一眼,他面色如常,显然丝毫不以为意。我蓦地想起他刚才居然对我动手动脚,顿时心中了然。似林士蕴这等纨绔子弟,自诩风流真名士实则最擅逢场作戏的不羁浪子,如这般的绵绵情话或早已司空见惯信手拈来,又怎会如我一样初次听闻手足无措避之唯恐不及。

谢君惜反握住曾应许的手道:“你……不会怪我吧?”曾应许摇头道:“我知你护国心切,一切皆因我而起,我又岂会怪你。”

他二人一反刚才剑拔弩张之势,居然渐有卿卿我我之态。为防扰他二人互诉衷肠,我干脆走到珀影身边,牵着它慢慢向远处走,一边静静地看着不停涨落的潮水。谁想林士蕴居然又来到我身边,对我道:“不知何日还能再见到公子你?”我一笑,道:“不会再见了。”林士蕴谑道:“早知你如此忘恩负义,刚才我就不该救你!”我道:“让你多管闲事!”

不知林士蕴使了什么手段,珀影突然猛地一甩头,我吓得向后方躲避,却刚好撞进他怀里。我赶紧从他怀里挣出来,一连向后退了数步将肩头方才挨着他的地方拍打了数下。他突然语带忧伤道:“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吗?”一刹那间,我好似看到了渡杯的影子。我赶紧摇摇头,默默在心里对自己说,不,他不是琰君,他现在只是锦绣膏粱林士蕴。

这时,谢君惜从不远处唤我道:“妹妹,我们该回去了!”我赶紧跨上珀影,追随着意初,纵马回到将军府。

府内灯火通明,我们从后门回到院子里,正满心高兴无人知晓此事时,却看到谢将军和谢夫人赫然立在院门口,不知已候了多久。

谢将军道:“你又去哪儿了?”意初答道:“我见妹妹近日意志消沉,遂带她出去走走,散散心。”谢将军怒道:“你是不是又去会那个小子了?!”原来将军知道他俩的事?意初道:“我驰马于扬菁洲,偶遇曾应许,实并非有意与他见面。我还失手捅了他一刀。”谢将军道:“可曾伤及他性命?”谢君惜道:“未曾,只刺中他左肩。”谢将军叹气道:“若他非北国之士……”谢将军顿了一下,又道:“今日他爹派人前来议亲,已送了订礼。依你之见……”谢君惜道:“全凭爹爹做主,孩儿并无二话。”谢将军道:“今日已晚了,你们赶紧歇着去吧。”

第二日傍晚,谢君惜便知谢将军已经许了和亲之议。既已许了对方,谢府合府上下顿时一片忙乱,仆从们每日进出采买置办,热闹了许多。虽然谢将军崇尚节俭之风,但毕竟关系到他最疼爱的千金之终身大事,必须得铺排一番。

将军府各处高高挂起成串的大红灯笼,窗棂、屋柱、大堂、院角都覆上了大红喜绸,就连桌凳都齐齐整整披上了崭新的红色绸衣。谢夫人将意初关在房里,让她亲手缝制自己的嫁衣。没想到意初不仅武艺好,女红也非常精通。当无意间看到她一针一线绣着戏水鸳鸯时,我脑中像是突然经过了一道闪电。曾几何时,我好像也曾与谁同游无边之水……只是,那记忆如此遥远,远得竟像刹那的错觉。

没几日,曾府的聘礼陆续送到。十几只箱笼,开箱视之,尽皆珠玉金宝。谢将军本来一直愁眉不展,看到曾家下了如此重的聘礼,不觉也渐渐舒开了眉头。我打趣意初道:“看到没,曾应许这是倾其所有,只求佳人一诺啊!亏你当初对他也下得去手!”意初道:“你没行过军、打过仗!古语即有云:‘一将功成万骨枯’!常年征战沙场的人,心肠早已比磐石还硬。我怎能轻易相信他所谓的真心!万一他要加害我爹,我死不打紧,若连累我爹成为千古罪人……”“呸!胡说八道!马上就是大喜的日子,怎么什么话叫你说出来,就完全变了味道!”意初道:“两军对垒,骄兵必败。以后也许你就会懂我了。”说罢,她继续低头绣着鸳鸯旁初绽的菡萏。我咀嚼着她话里的意思,再看她眉目间的笑,心里居然渐渐生出一丝不安。这一丝不安一旦生出,就如同蔓生的藤,拔地而起、再也遏制不住。

偶尔听到府中下人们闲谈,无非都是羡慕谢小姐可以嫁得如意郎君、宿国曾公子真好福气可以娶到谢家小姐等语。

谢君惜与曾应许的婚期定在孟冬初八。

我尤记得那一日,淅淅沥沥的濛濛细雨氤氲了天地,金黄的银杏叶在雨雾中飘摇,清冷的风将它们铺满每一寸土地。

新郎本应踏着遍地金辉,骑着高头大马来迎娶新娘。

可是,没等到新郎,却截住了一封信。

这封信,是在被送往宿国都城途中被谢府密探截住的,是曾将军写给北帝的亲笔信。落款曾少将军的将印紧随乃父之帅印,殷红的油墨似乎尚未干透。信中道:“成婚当日,摔杯为号,先诛谢父,再戮诸谢。夷其族戚,广瓴可得。铁蹄南下,踏平弱桐!”被捉到的送信斥候当场咬舌自尽。虽然再未获得任何更多佐证,这封信也已经足够。

谢将军即刻派出精兵把守边防各个要塞,并通告全军,凡有越境敌军者,杀无赦!

至今我仍然无法体会那日谢君惜的心情。我只记得她一剪一剪,剪断了鸳被、剪碎了嫁衣、剪弃了期许、剪灭了思念。那一夜的檐雨,从三更滴到五更,徒然惹人心惊。正是在那夜,谢将军向北军下了战书,决战之地恰就在扬菁洲。

扬菁洲东北面临海,南面临龙伯湖,近重黎而远广瓴,选择此地似乎对南军不利。然谢将军抗宿国多年,选择在此地决战一定有他的道理。

次日,浩浩荡荡的桐兵齐向扬菁洲进发。谢君惜临行时一再嘱咐我,千万不可出府,保住自身的安危才是要紧。但我怎可能错过这场大战!待谢氏大军拔营而去,我仿着意初上次替我乔装的模样,将自己打扮成一个普通兵士,为防别人起疑,我刻意将面色涂得黧黑。兵士的头盔十分宽大,戴上之后若不是相熟之兵,几乎难以分辨。我悄悄混进行伍之间,军士们七嘴八舌叙着家长里短,他们偶尔会从言行间露出对此行的担忧。

此一路骑兵在前,步兵粮草辎重殿后,紧走了整整一日方才抵达扬菁洲。待大军初登扬菁洲时,整个队伍的行军速度都慢了下来。有兵士传讯道:“前方仅容两骑并排而过,后军原地等待,切勿推挤!”此讯传至步兵队伍,一片哗然。

有曰:“仅容两骑并行?那此去岂不是有进无退?!”

有曰:“若敌方大军逼来,撤退不及,我们岂非要葬身湖底?!”

有曰:“此次舍近求远,万一北军趁我们半渡时发起突袭,岂非只能就地受死?”

有曰:“我们该不会中了北军的诱敌之计吧?”

大家吵嚷许久,步兵终于缓缓动了起来。上次谢君惜骑马带我径驰扬菁洲时,我并未留意地形。等这次随着步兵队伍登上扬菁洲,我才发现此洲仅有一线与广瓴城边界平原相连。数万大军一旦着陆此洲,除了迎击敌寇,只消后退半步,便会葬身鱼腹。身陷这等险要之地、被动之局,也难怪军心不稳、怨语频出。

待步兵队伍也尽数登上扬菁洲后,前方突然发令:“每人限带五日之粮,其余粮草辎重即刻尽弃于湖,违令者,斩立决!”这下所有人都吵嚷起来,明明后退无路,还只准带五日之粮,这是要让大家白白送死吗?可是军令如山,谁也不敢违抗。虽有迟疑,众人还是将多余的军用都弃于水中。队伍渐渐沉默了,凝结的空气里尽是恐惧与不安。

次日天微明,战鼓擂响,双方的骑兵瞬间厮杀在一起。我趁乱不停地向前挪动,终于挤到了主帅的战车侧边站定。我四处打量,并没有看到谢君惜的身影。帅车上谢将军左首立着一位肩宽臂壮的年轻人,他手拿弓箭,一直注视着前方。我认得这个年轻人,谢君惜先时与他比箭不敌,曾怒赞他不愧是令宿军闻风丧胆的桐国第一神箭手李九郎。我顺着李九郎的目光向前看,却只看到层层盔樱与戈矛,视野被遮挡得严严实实。

两军酣战正激,突然敌方后营火起,浓烟遮天蔽日。一骑从侧面插进我军,向谢将军飞报道:“报——将军,班副将不辱使命,烧了敌军渡江之船!”谢将军望着火光汹汹之处,大喜道:“好!”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另一骑飞马来报:“报——!薛将军已截断敌军粮草!”谢将军又是一喜,连声道:“好!好!”

这时,李九郎像是发现了敌情。他立即附耳对谢将军不知说了些什么,得将军首肯后,他弓拉满弦、接连射出三箭。箭声响处,前方顿时一片骚乱。谢将军在这捷报频传之际,本来运筹帷幄、志得意满。突然,不知己方出了什么异动,他猛地向前一探身,差点栽下车去。李九郎扔掉弓箭,身形一矮跪了下去。

我正惊疑不定间,前方飞马来报:“报——!不好了,谢小将军中箭了!”谢小将军?中箭?!谢君惜之兄尚年幼,所以今日披挂上阵的谢小将军,肯定指的就是意初了吧?她骑术精湛、一杆梅花枪横扫万马千军,她……怎么会这么轻易就中箭了?!

谢将军面色惨然,片刻后道:“传我命令,凡取曾老贼首级者,赏十万金!取曾小贼首级者,赏八万金!”谢小将军中箭的消息不多时传遍全军,加之谢将军悬赏口谕,众军一时群情激慨,比平时竟要勇猛十倍!

误伤谢君惜的李九郎跪于地上,对谢将军禀告道:“谢小将军中我之箭,前方战况如此激烈,只怕她性命危矣,但求将军赐我一死!”谢将军不应,许久方道:“初儿临阵叛敌,你杀了反将,乃是有功之人,何以请罪!”李九郎低垂着头,并不答话。谢将军看着前方不断厮杀的两军,似乎陷入了沉思。这时,李九郎突然拔出谢将军腰间宝剑,血溅三尺、自刎于当场!谢将军痛失爱女,此时又痛失一臂,终于忍不住老泪纵横。

宿军后营的火势越烧越猛,直烧得北军军心大乱。自谢帅有令,举凡后退者皆斩,南军孤注一掷,连斩敌方三员虎将,威势竟不可挡。前有枪林箭雨、后有火山汤海,北军逐渐不敌、终至溃散,军中自相践踏者无数,龙伯湖半扇湖面都堆满尸身,血光映天。

这一仗,直打了五天四夜。

最终,宿军全军覆没,曾孺钧战死,曾应许遭擒。桐军伤亡惨重,军中十去其八。流血漂橹、尸积成山的扬菁洲,一役后变成了惨绝人寰的修罗场。

被擒住的曾应许,怀中竟死死抱着中箭身亡的谢君惜,雉羽浑身是伤仍在其主人身边流连不去。

谢将军将曾应许打下死牢。兵败父死妻殁,曾应许脸上平静得可怕。

我在谢府门前百年银杏道上漫无目的地徘徊,我真的很想知道当时战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谢君惜因何中箭李九郎因何自刎。银杏叶落得愈发繁复,一阵风过,漫天叶雨劈面打来。草木无情,仅知秋尔!

我正欲离去,从树后闪出一个人影,他的出现倒是丝毫不让我意外。

“你终于来了?”来人道:“是,我终于来了。”

“你现在是林士蕴还是渡杯?”来人道:“我是渡杯。”

“谢君惜死了,现在该怎么办?我明明记得你说过,只要阻止他们成婚他们便会平安无事,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渡杯道:“你想不想救曾应许?”我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渡杯道:“那你便设法将我带入地牢,我去救他。”

过了几日,我借口给曾应许送饭,将渡杯打扮成送饭的仆役带入了死牢。曾应许自遭擒之日就绝食了,现在已经奄奄一息、濒临死境。他见到渡杯,眼里闪过瞬间的光,但这光旋即就熄灭了。

渡杯递给他一坛酒道:“子安兄,明日我们便要上断头台,请满饮此酒。”曾应许接过酒坛,仰脖一口气灌下半坛。

他刚饮下坛中酒,整个地牢便不断晃动,墙面瞬间被一只巨掌撕裂,他们的声音像是从极遥远的碧落泉底传来。我头晕目眩,伸出手去,竟只触到一片虚空。就在此时,我忽然想起渡杯说过的归来引。在一片看不清摸不到的白色迷雾中,我忍不住想,幸好有归来引,幸好可以逆流时光,我真的不想亲眼见到两位挚友都离我而去。

朦胧中我耳畔传来一片啼泣之声,一位妇人在哭喊:“孩子?我的孩儿?你醒醒,快醒醒……”

好像经过了一条很长很长的白色甬道,周围的一切都看不清楚。因那声音凄切,令我不由得循声向前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眼前出现一丝昏黄的光线。我睁开双目,一位美妇人正握着我手哀哀地哭,其状悲苦不胜。

我十分诧异得盯着她,她似是不敢相信我居然睁开了双眼,一把将我拥入怀中,颤道:“娘以为……娘以为……”她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抽噎了好一阵子,她继续道:“醒过来就好,醒了就好!孩子,你现在可觉得哪不舒服?”

我想起刚才的天旋地转,不由脱口道:“头晕……”

那位美妇人扶着我躺下掖好被褥,赶紧高声吩咐道:“快传大夫!”

不多时,一位白发老者背着药箱跨进了房中。妇人赶紧起身行礼,对老者道:“深夜劳动邢大夫,只因小女下午饮过您开的方剂,刚才突然人事不省。好不容易醒来,她又说头晕。还请邢大夫再替小女把把脉。”

邢大夫举步上前,替我把脉许久方道:“禀夫人,小姐心痹之症经久不愈、病势越发深沉,方才晕厥,乃是风湿入体、心脉运行不畅所致。心痹非同小可,稍有差池,恐怕……如今老夫也无能为力了!”

邢大夫说完这话,倒身下拜。妇人赶紧扶起邢大夫,对他道:“那依邢大夫之见,现在该如何是好?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妇人一语未完,泪落如珠。

邢大夫喟然长叹道:“老夫曾听闻,盱城有一位旷世神医,若能求医于他,小姐恐或有救。只是,盱城数年前就已失陷于宿国,也不知那位神医是否尚在人世。”

妇人赶紧以帕拭泪,道:“盱城竟有神医能医我儿之病?!邢大夫可知这位神医姓甚名谁,居于盱城何处?”邢大夫道:“他是数年前云游至盱城,不知其来历名姓,人皆称他作‘老少年’。据说这位神医曾居于盱城以南、一涯寺旁。”

待邢大夫又开过一剂新方,妇人枯坐良久之后离去,我方才渐渐入眠。

次日,我依旧神思倦怠、目眩难支,只得复卧于病榻之上。比昨日略清醒的时候,我只觉药气弥漫满室,看样子这位小姐乃是久病之人,旧疾已缠绵数载。

早膳之时,我刚饮了半钟参汤,心痛之症突然发作起来。我咳了一阵,竟将方才饮下的参汤尽数吐了,床边的婆子嚷道:“不好了,快去请老爷夫人,小姐这症候又发作了!”片刻过后,老爷夫人便都赶到我的床边。

半昏半醒之间,只听见昨日那位妇人道:“老爷,这可怎么办才好?盱城离重黎路途如此遥远,这孩子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我也活不下去了……”

老爷道:“唯今之计,恐怕只能将元儿送去盱城了!她这病一日重似一日,重黎名医早已访遍,人皆束手无策。再拖下去,恐怕真如昨日众位大夫所言,不过三月了……”

妇人道:“求老爷允准臣妾陪元夕一同前去盱城。”老爷道:“不可!宿国已派重兵驻守此城,你一介女流,与元儿一同前往,若皆落于敌人之手,岂不是授人以柄!明日我亲自护送元儿去盱城……”他话音未落,妇人立即打断道:“重黎数万百姓的安危,皆系于老爷您一人之身。若此行有差,岂非陷数万黎民于险境,臣妾也绝不能独活于世!……”她哽咽抹泪,老爷一时愣怔。许久后,老爷叹道:“元儿才十岁!走亦不是,留亦不是,真是苦煞我也!”言罢恨恨跺了跺脚。

不知为何,在他们交谈之时,我心痛症大为减轻,居然自己从病床上坐了起来。我不忍见他们相顾垂泪,突然出口道:“我自己去。”老爷诧道:“元儿,你怎么起来了?”妇人将我紧紧搂在怀中,道:“元儿我的好孩子!”

老爷思忖许久,终于传唤了一人。这人进屋行礼道:“属下参见何大人!”何大人抬手道:“无需多礼!允慎,着你护送元儿至广瓴谢将军府,即刻启程,不得有误!”允慎领命退下。妇人问道:“那位神医在盱城,老爷您为何……”何大人道:“广瓴与盱城相去不过数里,若得谢将军之力,相助寻访神医,我儿方可有救。不妨将元儿暂托于谢府,待访着神医治愈她心痹之症,再接她回来。夫人看此法可好?”妇人一听,竟带几分欢喜道:“果然还是老爷思虑周详!元儿寄于谢府,我就放心了。只是不能让元儿多陪我们几日吗?”何大人道:“元儿这病,凶险异常,昨夜的情形已是不好。早一日将她送往广瓴,她便多一分希望。待她病愈,相聚自会有时。夫人以为如何?”

妇人不语。突然她起身疾步离去,良久方返。回来后她递于我一件物事,原来是一枚通体莹亮的信宜怀古。她将这枚怀古亲手替我戴上,细细掖于我项下衣衿内藏好,含泪道:“元儿,希望这枚怀古能保你平平安安,早日回来与爹娘团聚。”我看她悲不自胜的模样,心内泛起一阵酸楚。

何夫人话音刚落,方才那位允慎进来禀报道:“老爷,夫人,马车已经备好。”何大人道:“我这便送元儿出去,你且去车驾边候着。”何夫人替我披好外袍,仔仔细细上下打量我一番,忍不住将我又一次抱在怀里。何大人等候许久,终于走上前道:“夫人!”何夫人方才恋恋不舍地放开手。我道:“我自己走。”何大人道:“元儿你想自己走?”我答道:“嗯。”何夫人正想阻拦我,何大人已牵起我的手道:“元儿,爹牵着你。”我点点头。

院里草长莺飞,怪柳长长的枝条垂下,嫩绿的新芽将一蓬柳枝妆点出了新模样。我朝院里四处张望,突然看见两位少年正在切磋武艺。他们虽持着仅寸许的木棍,一招一式却似名家指点、颇具风范。我刚进院子,他们就已经发现了我。身量高些的那位急道:“元夕妹妹,春日风大,你怎么就出来了?!”语中颇带忧虑关怀之意。另一位年幼些的少年早已跑到我身边,对我道:“妹妹和我玩儿!”何大人威严道:“赶紧继续做功课,不得偷懒!”少年临走时向我挤挤眼睛,惹得我忍不住笑。路过花圃时,无意间看见一丛海榴,半枝花蕾姹紫嫣红,另外半枝却已经枯死了。我诧道:“花儿怎么枯了?”何大人道:“自上月起,这株海榴朝北半面枝叶便相继枯萎,众人均不知何故。”我走几步便喘不上气,需得歇上许久才能继续向前走。这样费了半日,终于跨出府门登上了马车。两位哥哥做完功课,这时也来到何大人及夫人身边,目送我离去。

马蹄得得,车驾轻启。

我看着府门口的四个身影被逐渐拉远,直至终于消失在了视线里,突然觉得十分伤感。离别,许是一时,许是一生。直至今日,我方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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