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影身量苗条,明显是个女人,她卷挟着寒风而来,稳稳停在半空中。女影衣袂飘飘黑发四散,她以与地面平行的姿势趴浮在空中,脸冲向地面,双手呈爪状。
槲寄生隐在黑暗中观察,借着摇摇晃晃的烛光,他赫然发现以这女子腰间为中心,四处散射着无数条的透明丝线,这些线细如蛛丝,一直蔓延着射向四周的黑暗里,不知通向何处。
槲寄生看她这架势,心里猜测:会吐丝,莫非是一个蜘蛛精?或者蚕妖?
这女子在空中俯瞰着院子,她鼻翼扇动,果然嗅到了熟悉的气味,她知道目标就在屋中。她动一动手指,一根透明的丝线就挥舞着伸向屋子,槲寄生立即飞身跃出,同时一挥手,为身后的房子罩上了一层结界。
女子见槲寄生稳稳落在房前,她歪着头盯着槲寄生,动作机械僵硬,如同一具死尸。待确认了槲寄生就是自己所寻之人后,她喉咙里发出嗬嗬嗬的声音,就像垂死之人胸腔里的最后一口气流转,她嘶哑着叫出声:“臭道士,我终于找到你了!今夜我便来报当日之仇!”
女子五官扭曲,露出满嘴锋利的牙齿,颗颗白牙森然惨白,尖利如刀。
槲寄生看女妖这副鬼样子,淡淡吐出一句:“我诛杀的妖魔太多,漏网之鱼还敢自己送上门来,今夜我便将你彻底了结了!”
槲寄生当先出手,他食指中指捏诀念咒,指尖祭起一团磷火,直直射向女妖。蜘蛛精最是惧火,蛛丝遇火便燃,这经特殊淬炼的业火是蜘蛛精的大忌。
然而预想中的火并未燃起,磷火刚一接近蛛丝就瞬间熄灭无踪。女妖大笑着舞动腰间的丝线,她渐渐站直了身体:“槲寄生,原来你只有这样的本事!今日我要以你的生魂活祭我娘亲的亡灵!纳命来吧!”
女妖陡然一下子将四射开来的蛛丝尽数收进掌中,蛛丝在她的一双鬼爪间快速团成一个西瓜大小的球,女妖一双发着绿光的眼睛怒瞪着槲寄生,她快速出手将丝球弹射向槲寄生。
槲寄生拔下头上的玉簪化成宝剑在手,他横劈一剑,却不料丝球不仅没有分裂开,而且还富有弹性的收缩,抵消掉了宝剑挟来的剑气,丝球腾的一声散开,无数条丝线迸然四射,缠绕在槲寄生剑上、手臂上。槲寄生不断挣扎却挣脱不开,丝线越缠越紧,渐渐的,槲寄生已没有动弹的力气。
自己的身体被禁锢着,槲寄生无法施展身手,而那些丝线仿若有生命般,争先恐后的钻进他衣领、衣袖的缝隙间,有的还要钻进他的眼、鼻、口、耳,槲寄生整个身体都被丝线所包围,丝线攀附其上,很快就形成了一个硕大的线球,完全吞没了槲寄生。线球慢慢扭动这,渐渐的挣扎越来越微弱。
女妖尖笑着欣赏自己猎物的垂死挣扎,过了一会儿她扭头看向被结界保护着的房子,女妖动动手指,几道丝线开始笔直的向结界发起攻击。
许是因为实施者自己已陷入危机,这道结界在经受几轮攻击后就渐渐薄弱了,终于被女妖寻到了一个空档,丝线轻松的透过结界,直伸进窗子里。
阿涤对屋外的战事一无所知,仍躺在榻上安然入眠,丝线灵巧的透过窗幔,缠绕着他的一双手腕、脚腕,打了个结。女妖操控着丝线越收越紧,丝线深入阿涤的皮肉,疼痛感使他陡然惊醒。
醒来的阿涤才发现自己已被束缚,他想动弹四肢,却无可奈何,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丝线缠绕几圈,牢牢固定在了床架上。阿涤的脖子被勒的生疼,他脸色变红变紫,快要无法呼吸,在最后关头他拼尽全力发出一声呼喊:“救命啊!”
女妖没想到他竟还有气力呼救,顿时冷下脸来一用力,缠绕在阿涤脖颈间的线收得更紧了,阿涤艰难的挣扎。
阿涤的房间紧邻着风飏的住所,他听到一丝呼喊,立时感觉到一股腥臭气息,迅速起身奔过来。
风飏刚一到门口就见到院中央多了一个一人多高的、造型奇特的圆球,圆球在烛火照映下泛着淡淡白光,细细一看才发现那是一个巨大“蚕茧”,发出白光的正是无数条还在缓缓移动的乳白色丝线。
不见槲寄生与阿涤,只有半空中挂着一个兀自挥动双臂的“蜘蛛人”,风飏甩甩衣袖背过双手:“大胆小妖,竟敢来风府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