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破碎,暴露在烟尘中的皮肤有些焦黑,就如同汪洋此时的面色一般。
迷途回归遇到的时光乱流让他此时仍心有余悸,破坏力之强举世罕见,每一块时光碎片的撞击都堪比陨石坠落,在他身上留下无数伤口。
而且更加让他无语的是。
乱流中残缺自然大道竟消逝黑白所留的天门封印,让他无奈只能在那样的地方突破王境,享受了的一把美好的绝望。
结果可想而知,恐怖天劫差点将时光道击垮,汪洋靠着强横的肉身九死一生勉强挺住。
神体被洗礼过后变得晶莹,几块脱落的焦皮下露出嫩若婴儿的肤肉,除却这次没有能斩获到记忆碎片,几乎与以前一模一样。
枯海中的精纯能量汹涌,让他自己也估摸不透实力究竟涨到何许,常识中的境界不能衡量。
每次实力大进都会有的后遗症发作,与先前被压制的战意融合一处,大雨不能洗礼他的神智,只能在白的搀扶下才稍得控制。
体内原本猩红的血液不知何时再次变回幽蓝,深邃到让人想要陷入其中,不能自拔。
“那缕杀机竟没有废掉这只蚂蚁。”
闪退远空的东华喃喃自语,即便汪洋此时的战意惊鬼神,修行之快同样让人震撼,却仍难入其法眼。被选作诸天神子之一,已让其对神境之下的一切毫无兴趣。
手指搓动间打量群衣飘舞,美若天仙的的白,心中有些迷惑。
以他超越神境的实力加持神目,居然难以望穿其本源,不能看出其修为,最起码也是合一境界之上。
原来是她为那蝼蚁驱散杀机,保其性命,东华很自然的将原因归于白。
而且那女子看向汪洋的神色让他不甘,其中关切尽是出自内心深处最真挚的感情。
在他看来最耀眼的应该是自己,这等强者怎能对砂砾生出爱慕?
东华面色越发扭曲,看向白的目光变得炽烈,其中流露的阴狠让人阵阵心惊,然几人中却只有汪洋与鱼小桃知晓原因。
为同族抛弃,历尽委屈与磨难,留下的未必只有坚持,也会有愤世的理由。
“来狐族做我的仆役,我带你遨游星海如何!”
奥?
先前将一切精力放在汪洋身上的白终于回过神来,直到此时才注意到对面居然还有个人,柳眉轻抬满是鄙夷,想笑却笑不出的样子极为讽刺的扔给东华。
“这孩子真的不要命,连她的主意都敢打?”
雷劫被迫洗礼的小妖探头,两只龙角显得比刚刚大了许多,银光缭绕其上,妖霜锋刃之上尽是电芒。
见识过白生气时连迷途都踢碎半边的情景,如今听闻东华竟敢收其为仆役的宣言,心中对于那份比它还甚的天真表示崇高敬意。
娇小的龙爪大拇哥高抬,任谁都想来几下的表情气的东华暴走。
只是不等他动手之时,两道速度极快的身影却已经行动。
早就忍不住体内沸腾战血,急需冷却燥热内心的汪洋第一个出手。如玉盘的大掌瞬息抽下,丝毫没有留一点后手,震耳的打铁之声嘶鸣。
原本同样想动手的白收回玉掌,托起下巴兴致勃勃的看着这一人一龙,每一次都能感到内心的轻松。
“尔等肖小是在调戏本座?”
指骨铿锵,东华额头处几条青筋若虬龙纵横,身为诸天神子却被他眼中的庶民戏虐,一身杀气比同利刃划开虚无,距离较近的银甲虾兵直接化为血雾弥漫,爆碎当场。
实质化的杀气!
“心魔竟被提炼出与道本源融合!”
曾在迷途听过汪洋的龙吟道喝,了解百年前那件旧事的白震撼。
心中越发好奇东华百年之中经历过什莫,竟拥有浓重足矣泯生的嗜杀之机。
远处的修罗王侧目,没有比以杀证道的他更明白这间恐怖,眼中尽是狂热。
发泄后恢复神智的汪洋停下手中动作,深邃的两道蓝光贯穿苍冥,却是盯着东华身后毫发无伤,梨花带雨的鱼小桃看个不停。
“有些意思,值得一战!”
妖霜舞动,汪洋的疯狂让早已看穿对方修为的白慌乱,那可是屹立在这方世界真正巅峰,半步初识的存在,即便汪洋再非凡又能拿什么与其争锋?
十方道域必然压制一切!
“洋洋,这一次还是我来吧。”
阴阳大道浮现,有些畏惧的望了眼天际,白咬牙拦下蓄势待发的汪洋,洁白道莲被唤出,四溢着阳炎之力。
正欲出手却又被汪洋挥手制止。
“言若无信岂能堪破长生,我既决心帮鱼小桃回归正途,便要亲手为其扫去心魔。而且...”
从白的神色中堪破一角真相,汪洋手指苍天不再言语,其间之意不言而喻。
“蝼蚁猖狂!”
原本因白的神秘而不敢妄动的东华此时彻底暴走,无法忍受明明只是尘埃,白却还要倾力护佑的汪洋。
自己曾被同族欺凌,却无一人相助的情形历历在目,无法忘记。
速度之快无人看清,脆弱的虚空随之散发的力量蛛网开裂,异象惊人。
“来的好!”
汪洋同样实质化的战意再涨,与滔天杀气撞在一处散发雷霆之光,手中妖霜横斩向若陨石坠下的东华,锋刃却在身前十寸处如入沼泽,再难寸动。
心中一惊,杀机已然洞穿汪洋肩头,两道血箭飞出数米。
挥手制止从白莲起身,暴怒想要出手格杀东华的白。
肩头熟悉的腐蚀之力渗透,幽蓝血气轰隆作响,雄厚到让整座战场都静谧的生机瞬间驱散妖邪,修复伤体。
晋升王级控制力暴涨,汪洋已可以肆意调动体内储存的生机。
“他是生命祖神转世吗?体内为何拥有这般源源不断的生命力!”
“如此岂非先天无敌。”
战场中气氛极其诡秘,原本拼死搏杀的古神竟在一时讨论起来,让妖霜之中探头的小妖分外无语,却也疑惑的望着战意高昂的汪洋不得其解。
只有早就发觉过点点奥秘的白带着微笑,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下,悠然盘坐道莲看起戏来。
先前与黑论道的一句话被想起。
血脉彻底觉醒之时,他究竟会到何等境界无人可知。
渐渐冷静的东华一身杀气不减,伫立远处观察着此刻汪洋的变化,贪婪的眸光中神力汹涌,望着遮天蔽日的生命元力握紧再次开口。
“做我仆役,饶你不死。”
“还真是有病。”
不等汪洋回应,小妖装模作样的鄙视已经到位。
就连它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维护这个动不动施以暴力的汪洋,满脸的不爽却是清楚的展现在几人面前,惹得作壁上观的白娇笑连连。
“既然如此,那就让实力决定一切!”
半步初识的气势全面展开,东华收敛十方道域,无匹肉身中神光绽放。并不准备下杀手,汪洋磅礴的生命力对于他的道有着大用。
全身戒备,汪洋超越神境的识海捕捉到一道残影,瞳孔不由放大,无奈承认一个事实。
东华的实力确实强过他太多。
提前看透他的攻击方式却不能做出反应,一直很有自信的速度完全无法发挥,就像一根铁索捆住本该动起的肉身,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重比青山的铁拳锤在胸前,幽蓝血染长空。
幻道!
看穿一切的白皱眉,挥手拨开迷雾,一朵道莲竟隐匿在时空夹层中闪烁光华。
可与传闻中的力之极尽相论的传奇幻道!
相传狐族老祖曾以此道杀灭一世,打压的同代天才无法抬头,最终脱颖而出,被世人尊称幻古传奇。
本还以为此道已经泯灭在神史尘埃中,没想到竟在这修为马马虎虎,却自大到要收我为仆的妖狐身上得以传承,难怪可以将心魔都收为己用。
“不错的传人,可惜找错对手,做一块磨刀石也算荣幸。幻古老贼,你可以安息了。”
白的自言自语并没有被任何人听去,否则一场滔天骇浪必将卷起。
可以在神史留名的强者,有哪个不是移山填海,名震千古的大能。却被这个看起来极为年轻漂亮的白衣女子称为老贼,想来此时棺材盖已然压不住。
没有白那般见识的汪洋回味,刚刚无法控制己身的感觉让他很在意,毫不在意的抹去嘴角残留的血迹。
就如当初被困惑包裹,未曾寻找到方向时的无助一般,浑身神能被抽空,神秘的力量腐蚀着道心,欲要将其瓦解。
一拳过后再次停顿原地,东华昂首俯视地上艰难站起,生命力磅礴的汪洋。
“贫瘠之地被牢笼捆囚,修界堕落如斯,竟连原本属于自身的战斗方式都已忘记,只知拳掌与那些自命不凡的武者有何区别,市井而已。”
东华负手而立扫视战场,若君王般耀目辉煌,无一人敢与其对视,全都不自然的转头望向他处。
“我曾试着相信过这片天,却只落得满身伤痕,无故被欺辱数十年。”
平静中透出心酸,汪洋脑海中不由浮现出曾在湖边吐露心声,一身伤痕累累的小白狐。
“但现在却全部都变了!星空来客教我真正的修行,助我成为诸天神子之一,就连狐王也要对我礼让三分,这就是实力!臣服于我,我会带你抛下一切杂念追随力量之道,主宰万族,到那时再不需要看任何人脸色......”
......
东华讲述他的曾经与野望,狰狞之色时现,流淌的杀气若幽泉冰冷,却被汪洋洞穿真相。
这个人,只是个迷失于力量沼海,被大道绑持都未曾发觉的可怜人罢了。
汪洋斜望远处妖娆倩影,心下已有凄凉。
狐族未限其半点自由,她并非真的没有办法离去,但仍旧苦苦坚持,耗去百年生涯,甚至不惜出卖恩泽也要在青丘生存下去,常伴其左右。
如此地步实属不易,然苦在红尘昙花现,转瞬美好,旧人已无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