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里有不少人物的画像，桌子上还放着一张好像已经完成了的画，不难看出来画上的白衣女人就是落影花。
“好看么？”夜子若看见张起灵在看桌上的画，说道，“我什么都不会，就只会画画。茱姬说，作为画仙血脉，不能不会画画。”
画上的人站在一片花丛中，没有任何的表情，回眸之间是一种对世界万物都淡漠的凉薄，但却依旧美得让人窒息，完全无法移开眼。她微微侧过头，好像是在看着画外的人。
看得出来，画这幅画的人一定是非常小心的在描绘那种清冷的气质。
落影花的确是有种清冷的气质，但其中也带了些许莫名的噬杀。
“嗯。”张起灵轻轻应了一声，不得不承认，夜子若的画技的确是如同神迹一般，逼真的不像话。
“这幅画还没有画完。”夜子若执起笔，落笔之间，一道淡淡的泪痕出现在画中人的眼角。
她这是在哭么？
带着几分无奈和无助，却还要用无情和高傲来掩饰。
明知这只是一幅画，但张起灵的心口突然一阵刺痛。
“如果我和姐姐们一样厉害就好了，就能保护想保护的了。”夜子若喃喃道。
……
“如果我没有那么弱，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
……
是谁？
张起灵死死的盯着夜子若。那句话在很早之前也有人说过类似的，但那是谁呢？他记不得了，关于那个人的记忆好像就是一片空白。
眼前的夜子若好像变成了另一个女孩。女孩身穿一件白色的衣裙，容貌模糊，看不真切。她就这么怔怔地看着张起灵。
张起灵记得，她就是那个曾出现在他梦境中的女孩。
女孩缓缓开口。
女孩：【回头罢，张起灵。】
张起灵：【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女孩：【因为我在找你。】
张起灵：【为什么。】
女孩：【没有为什么，只因为你不是一个人，我们都是怪物。】
张起灵：【你到底是谁。】
女孩：【我是长白山青铜门里一个古老的家族中的族人，我叫——落……张起灵！】
与上一次一样，女孩的话还未说完，便突然消失了，只有张起灵三个字听得非常清楚，甚至是刺耳。
“姐夫？没事吧？”
“没事。”
虽然说了没事，但夜子若依旧找来了简秋，为张起灵检查了身体，确定是真的没事了之后，张起灵便又回到了南景院。
喝着槐姑送来的酒，整理起散乱的思绪。
耳边突然响起那个白衣女孩所说的话。
女孩的第一句话便是“回头罢”，是想告诉他，如果他再不停下脚步，就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么？或是一旦他去了那个妃子墓，就会被完全扯进一个巨大的漩涡，到时便是真的无法回头了。
那女孩是为了告诉他这个消息才会找他么？但又为什么会说他们都是怪物？
“我们都是怪物……”张起灵轻轻说道，一遍又一遍。
【你不是一个人，我们都是怪物。】
熟悉的声音，好似没有夹杂一丝一毫的感情般的冰冷，却带着几分怜悯和……怀念吗？
错觉吧！
女孩再次出现在张起灵面前，黑发白衣，加上本就比正常人要白得多的肤色，在阳光下如幽灵一般，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半透明的状态，只是那张小脸，依旧是看不清容貌。
张起灵起身，伸手想要触碰，可在本应触碰到女孩的一瞬间，只感觉到空气中的丝丝冰凉。
女孩：【你碰不到我的，我不存在于这个“层面”。】
张起灵知道，层面指的是世界，或是时空，比如人和鬼，一个是人间的人，一个是地狱的鬼，是分别属于两个不同的层面的。那如果这个女孩不属于这个层面，她又是哪个层面的呢。
“你是谁。”张起灵犹豫片刻，还是把这个问题说了出来。
女孩偏了偏头，张口好像要说些什么，但最终是没有回答。
【我来自于你的“世界”，准确的说，我是从你梦境里抽取出来的。我所能说的，都由你控制。比如为什么我一旦说出我的名字，我就会消失，是因为你不想知道，或者说是你在害怕知道。】
“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你不是一个人，我们都是怪物”这句么？字面意思而已。】
怪物……张起灵垂下眼眸，他的长生便是他能被称为怪物的最大原因了吧。
那时的张起灵还没有意识到，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怪物”是什么，“我们”又是指谁，女孩为什么会一直说这一句话。当然，这是不可能让他知道的，这句话的背后隐藏了实在太多的沉重和残忍。
“你想告诉我什么。”
【……遵循你内心真正的意愿，最后一次了。】
女孩的身体开始变得模糊，是要消失的预兆。
【木己，我的名字。】
木己，这肯定不是她真实的名字，但是她无法说出自己真实的名字，也只能先取名为木己了。
木己已经消失无踪，张起灵仰头又灌下一口酒，心却莫名的平静了下来。
而在地狱的第十八层，红衣的女人走进了一座巨大的纯白色宫殿中。
宫殿华丽却低调，凉风吹过，银铃清脆。
玉足踏上汉白玉铺作的地面，赤红色的衣袍扬起，脸上妖异的红色花纹好像又扩散了一些，步摇上的吊坠撞击发出声响，本该是很细微的声音，却在这寂静的宫殿中显得异常清楚。
曼珠停下脚步，抬眸望向前方的花圃，花圃中的花早已经枯萎，她知道，这些花开时是多么的让人惊艳，但现在，却是物是人非。
“妹妹，看啊，你不回来你的花都枯了。为什么呢……”
“不肯乖乖的……与我归家……”轻叹了一口气，带着无限的苍凉。
与我归家……与我归家……与我归家！
墨发扬起，汉白玉的地面上，血红的花瓣，尸横十里。
“与我归家罢。我亲爱的妹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