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亭※※※
衍庆元年八月二十日,衍庆帝三女赵冰儿出生第二日。衍庆帝刚刚生产,体虚卧床。早朝由皇太女赵俐主持,继王夫赵文宣垂帘听政。
一下早朝,苏仲秋便疾步出乾清宫,又急匆匆奔出景运门坐上轿辇。他身子不好,不得远行,衍庆帝特许他出外朝后可以以轿代步。
“速去箭亭,要快!”苏仲秋急道。
几个轿夫抬起轿辇奔箭亭而去。
苏佑朋一幅书童打扮坐在苏仲秋身边,睁着乌溜大眼茫然四顾,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箭亭位在文渊阁以北,太女东宫和御茶膳房以西。除却北面一座宫殿外,南边俱是大片开阔的场地,青砖漫地,是世子王公们日常驯马练箭的地方。
今日这里将会有大事发生!
苏仲秋坐在步辇上,用一方帕子擦着额上汗珠儿,心中惴惴不知道是否赶得及在张凤仪之前先到箭亭。
“大人怎么今日下朝如此早?”正在箭亭北面逡巡的侍卫长福荣笑着上前对他抱拳见礼。
“来不及解释,你快随我离了这是非之地!”苏仲秋心急如焚地催促道。
福荣稍稍一愣回道:“大人为何如此着急?卑职此刻还在当值,还有一个时辰才能换班……”
苏仲秋道:“你若现在不走,待会儿可就走不了……”
他话未说完,忽然惊叫一声。一只羽箭“嗖”得一声擦着福荣的发梢飞过,落在了苏仲秋的轿辇旁边。
苏佑朋也被吓了一跳,只觉得身侧一阵湿热,一股子腥臊之气。原来他身旁的男人竟然惊吓因为过度失禁了……
地面微微震动,伴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一队御林军自南边朝箭亭方向奔了过来。最前面一匹金色汗血马,马上坐着一个身披金甲威风凛凛的中年男子,正是衍庆朝贵相公兼兵部尚书张凤仪。
张凤仪驱马先来至苏仲秋身旁,睥睨他道:“下了朝不乖乖回府睡觉,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苏仲秋讪笑道:“下官正准备送继子去到东宫,不想在此处遇上尚书大人。”
张凤仪看了一眼他怀中小童冷笑道:“这样的尿包送到东宫作书童,太女不嫌埋汰么?”
他又瞥了一眼侍卫长福荣,谑道:“想去东宫,应下朝之后走东华门,为何要借道箭亭?你是担心本公抓了你的小情郎吧?本公念你曾上表支持女皇称帝,卖你几分面子,不要以为本公不知你的那些丑事!”
苏仲秋哑口无言。
福荣更是面红耳赤,跪下身道:“卑职拜见贵相公兼尚书大人,愿大人福寿安康。”
张凤仪不耐烦道:“少说废话,今日箭亭里赵家世子都有谁在?”
福荣道:“回大人,文顺、文明、文秀三位王爷的世子都在;文昭王爷也在此处。”
“文昭?”张凤仪冷笑道:“这小子不到梨园唱曲,跑到箭亭来做什么?”
“本王来箭亭看侄子们练箭,不可以么?”
张凤仪回身,只见一个手持折扇风度翩翩的俊美男子走了过来,正是文华大帝的末弟赵文昭。他身后两个手持重剑的羽林卫寸步不离得跟着。
赵文昭瞥一眼身后的羽林卫冷笑道:“本王身无寸铁,又手无缚鸡之力。贵相公还怕本王伤你不成?”
张凤仪示意羽林卫退下,笑道:“本公奉旨拘捕三位世子,希望文昭王不要掺乎其中。”
赵文昭冷笑道:“敢问尚书大人,世子们犯了何罪要被拘捕?”
张凤仪装模作样道:“事关机密,本公不能告诉你。”
赵文昭道:“就算世子们有罪,也有大理寺秉公处置。尚书大人纵掌兵权也不能说抓人便抓人。世子们若有罪过,也不过是因为他们姓赵!贵相公是因为女皇下诏令新生的木兰公主随其父文华大帝之姓心中有气。又不愿得罪女皇,才迁怒于我们赵家子孙!”
“赵文昭!”张凤仪怒道:“我敬你是文华帝的弟弟才对你礼让三分。你若再敢胡言乱语,当心我连你一起抓!”
赵文昭冷笑道:“这天下虽不再姓赵,但也不是你张家的!你想要抓我,先问过衍庆大帝还有我哥哥文宣公答不答应!”
张凤仪大笑道:“休要拿赵文宣那块软肉压我,他不过是沾了文华帝胞弟的光才做上继王夫的位子。莫说侍寝,女皇连一根手指都不愿碰他。”
赵文昭道:“就算哥哥不曾受宠也是后宫之主,比你这关外来的贵相公不知道尊贵到哪里去!”
张凤仪大怒,拔剑指向赵文昭道:“不要以为你是女皇的小叔,享几分恩宠便可恣意妄为瞧不起老子。此处是前朝,本公是兵部尚书兼东羽林统领,我现在就下令抓你。倒要看看你的继王夫哥哥救不救得了你!”
“你敢?!”赵文昭见羽林卫上前怒斥道:“你们也曾吃我赵家皇粮,如今却要为虎作伥?”
羽林卫尴尬道:“对不住大人,卑职们也是奉命行事。”
“放开我弟弟!”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众人齐齐望向西边,只见另一队御林军从西面穿左翼门急匆匆赶来。为首的中年男子身披银甲,虎势狼形,阵仗比张凤仪不输分毫。
羽林卫们不自觉得松了手,赵文昭高喊一声“哥哥!”朝男人奔过去。
张凤仪撂下宝剑,哂笑道:“文昌王,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任由你欺负我赵家叔侄?”赵文昌也拔了宝剑,横眉冷对张凤仪。
赵文昭上前对赵文昌耳语了两句。
赵文昌点头,对张凤仪道:“听说你是奉旨来拘捕赵家世子,奉谁的旨?圣旨又在哪里?若拿不出,咱们就一起到养心殿找女皇评理!”
张凤仪讪讪得收起剑笑道:“一场误会,文昌王何必较真?”
赵文昌冷笑道:“本王是女皇亲封的镇海候兼西羽林卫统领,不怕你小小兵部尚书。敢欺负我们赵家无人,先从本王尸身上踏过去!”
张凤仪面上无光对羽林卫道:“我们走!”一个人先策马灰溜溜得跑走了。
苏佑朋轻扯身旁的苏仲秋衣袖小声道:“父亲,我们也走吧!”
苏仲秋回过神来,对轿夫使个颜色。轿夫们忙不迭抬起轿子趁着众人不注意从北面悄悄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