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
薇皇乘步辇自坤宁门出御花园,又经坤宁、交泰二殿从西门进乾清宫。
此时,三省六部大臣已在宫外等候多时。
终于宫门打开,大臣们鱼贯而入。薇皇头戴九旒冕身穿五爪金龙袍端坐在皇坐之上。
群臣齐齐跪倒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薇皇道声“平身”,于是群臣起身,在殿下分两列持笏板端坐。
薇皇一眼瞥见端坐武将列的张月英。她气色极佳,面庞红润,容光焕发。薇皇盯着她看了一阵愈发觉得批了一夜奏折的自己面如蜡纸,萎靡不振。
十多年前长安人云,东州有二绝色女子,一曰木兰公主皇三女赵冰儿,一曰渤海郡王张凤仪长女张月英,二人虽静躁不同但各秉天颜,互有千秋。十多年之后,东州无人敢再指点女帝薇皇之容貌,然渤海郡王豪气干云男色馆中一掷千金的风流韵事依旧被坊间小民热议。
薇皇想及谢无欢嘴角与李廷治额上淤伤,忍不住愤愤不平。正准备开口发难,凤阁侍郎吴孝博手持象牙护板遽然出列道:“启禀皇上,臣有本奏。”
薇皇虽心中不耐烦仍耐着性子道:“吴大人请讲。”
吴孝博道:“川渝总督李玉春急请朝廷再增救济粮四十万担。”
薇皇眉头紧皱道:“朕今早已批援蜀粮食三十万担,怎么又成了四十万?”
吴孝博道:“回皇上,这四十万是新增请求。据李玉春所言蜀中饥荒远超预计,七十万担尚且不能保证饥民温饱,三十万更是杯水车薪。”
薇皇又问:“国库里还有多少存粮?”
吴孝博道:“回皇上,已不足百万。”
薇皇反问:“为何今年国库存粮如此少?”
吴孝博道:“回皇上,自皇上登基七年,一直提倡轻徭薄赋,故民富而国贫,国库存粮一直不多。去年各地风雨不顺粮食欠收,国库存粮消耗巨大。今年地方征粮不力,故而国库存粮所剩无几。恕臣直言,民虽贵然重利且短视,丰年不知节俭,饥年又想全仰仗朝廷。臣请皇上再修《募役》《方田均税法》略增地方赋税与征粮之数,以增国力。
薇皇思忖良久才道:“修法兹事体大,此事暂议。先给蜀中增粮三十万担,剩下十万朕再想办法。”
吴孝博称是退下。
辅国大将李雪剑出列道:“启禀皇上,臣有本奏。”
薇皇心道又是战事,道声:“讲!”
李雪剑道:“江浙海防急报,近海又有倭寇海盗来打秋风,臣请即刻联鲁闽两地海防协力共击之。”
薇皇道:“江浙海防为何不能御敌?”
李雪剑道:“自前朝文昌王病重退隐,镇海大将之职一直空缺。我朝近年又一直与扶桑修好,故而长期疏于海防。臣听闻扶桑近年地震台风频频,故多海盗跨海来犯我朝海疆。”
薇皇环视朝堂,见黄佑龙端坐武将之首若无其事,不由心生火气,故意问道:“兵部尚书何在?”
黄佑龙稍稍一愣起身走到正中道:“臣在。”
薇皇斥责道:“朕为何在你的奏疏之中从未见提及江浙海防一事,这些奏疏不应是你呈递的么?”
黄佑龙心道我之前奏疏之中分明有提,是你看不仔细,如今反赖起我来。然而朝堂之上他不得不照抚皇帝面子,于是改口道:“臣奉命主持长安防务,兼关照地方守军。海防事务并不在臣职责以内。”
“一派胡言!”薇皇一拍龙案道:“你是兵部尚书,就算不当其职也应关照海防之事。你每年奏疏给朕要那么多军饷都被你与你的那帮弟兄们分吃了吗?”
黄佑龙这才收敛笑容道:“臣知错,臣下朝就就海防一事拟奏疏呈于皇上。”
薇皇道:“不必等下朝,这就去殿外领二十军棍,这季俸禄也不必领了,全部充为海防军费。”
黄佑龙虽心中暗骂,仍面不改色道:“臣领命。”大踏步走出乾清宫。
两封奏本议完,薇皇已心烦意乱。她问道:“谁还有本奏?”
这时,张月英一个箭步出列道:“岂禀皇上,臣还有本要奏。”
薇皇此时已无心思再挑她刺,轻叹口气道:“讲!”
张月英笑道:“今年秋收,关东地区所获颇丰。臣不敢独享,特千里赶到长安呈于皇上。共有黄金八百,白银十万,牲畜五千,贵毛皮数百。此外还有粮食近三十万担,尚在运来的路上。区区薄礼,不成敬意,祝吾皇万寿无疆。”
薇皇听罢眉头舒展道:“渤海郡王一直为我朝戍守关东多年辛苦,更曾代朕西征立下赫赫之功,实乃国之栋梁。如今能在朝政吃紧之时雪中送炭,朕无以为报。”
张月英笑道:“臣只愿能为皇上分忧,不求赏赐。”她话锋一转又道:“臣还要向皇上请罪。”
薇皇心上一沉,仍莞尔道:“但说无妨。”
张月英道:“臣昨日到寿康宫请文太公安,回来路上途径御花园之时偶遇香公子谢无欢,与他生些龃龉。臣火爆脾气,不小心错手打伤了宝月楼一个小倌。”
薇皇心道:“好你个张倾城竟敢仗着有功在朝堂之上信口雌黄!”
她不好发作,勉强挤出笑容道:“渤海郡王脾气朕是知道的,定是那小倌失言冲撞于你。朕会让王夫黄正明严办此人,你毋需为此等小事担心。”
张月英笑道:“多谢皇上!”退到一边端坐。
薇皇又轻叹口气道:“诸位爱卿谁还有本要奏?”她见无人应声便对身旁子姗道:“退朝吧。”
子姗高呼“退朝”,群臣道“恭送皇上”于是再拜。
薇皇悻悻然起身顺东门步出乾清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