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她刚回到吧台。
女伴还在跟俊俏的青年男子搭讪。
她本来就是被拉扯过去的，一直没话就又走了回来。
.
远远地她回头看着，趁着酒意，他们眉来眼去地嬉笑着。
音乐有点吵闹，以至于淹没了唇齿间的窃窃私语。
她望着，面无表情的饮了一大口。
头也不回的将杯子递过去，示意再满上。
.
再去接过酒杯的时候，她腕上的卡地亚手镯触碰了一下水晶杯。
发出了一响清脆。
有别于这烟酒味混杂的空间里的浑浊。
于是想起来，翻看起方才的那条短信。
.
“想你了。”
没头没尾的只此一句。
没有署名，号码也不在通讯录之列。
.
关上手机。
她继续喝酒。
舞池里想起轻柔的曲子，灯光重又暗了下来。
方才还在叽叽喳喳的男人女人，这会儿都搂抱去了一起。
不再费力言语。
.
望着头顶的镭射灯光。
她开始有意无意地想着那条短信的出处。
闲着也是闲着。
她这么对自己这回有违以往处事原则的行为作了解释。
.
无论身材相貌，或者学历才干。
她一直都是出类拔萃的那一类。
身边也从来不乏追求者。
当然，她都没把他们当过一回事。
依旧我行我素的为人处世，接受喜欢的，拒绝讨厌的，直言不讳。
.
这会儿，她想了他。
那个好久都没想起过得，她的初恋。
.
他戴眼镜。
这是她现在唯一还能确定的事情。
每回说话紧张了，他就会不自觉的推一推鼻梁上的镜架。
然后支支吾吾上好一阵，说不了一句完整的话。
想到这些，她轻轻地一笑。
然后继续喝了一口。
.
大学的四年里，有一大半时光是跟这个呆板的男人一起度过的。
想到这些，她多少有点假惺惺地沮丧。
想象着，如果当时夜跟着一起出国深造，或许就是另一个结局了也说不定。
谁知道呢。
.
好吧，不会是那个书呆子。
她闷下一口之后，放下酒杯时多少有点用力。
.
于是她自然而然地想起了他。
那个自己痴迷过又伤害过她的男人。
.
待业的时候，在一群艺术青年里她跟他相识。
青春尚未枯竭，在正式踏上社会之前，依旧保持着旺盛的青涩。
她便随他和他的音乐一起去到了很多地方。
出入各式各样的酒吧餐馆，遇见各式各色的面孔，跟各种各样的人插科打诨。
.
他酗酒。
为了不灭的创作，以及麻痹现实的创伤。
他这样冠冕堂皇的解释。
生活，一直轻浮在理想的天桥上，摇摇晃晃，没完没了。
终于她累了，将遥不可及的理想亲自泯灭。
终于，她离开了他。
在她看见他床上有了更好的知音伴侣之后。
.
怎么可能是那个混蛋！
她默默地自问自答，口吻轻蔑。
终于趁着支离破碎的细节渐渐拼凑起来时就此打住。
.
那会是谁？
手里攥着酒杯，她突然有点莫名其妙的急躁起来。
本是个无关痛痒的短信，这会儿却成了她唯一想要专注的事情。
她多少为自己觉得有点沮丧。
失望于自己竟也会沦落至如此乏味。
.
他吗？
她饮了一口，却没下咽。
思绪跟喉咙一样停滞在那里。
短暂，却也有几秒钟。
.
他是她其中一位大客户。
虽然年纪比自己大一些，但是没大去很多。
为人谦逊，礼貌有教养。
谈吐风趣幽默。
即便是谈判桌上，他也还是保持着一贯的绅士风度。
这一点，是她最为欣赏的。
.
他有送过她一回花，在大项目谈成之后。
说起来那束花也不算小。
好事的下属们一起数过，该有九十几朵。
即便如此，他也还是有过及时的解释的。
及时到没能产生什么误会。
.
想到这里，她又笑。
被回来的女伴正巧撞见了，便一个劲的追问。
她只字片语地敷衍了一下，终于不再被追问。
他可是有家室的了。
她这么想着，于是也平静下来，就此打住。
.
一同过来的男人请她喝酒。
她笑了笑，没有回绝。
一饮而尽之后，将空的酒杯递了过去。
男人多少有点惊讶的看了看，然后露出虚伪的笑容。
.
她没在意，只低头轻轻地将那条短信删了。
然后将手机收起，放好。
直了直腰，并好不声张地深呼了一口气。
接着便笑容可掬地跟那个陌生男人大声划拳喝起酒来。
.
舞池里再次传来激烈的音乐。
四处乱窜的光束在周遭穿梭着，隐去了一个接一个的美好轮廓。
剩下一张张雷同的嘴脸，苍白在光里，赤裸裸。
.
.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