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此时邀玉的真实想法是,乘着玄殊尚未归来,这神山都由她一人做主,便把这事儿压下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
故而,邀玉让陆隐和凡人孩童结了契,一方面可以让这孩子有了灵气,可以在神山多待一段时间陪她解解乏,另一方面邀玉有自己的考虑,她倒是想看看武逆玄殊立的规矩而为,让这本该灰飞烟灭的鹿精成了地仙看那玄殊是何反应,谁让他一走就是百年,留她一人无聊得紧。
陆隐见状得知自己躲过一劫,便跪地谢了邀玉,走到临渊跟前低头道:“小公子,大人准了小仙不死,让我二人结契你可愿意?若是不愿,小仙万万不敢勉强小公子的。”
临渊迷惑道:“我尚且不知结契是个什么意思,若是不结又当如何?”
“你要是不跟他结契,他就立刻灰飞烟灭。这是我们神山的规矩,我可做不了主,你也别怪我不帮他。”站在一旁的邀玉悠悠地道。
“这……那我们便结契好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临渊听闻自己不同意陆隐便会死,不想太多便同意了结契。
“谢小公子,日后隐必当竭尽全力护小公子周全!”陆隐对着临渊拱手一拜。
邀玉见了,用白玉般的细指指着临渊淡淡道:“你们二人也不过是各取所需,陆隐护你周全不过是因为你死了他也得死罢了,而你一个凡人来我神山不过是求荣华富贵,有了陆隐和你同生,你也算是几世修来的福分了。”
“是,谢大人,您就是神山的主人吗?”临渊看着面前喜怒无常的美人忽然跪地道,“我是天朝的二皇子,因为被如今已是太子的兄长逼迫,方来到此地,想要求仙问法,以求自保,希望大人能留我在此,学习法术。”
“哼,被逼迫?自保?当我是七岁小儿啊?本大人已经两千岁了!我看你是想学法回去夺皇位吧。罢了,你一个智齿小儿居然有如此心机,我喜欢,蠢人我倒是不会留着了。你们便随我去神山宫罢。”邀玉冷冷道,“花梨!”
她唤了一句花梨便见天边来了一只巨大华丽的孔雀,那孔雀落在地上,好奇的看着邀玉身边的小儿,清脆地叫了一串儿悦耳的鸣声。
临渊垂目不语,他确实有此想法,问世间凡人有几人能受的住权力的诱惑,何况他自小便受尽了无权无势的欺辱。
“花梨,你带着这个凡人去神山宫,帮他清洗一下,看一身泥浆,上天啊,我去赏心园中看花去了,你回头让他来找我。”邀玉转身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点了脚尖转身蹁跹而来,带起一地落花,她的白衣在风中鼓动,面纱被拂起半片,朱唇微扬面似桃花,仿若白玉雕成一般,邀玉落在坐于花梨背上看着自己已经呆了的临渊跟前,半蹲着身子点了临渊干了泥水的鼻子道:“忘了问你,小东西你叫个什么名儿?”
临渊看着她在林荫之间洒落的几束微光中扑朔着长长的睫毛的眼睛,呆呆地道,“姐姐……你好美……”
陆隐赶忙代临渊回道,“回大人的话,小公子名为临渊。”
邀玉嗯了一声便拂袖蹁跹而去了,不知心中是何想法。
“啊……委实舒服。”邀玉躺在巨大的花树枝桠上,枕着手臂感受着微风吹来的馥郁花香,任凭花瓣落在她身上,不一会儿邀玉就被花瓣埋了起来。
一声清灵的啼叫将邀玉从梦中唤醒,一只白色的猫优雅地蹲坐在邀玉額前的树枝上,他歪着头问道:“主人,为何要留那凡人在神山,还特意为他创造留在这里的条件?”
“嗯……怀吾你说我是不是病了?近来总是梦见一个人。”邀玉答非所问。
“玄殊大人吗?”怀吾道。
“怎么可能是他嘛,那个坏神仙都不要我,去追求他那都羽化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心爱之人去了。”邀玉愤愤的蹙着秀眉,摘了一朵佛桑花随手一扔,那花儿就化作一双蝴蝶缠绵追逐而去了,“你看,连它们都故意来气我,还秀恩爱给我看……”
*西天如来处*一墨色衣衫的青年长身而立,身姿如松,玉树挺拔。他沉静优雅的身姿,仿佛以一种天荒地老的温厚,暗示他所不能言明的一切情绪。黑色如瀑的长发慵懒披肩,只是微微用银色丝缎系在发端处,蓦然转过身去看那东方的梧桐木上的一只凤凰在凄厉鸣叫。当此时方才见得那人面容精致绝美,目光沉静中带着悲悯苍生的温柔,泛起柔柔的涟漪,虽未笑又仿佛带着笑意,如皎洁的上弦月。那白皙的皮肤衬托着淡淡粉色的唇让人想要接近又畏惧于他不可企及的风度,不知为何却微微蹙起眉,抬手抚着心脏的位置,不知想起了什么。
从花树另一边转过的来人金光普照,却是西天如来,问那墨衣青年道,“玄殊,如何?可决定回凡尘去了?从你一到此地我便说了,佛法无边,容不得半点杂念,你……呵呵……心中有情字未了,我也留不得你。”
被唤作玄殊的墨衣青年眼中流露出悲伤,却淡淡地道,“我之所以寻了帝夋两万年,并非执迷不悟。因为我曾经为她立过咒,若是她恨我一回,我心便受刀割之苦一回。她消失之后,我曾经疼过,所以我相信她还活着。方才,我感受到了她的恨。”
“情字啊,得了,玄殊,你速速回去,帝夋于你已经是两万年以前的过往烟云,你莫要困于前尘,忽略了真心才好。当下那神山的白狐小姑娘可等了你一百年了……我且点到这里,悟不悟得出个中道理,全凭你自个儿了。”如来挥了挥手话语落下,便转身往大殿去了。
“邀玉……”玄殊垂下了手臂,眼中不知是何情绪。
怀吾看着发小孩子脾气的邀玉舔了舔自己的爪爪,岔开话题道,“好了主人乖,那您梦见的是谁呢?”
邀玉伸手抚摸着一朵花儿道:“是一个一身紫色衣袍的男子,他的装束……看起来像是古书上记载的凌霄大帝……”
怀吾无语了,毕竟凌霄大帝他老人家主宰整个乾坤哪有时间入一个凡间神山主人的梦啊,怀吾又岔开话题道,“好吧主人乖,还是说说为什么留那个凡人在神山好了。”
“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你是主人还是我是主人。”邀玉笑道,抬手把怀吾抱入怀中撸了几把,完全无视怀吾的一脸嫌弃,“真软……嗯,因为那个凡人……叫什么来着,额,临渊?对,临渊看我的时候,那个眼神跟梦里的人很是相像啊,那个孩子虽然还年幼,但我想知道他长大之后是何模样,跟梦中的那个人是不是一个模样。”
不待怀吾回答,邀玉想了想又道,“年月难熬,我懒得等他长大了。明日,我便闭关长眠,你跟花梨好好打点神山,除非期间玄殊回来了……估计他也不会回来了,罢了,你十年之后再来神山洞唤醒我就好。”
“……”主人您可真会偷懒,“主人,他来了。”
怀吾说完落在满地的落花上,化作一个白袍总角小儿,看上去不过五岁模样,唇红齿白,眉眼带笑,胖乎乎的像个肉球儿,仿佛从年画中走出来的一般。
临渊和陆隐迎面而来,见了突然从树上落下来的白猫居然化成了比临渊还小些的孩童,陆隐倒是没有太过讶异,临渊呆了一瞬,道,“小仙童可知邀玉大人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