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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分

第二十章 收购,机会(3)

温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画了一天画。

强迫自己投入的结果是最后太过投入,她甚至忘了要给温柔送机,到终于醒觉不对时已是一天过去,太阳早走到了日落西山,懊悔不已的她赶紧拨打温柔的电话,毫无意外地听到对方已然关机。

从书房走到客厅,无事可做,再走到厨房,还是无事可做,再走回客厅,心和脑袋都空空地不知自己可以做什么,最后她走进卧室,把自己整个倒在上。

“到我身边来。”

这句说话在她脑海里萦绕了整日。

她不明白,怎么样才是到他身边?她已经让他知道她始终爱着他,从来没有变过,还不够吗?

为什么这样还不够?他到底想要她做什么?什么叫做到他身边?

他离开时头也不回的绝然让她心慌,而明天,就是他结婚的日子。

她一遍遍拿起枕边的手机,又一遍遍放下。

忽然间想到什么,她起身拉开抽屉,拿起那根铂金链子,迟疑地,也拿起了链子底下压着的机票,那是明天上午飞伦敦的航班,他昨晚之所以过来,又说那样的话,是不是……因为他已经知道她订了机票?

沉思了一会,她把机票放回原处,拿着链子走去书房,把已卷好的画拆封,用印石沾了红泥,温暖的弦,她一幅幅按下在画的一角,补回先前遗漏的印章。

印好后擦拭干净,将链子挂上胸前,她拿起手机。

就在她想摁下拨出键时,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此时金壁王朝的玫瑰包厢里闲散地坐着三人,其中一位陌生面孔的俊容男眯着丹凤眼在高访身边侧耳倾听,待高访讲完电话,他急急追问,“怎么样?”

“她答应来。”

管惕眯眯眼笑,“菊含你搞什么鬼?是不是在国待得太久把你待了昏头,还是杨影虐待坏了你的人头猪脑,为什么一回来就迫不及待地要见老大的前秘书?今晚不是说好了给占男庆祝告别王老五的吗?”

做人怎么可以那么坏,居然想棵戏——不过,他也是很想看呢。

欧阳菊含不答反问,“你们有没有听过占男唱歌?”

高访惊讶,“他不是号称五音不全?”

欧阳菊含嗤笑出声,“方说法都是骗人的,他的歌声简直称得上天籁。”

管惕怀疑地看着他,“真的假的?这么多年不管是公司庆功宴还是出廊酒,多少借醉扯着他的衣袖要合唱他都推辞,全世界都知道他的口头禅是‘可以出钱买单绝不能出丑唱歌’。”

“当然是真的,我曾经听过一次,他可以把一首Withoutyou唱得比HarryNilsson还要荡气回肠,象呢喃一样又低沉又悲怆,简直震人心弦。”

“那和温暖有什么关系?”高访问。

“坦白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关系。”欧阳菊含双掌一摊,“不过我听到他唱歌那次是在大一,大概在他爸爸去世后不久,有一天他从外面回来,整个人失魂落魄,你们都不在宿舍,就只我陪着他在操场喝酒,喝着喝着他就唱起歌来,当时他一点也没哭,但每一句从他嘴里唱出来的词都让我觉得,他已经伤心到不想再活下去,听得我鼻子直发酸,还以为他是不是和薄一心分手了,谁知他唱完后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话。”

管惕好奇到了极点,“他说了什么?”

“他说,她走了。”

“谁走了?”高访问。

“当时我也是这样问,他神情呆重说,温暖,她走了。”

高访和管惕对望一眼。

欧阳菊含叹了口气,“之后他什么都不再说,不过我已经永远记下了这个名字,一个月后他就创建了公司,整个人象脱胎换骨,除了学习就是工作,狂热到一天只睡三小时,没想到一眨眼就是十年,十年里那是我唯一一次见到他唱歌和喝醉。”

才说着话,一袭白衬衣配珍珠长裤的温暖已然到来。

欧阳菊含跳起身,走到她跟前笑道,“温暖你好,我是浅宇国公司的欧阳菊含,第一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温暖有点摸不着头脑,随即便展开笑容,“你好。”脑海里一闪,“欧阳先生是——国那边的总经理?杨影的上司?”

管惕嘿嘿笑,“欧阳变态不是杨影的上司,是她的爱奴。”

欧阳菊含大叫,“管小猪你想找死?居然在面前这样诋毁我!”

一只遥控器向他凌空袭来,“你再叫一声管小猪试试!”

“这里又没外人,叫锦么啦。”欧阳菊含口里叫嚣,脑袋却在管惕的厉眼下缩了缩,他扁扁嘴,回头对温暖道,“还是温人好,不会象管小猪那么凶我,来,我们唱歌!”

温暖掩嘴,“占男,管小猪,欧阳变态,那高访叫什么?”

“高古板。”管惕和欧阳菊含异口同声道。

高访无奈地笑笑。

“来来来,唱歌唱歌!管小猪帮我点一首那么爱你为什么,温今晚就你一个生,请务必和我合唱!否则要是让管小猪在胸前塞两颗橙子出马,我怕他到时会我!”

管惕恶道,“超级不改死变态!”

欧阳菊含端起眉训斥,“闭嘴!小孩子别没大没小,不要妨碍我和温谈心。”一转头对着

温暖马上嬉皮笑脸,“你放心!就算你唱得比杀猪还难听我也不介意的!”

温暖失笑。

管惕对高访道,“问问占男到哪了。”

高访拿出电话拨给占南弦,“就差你了,什么时候到?”还没说完手机已被欧阳菊含劈手夺去。

“占男你再不来就听不到我和温的经典合唱了,离开你是傻是对是错,是放弃是软弱——”他刻意拉高腔调,眼珠忽然一转,“你不想唱也行,先给我亲一个!”说完嘟着嘴就向她倾身过去。

温暖吓得尖叫,整个人从沙发里弹起,引得管惕大笑。

听到她的叫声占南弦怔了怔,明显不悦,“为什么她会在?”

欧阳菊含贼笑,“我也不知道啊,你来了问高访。”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一刻钟后占南弦推门而入。

欧阳菊含只当没看见他,一把揽过温暖的肩膀,以腻死人的嗲声说道,“,你想唱什么?我帮你点!本帅哥今天为你做牛做马!”

不意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吃豆腐,温暖无可奈何,却也十分大方,用一只食指把欧阳菊含的手推开一臂之距,半玩笑半认真道,“做牛做马我不敢当,乖,一边去做个好小孩阿姨就感激不尽了。”

高访嘴里一口红酒全喷出来,管惕笑得最是猖獗,“欧阳啊欧阳,上得山多终遇母老虎了吧?”

便连面不豫的占南弦也忍俊不,朝欧阳菊含的腿胫踢了一脚,“阿姨已经发话了,乖侄子你还不滚远一点?”

欧阳菊含惨叫不迭,抱着腿飞快躲到一旁,委屈地嘟嘴,“占男你真狠,我不过动动手而已,你居然就给我动脚了。”

占南弦浅浅一笑,很自然地依着温暖坐下,而她的眼角收入一旁高访和管惕忍笑的表情,多少有丝尴尬。

欧阳菊含捞起遥控器,“占男,唱什么歌?我帮你点。”

“我不唱——”靠向沙发时眸光落在她的侧面,他改变了主意,“来一首StillLovingYou。”

温暖不自然地端起酒杯。

一只手掌当着在场三人的面轻轻搭上她的肩头,把她拥入臂弯里,她全身微僵,握着杯子的手心因紧张而渗出了微微细汗,蝎子乐队的老歌StillLovingYou,爱你依然的旋律在房间内响起。

他在她耳边,把音调放低了八拍,柔声唱道:

如果我们重来一遍,

一切从头开始,

我会试着改变,

那些毁灭我们的爱的东西。

你的骄傲建起了一堵坚固的墙,

我无法穿越,

真的没有机会从头再来吗?

我爱你依然。

试着,宝贝,试着,

再次信赖我的爱,

我就在这儿,就在这儿,

爱,我们的爱,

不应该就这样流逝。

那原应是极尖锐如二胡拉出一样的歌,被他反其道地降为古琴音般低沉的伤感吟唱,有种蛊惑人心的魔力,十年之后当他重新在她耳际如此低回软语地唱着情歌,她心口内引发的震撼难以形容。

当破天荒接到高访的电话问她有没有空出来坐坐时,她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因为,想到可能会遇见他,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或做些什么来让他满意,但她知道,再不说不做,过了今就没机会了。

然而此刻,她好不容易凝聚了一整天才鼓足的勇气,却被他的歌声震担缺,象是全身力气都已被他萦绕耳边的魔咒抽走,几乎连杯子也握不住,而只想只想哭。

想伏在他怀里放声痛哭。

在他唱完最后一句时她再忍受不住,低着头起身,“我出去一下。”

用尽全力撑着雾汽眼睫的她并没有看到,在她起身时背后有一只手已伸到了她手边,下一刹听见她微沙的哽声时在半空滞了滞,只错失那短暂一秒,她人已走远。

占南弦静静看着房门在她身后合上,一直不作声的其余三人对视一眼,欧阳菊含端起酒瓶坐到他身边,“来吧,今晚不醉无归。”

管惕也走过来,“男,把你手机给我,我要下载一款新的游戏,我电话内存不够,打不了。”

占南弦掏出手机扔过去,接过欧阳菊含递来的酒杯。

出了房间后,温暖眨落凝结了许久的两滴泪珠。

心口酸涩得透不过气,她信步下楼,走到大门外的空下。

没走出多远,身后响起陌生的脚步声,她在泪眼中回头,一股极端刺鼻的味道掩唇而来,骤觉天旋地转,她阑及挣扎已眼前一黑,整个人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第二十一章 生路,出口(1)

当清早的初阳在天空破开朝雾,金壁王朝的包厢内仍暗沉得不分日,宽阔的凹形三边沙发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四个男子的长躯,在桌上散乱立着或横倒在地的满目酒瓶,以及几人眉头微蹙的沉睡面容和衣衫不整,茬茬都显示着宿醉未醒。

寂静中不知道谁的手机响起闹铃,高访被率先惊醒,睁眼一看占南弦已坐了起身,紧继着欧阳菊含也揉开了眼,迷糊中看看两人,边打哈欠边踢了踢睡死在旁的管惕,“管小猪,起上课了。”

高访几乎与占南弦同时清醒跳起,他紧张道,“南弦,你是今天结婚?”

他话声未落占南弦已拿起桌面上被管惕打了一游戏的手机,大步走了出去,边走指尖边在屏幕上连点,飞快往卫星发出指令。

“占男!”身后管惕喊道,三人一同小跑跟了上来,“我们是不是先回洛阳道准备车?然后再去接一心?”

“恩。”他应了声,看见屏幕左下方终于闪起红点,然而还没等他打开,一串号码突然而至跃入眼帘,他接通电话,“一心?好,我知道了……你别紧张,我让高访马上过去。”

高访关心地问,“怎么了?”

“她又收到恐吓信,你去处理一下。”忽然就失了耐心,他有些烦闷地直接把电话放进口袋,打开车门,“菊含你和高访一道走,管惕和我回洛阳道作准备,准时十点我们去接新娘。”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高访道,“你是真的要结婚?”

他勾了勾唇,“我什么时候假过?”

话声未落车子已如箭飞射而去。

三人只好赶快上车紧随其后,再在某条岔路路口分道扬镳。

在某处地方,早从黑沉睡乡中悄然醒转的温暖并没有睁开眼睛。

感觉到自己是躺着,身体下传来硬木板的触感,她轻轻动了动别在背后的手腕,发觉已被绳索绑紧,便连双腿脚踝也无法动弹,且张嘴不得,唇上应是被人封了胶条,脑海里把最近与自己相关的所有事情全过滤一遍,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她到底得罪了谁。

到底是谁?又为了什么,要把她抓来这里?

忽然杂乱的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

“为什么她还没醒?”有把听上去十分年轻的声线略带慌张地道。

“管她呢。”另一个人不耐烦地应声,听上去并比不前一位年长多少,约莫似在十七八岁的年纪。

“阿权,不会是我们的药用过量了吧?”

有手指伸到她的鼻子底下探测气息,她的肩膀被人秘推了推,“喂!醒醒!阿龙,你去拿碗水来。”

被摇得头晕脑漳温暖听到这句话时不得不假装醒转,微微睁开了双眼,骤然见到俯在眼前两张瞠目獠牙的鬼怪面具,她吓了一跳,惊慌之意尽显无遗。

“终于醒了。”身形略为瘦小的阿龙似松了一口气。

“把她扛出去,那人就要来了。”高大的阿权吩咐。

两人合手并脚把她从房间抬到外面,安置在椅子上。

搬动中接触到她带有乞求之意的眼睛,阿龙迟疑了一下,面具后的目光抬起看了看同伴,见阿权只是撇撇嘴并没有出言反对,他转而对温暖道,“你……你不能喊哦?”

温暖赶紧点头。

嘴上封条被撕开,窒息感松弛散去,她深深呼出口气。

破旧的屋子里几乎家徒四壁,除了一部老旧的电视,一张木沙发,一张茶几和两三把椅子,就只有墙上一面电子挂钟在喀喀地走着,时针正指向早上九点四十五分。

桥声响,两男子霍然对视,阿权警戒问道,“谁?”

“我。”

温暖一怔,那把声音依稀有一点熟,似曾听过,但又不是很有记忆。

进来的人身形中等,毫无特征可寻,且同样戴着面具,迎上温暖的注视时他下意识别了别头,从口袋里掏出大沓钞票递给两人,“这是十万块,你们数一数。”

阿权接过,随手点了点,收好后对阿龙道,“我们走。”

阿龙跟在他背后离开,快走到门口时不自觉回头看了看温暖。

捕捉到他有点担忧的目光,心念电转,她忽然轻声道,“为什么只是十万块?”

两人即时停下脚步,三个人六道目光齐刷刷射在她身上。

后来的男子目露厉光,拣起地上的胶条就要去封她的嘴。

阿权冷冷道,“大叔,等一等,我想听她把话说完。”

被唤作大叔的中年男子看了看阿权以及他身边的阿龙,二对一形势比人强,而且钱已经过手,如果对方此刻和他翻脸对他只有不利,由是他不得不垂下了手。

该刹那温暖意识到这三人都不是专职匪盗,强作镇定的心稍稍松了口气。

阿权望向她,“你最好别耍我们。”

“别急,请过来坐下。”她看向大叔,“这位先生,不管你因为什么原因把我绑来,请告诉我你的目的,让我看看能不能帮到你。”

她万事好商量的态度让在场三人同时一怔,中年大叔反应过来手掌霍然抬到半空,最后不知为何硬生生顿住没有挥下去,握成拳青筋暴现,面具后的目光桀骜恼狠,“就你这黄毛丫头也敢来教我做事?”

温暖微怯地看着他,到底是谁?薄一心?朱令鸿?还是——脑中乍然闪过一个名字,越看眼前的身形越有可能,但令她万分不解的是,只除了打过一次照面她和他从无交集,为什么他会抓她?这根本毫无道理。

不经意眸光掠向墙上时钟,指针已转到了十点,她有些失神,再过半个小时,他的婚礼就要在教堂举行。

站在一旁的阿权已十分不耐,“喂!你说怎么只是十万到底什么意思?”

她看看他,再看看时钟,视线最后停在那台老式的电视上,忽然之间似乎天开云散,一直徘徊在她眼底的阴霾和焦虑被骤然驱走,她脸上慢慢浮现笑意,那笑容从一丝漾成一抹,然后迅速展为灿烂容,象满天星光全落在了她脸上,皎洁而纯真,丽得夺人心魄。

包括大叔在内三个面具后的男子全被她的笑颜震慑住,呆呆地看着她。

“阿权,阿龙,大叔,谢谢你们,谢谢!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们,不管你们想要什么,我发誓会让你们如愿。”

她说什么?谢——谢谢他们?!这种话从一个被绑者嘴里说出来,绝对会让人怀疑她是不是被吓坏了脑子以至神经错乱语无伦次,阿龙紧张地扯了扯阿权的袖子,“她……她……要不要送她去看医生?”

阿权回头怒斥,“你是不是也疯了?!”再看温暖神十二万分的诚挚,不似撒谎或唬人,他不由得撇嘴,“你真有那么本事,给我一亿好了。”

“好,我给你。”她马上应承。

阿龙傻住,“一、一、一亿?!”

温暖望向大叔,“你知道我可以给得出这个数字,对不对?”

面具后一双微眯的眼刹时间转过无数次,似在衡量什么,而他迟疑中没有出声否认,无疑于等同默认她的说法,这令阿权也如阿龙一样睁圆了眼,年长的他目光中不自觉流露出恐惧之。

因为急需一笔钱救命,所以当某在某条黑暗的后巷里被这个大叔拦下,要他们帮忙把某个人绑来教训一下时,不用几分钟他和阿龙就已被说服,从五万加到十万的丰厚报酬冲昏了他的头脑,阑及细想既然这个大叔有钱为什没去找道上的人,在对方承诺不会伤人后他当场答应下来。

但,一亿……这个看上去气质十分贵雅还给人一点熟悉感似乎曾在哪里见过的子,一张口就答应给他们一亿!这样的天文数字只暗示着一件事,他们——很可能绑了这辈子都得罪不起的人。

他紧紧拽起阿龙的手,“我们走,快走!”

“阿权,怎么了?阿权?”阿龙脚步趔趄地跟在他身后。

温暖紧张得想从椅子上站起,“别走!我说真的!”

忘记了足踝正被绑着,她才站起已倒跌在地,微声呼痛,墙上时钟已指向十点一刻,挪移中挣扎着想起身却始终只是徒劳,她急红了眼眶,“求求你们,别走……”

薄薄短发下梨带雨的柔弱神情和无助婉音,似极了迷途中的孩子,令回头看她的阿龙只觉心口一酸,他摔开阿权的手走回来扶起她,对大叔道,“我们把钱还给你,你放了她吧。”

“谢谢你。”温暖咬唇缓和一下情绪,再不说就阑及了,再也顾不得揭穿绑匪身份是个大忌,她急促道,“杨文中,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绑我,但请听我说,不管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有一个人一定可以办得到。”

被识破身份的杨文中索摘下面具,紧盯着她,“朱临路在哪里?”

温暖一怔,为什么他要找朱临路?临路做过什么让他——我养了杨文中那么久无非就是为了今天——朱临路曾经说过的话从她脑中一晃而过,她终于恍然明白,显然当初是他指使下属把杨文中受贿的记录泄露出去,才致使代中和大华的合作搁浅,同时也导致了杨文中身败名裂。

“临路去了澳门,不过你找他也没有用,我和他已经离婚。”

“什么?!”

“我们在拉斯维加斯结婚的当天就已经离婚。”

“你想耍我?!”他倏然从口袋里挑出一把枪。

阿权飞快将吓了大跳的阿龙拉到自己身后,警慎地看着杨文中把黑洞洞的枪口顶在了温暖的太阳穴。

杨文中阴声道,“你知不知道我多艰难才把你绑来这里?他会和你离婚?!他要是和你离婚还会叫人天天暗中保护你?他要是和你离婚会对外面放话谁也不能动你?”

鬓边传来的戳痛令温暖蹙了蹙眉,她沉声道:

“我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不过我没有耍你,你现在找临路真的没用,他人不在本地,我还不一定能联络得到他,反而有另外一个人,他可以把一切还给你,让你恢复名誉,让你拥有公司或者大把的钱,不管你想要什么,相信我,他一定会满足你。”

杨文中冷笑,“你说的是人还是神仙?我坦白告诉你,今天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你。”

“占南弦。”她鼓起勇气看向杨文中,“只要你拿我的手机给占南弦打一个电话,告诉他我在你手里,相信我,就算你要神仙他也会弄来给你。”

“占——占南弦?”阿龙从阿权身后探出头来,惊得结舌,“那个——今天要结婚的占南弦?”

“阿龙,请帮忙打开电视,今天有他的婚礼直播。”温暖紧紧看着满眼惊疑的杨文中,“你比我更清楚他的能力不是吗?要影响司法界虽然不是翻手为云那么容易,但我相信他不难做到让检控方出来辟谣,说明对你的一切指控都是误会。”

枪口终于从她的太阳穴上撤离,精狡如杨文中也无法否认自己确然被她说得一丝心动,如果本城有人能够如她所说,帮他洗脱罪名、恢复身份、还回财富,的确占南弦是其中一个,他完全可以做得到她上述所眩

相对于逃亡一生或在监狱里蹲完下半辈子,这个前景对他更具吸引。

阿龙忽然道,“啊,我想起来了!阿权,难怪我会觉得她面熟,她是温暖!那个和占南弦闹绯闻的温暖!”

即使生多疑的杨文中,也不住心头又动了动,这两人的绯闻当初闹得人尽皆知,再看她神如此笃定,似乎那些报道不是空穴来风?占南弦真的有可能会为她做些什么?虽然他今天要娶薄一心,但哪个男人在外头没有一两处藏娇的金屋?

但他仍有最后一丝迟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为什么要帮他?为什么要那么急切地让他联络占南弦?是不是想耍什么招?

温暖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说话,双眸直直盯着电视屏幕,大教田已经坐满了来宾,不是商贵就是权要,不是名流就是明星,几乎每张脸孔都可以被电视机前的观众叫出名字,身穿严整黑袍的神甫也已肃立在旁,安静地等候着仪式的开始。

一身幽雅的白礼服将随意站在礼案前的占南弦衬得神清气爽,脱俗飘逸,俊唇边如常地弯着淡然浅笑。

作为伴郎的管惕站在他身后。

准十时半,婚礼进行曲响起,大门被拉开,竟然是潘维宁挽着薄一心的手走进教堂。

阿龙看傻了眼,扯着阿权的手臂叫道,“你看薄一心!她身上穿的那套就是报纸上说价值三百万金的婚纱!”

温暖一颗已悬至喉咙的心在见到占南弦眼中闪起的柔和星芒时直线沉入万丈深谷,她倏然回头,神急切而绝望,对杨文中道,“我不是想帮你,而是我宁愿死在你的手里,也不想见到他娶薄一心!”

第二十一章 生路,出口(2)

当欢快的交响乐声停下,教田薄一心已经走到了占南弦面前。

即使华贵的婚纱也掩盖不住她微微外凸的腹部,相对于她脸上绝世无双的愉悦欢颜,站在她面前的占南弦以及搀扶着她手的潘维宁,两人的表情虽然同样带笑,但细看之下始终有点稍欠喜。

似乎都有着几不可察的心事。

两男子交换了一个眼神,潘维宁抿了抿唇,把薄一心的手交给占南弦。

薄一心侧头看向潘维宁,笑容绝,“谢谢。”

脸微微一白,潘维宁一声不发,默然退下。

占南弦牵着薄一心的手面向神甫,管惕忽然斜退半步,避开众人的视线从裤子口袋里悄悄拿出震动着的占南弦的手机,一看屏幕上闪着温暖的号码,他迟疑地看向占南弦。

眼角余光收进他的神,背对着所有人的占南弦面上微笑已全然褪下,变得有些说不出的森冷,淡无表情地勾了勾唇,他对神甫道,“请开始。”

神甫依言打开圣经,开始诵念祷告。

管惕暗暗叹了口气,把手机放回去,改为取出装着戒指的绒面小盒,无人接听的手机在裤袋里震过最末一下后中断,但只隔了一秒又剧震起来,他为难地再度窥向占南弦。

薄一心轻轻瞄了两人一眼,脸上微笑不知何时已变得有点僵然。

占南弦轻抿的薄唇边沿渗出了一股彻骨怒意,他压低寒凉嗓音,“如果她想说恭喜,就帮我谢谢她,如果是别的什么,通通都不必了。”

圣旨已下,管惕连忙再拿出手机,以手轻掩,“温暖?”

诵完祷告的神甫抬起头来,“占南弦先生,你是否愿意——”

“南弦!”管惕失声叫了出来,仪式当场被打断。

顾不得连神甫带台下嘉宾全都神愕然,管惕紧张地把手机塞进占南弦手里,“不是她不想来,而是她根本阑了。”

占南弦盯着他,把手机放到耳边,不知对方说了什么,他微微一怔,似不确定,“你再说一次?”似乎对方又重复了一遍,他半垂着长睫,神静如平淡无波的湖面,炕出半丝动荡,

“我知道了,你别挂电话,等我一下。”

他放下电话,没有挂掉,只是放下。

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插在裤子口袋,侧首看了看神甫面前的圣经,无意识的眸光继而又落在了管惕漆亮的皮鞋上,短短几秒间唇线抿起,松开,又咬了咬,似乎直到这时,他才终于接受了电话中传来的事实,平静的脸逐寸逐寸龟裂,现出狂怒的前兆。

下一刻在电视机前收看直播的所有观众都惊跳起来,只见那个着白礼服有如天使一样的新郎忽然抬腿踹向礼案,力道之大竟使沉实的木质案子当场轰然倒塌,如果不是管惕疾速扯开吓傻了的神甫,此刻他已成案下冤魂。

他的骤然发飚把一旁的新娘骇得连步后退,一道身影迅速窜过去扶住薄一心的腰,下意识把她揽入怀内,潘维宁大喝,“占南弦你疯了?!”

礼案倒塌撞倒了旁边的篮和连串摆设,蓬蓬声连响使不少惊得发出尖叫,现场一片混乱。

占南弦抽过管惕手中的戒指阂向潘维宁,“你现在就给我娶她!半小时之内婚礼没完成,我会叫人把她肚子里你的孩子活活打死。”大步向外走去,他终于再拿起手机,声音如冰刃划破烈日下的天空。

“杨文中你听着,不管你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只是一点,温暖的心脏不太好,我麻烦你好好看着她,如果她有什么闪失,我会把你一家十七口全部吊上浅宇广场的旗杆顶端。”

不待对方回答占南弦已啪声关上电话。

在他走出教堂大门的那一刹电视信号中断,屏幕上只剩下沙沙的雪,过了会**广告,显示直播已经结束,紧紧守在电视机前的阿龙这才合拢一直张圆的嘴。

“瑚害……”他转头望向杨文中,有些幸灾乐,“你完蛋了,他那么生气。”

杨文中气急败坏,扬手就要煽温暖耳光,“你陷害我?!”

“别忘了你的一家十七口。”

冷冷插入的男声令得杨文中硬生生再次将手掌收停在半空,暴怒中他反唇相讥,“你以为这件事捅出去后你们跑得了?”

阿权撇嘴,“我们为什么要跑?”他瞥向温暖,“一亿还算不算?”

“算。”她应声,对无计可施暴躁地走来走去的杨文中温豪,“杨先生你别激动,我没有陷害你,他发脾气也不是因为你绑架了我。”

三人如同被无形的手摆布的棋子再次摸不着头模

“那是为了什么?”阿龙好奇问。

温暖微微一笑,他生气是因为——他永远再没有机会知道,她到底会不会去抢亲。

再没有人说话,过了一会,温暖被捆绑过久的双腿因血液不畅渐渐发麻,她难受地动了动。

阿龙看看她,伸手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十五岁上下极其清秀的脸,“反正也穿帮了。”他蹲下去帮温暖解开脚上的绳子,抬头看看阿权,再看看杨文中,“现在怎么办?”

这个问题一出,即使在生意场上见惯风云幻变的杨文中也有点傻眼,与人勾心斗角他在行,但绑架却是头一遭,接下来该怎么办他也不知道。

他原来的计划是想利用温暖好好折磨和敲诈朱临路,关于她的去留可以到时再作打算,虽然被逼急了发狠跳墙,但也知道他原本所犯的贿赂和杀人有很大区别,手枪只是买来进行绑架和防身,他还没蠢到要犯下命案。

只是没想到会被温暖三言两语上了一艘意料之外的贼船,占南弦的威胁言犹在耳,现在就算他真敢狠下心杀害她,也不敢拿自己一家上上下下的命去作赌注,已经骑虎难下,他真的不知该怎么办了。

手腕的绳索也被解开,获得自由的温暖站起来活动四肢。

阿权仍脸有戒,“你要保证我们没事。”

温暖轻笑,“你放心,南弦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的。”

“宝贝,你这么确定?”

淡冷低回的嗓音带着浅讥不知道从哪里传了出来,就在此时温暖只觉眼前一,数道黑影已在瞬间破窗而入,房内三人还阑及回头已被六支短枪同时抵住了脑袋。

占南弦从门口施然而入,依次走进来的还有高访,欧阳菊含和管惕,管惕大摇其头,“小温,你很不乖哦。”

似什么也没听见,温暖只是定定看着占南弦,看着他身上的白礼服。

她唇边被突发状况凝结的笑意异样碍眼,他轻柔道,“你玩得很开心?”

眨眼之间,真的只是眨了眨眼,两行泪已清晰滑下她的脸庞。

他再也说不出话来,视线落在她身后的椅子,忽然一脚飞去,那把折椅被踢出两米远砰声撞上杨文中,死静空间里骤然响起一声惨叫,他轻轻叹息,微薄的吁气声里似蕴涵了万年压抑,仿佛直到如今仍难以释放。

他侧首,“高访。”

“放心,我会处理。”高访挥了挥手,西装革履的黑衣人全部退后。

无情的眸光从她脸上掠过,占南弦转身就走。

她呆呆地看着他大步流星而去的背影,全身象生了根一样钉在原地动弹不得,脸上泪水无声流得更凶。

欧阳菊含摇了摇头,推推她,“温人,走了。”为了天下苍生着想还是赶紧跟过去吧,否则一会别说火山冰山,连喜玛拉雅山也会爆发。

她啊了一声,看向恨铁不成钢的欧阳菊含,再看看一脸不以为然的管惕和含笑鼓励的高访,人如梦初醒,匆匆抛下一句,“高访,拜托别为难他们,我答应过——”

“我知道,快去吧。”

她飞跑出去,以最快的速度扑出楼外,拦在他恰恰发动的跑车前,两人隔着玻璃对视,她跑过去拉开门钻进车内,下一秒车子已疾驶出去。

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她知道这一次他是真正动了气。

怯然地望了望他,他目不斜视的侧面暗得象阴云密布的天空。

紧紧咬着下唇,她垂头,看着自己的膝盖。

如同十年前,没有任何解释,她始终一声不发的沉默,换来的是方向盘被他抓得更紧,钛合金上几乎要被他捏出指痕,手植盘忽地一百八十度急打,原本驶往洛阳道方向的车子改道而驰,她还没明白过来他为什么突然之间又怒气暴涨,车子已很快飚到她所住的雅筑园。

他一脚踢开车门。

她恐慌地跟了下去,记忆中他从来没有对她真正发过脾气,这样的占南弦是她所陌生的,极不熟悉,让她怯惧得完全不知所措。

开门进屋,他大踏步走进她的房间,往妆台上四处乱翻。

“你……找什么?”她惊惶地问。

他一声不发,伸手把抽屉一拉,用力过猛使整个抽屉跌出来摔在地上,里面的机票和她的护照等证件全都跌了出来,他抿紧了唇,俯身一手抄起,终于说话,却声如寒冰,“十一点五十?

还来得及。”

转身就走。

从上车伊始就一直提心吊胆的温暖,此刻终于知道他想做什么。

她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任眼泪在脸上肆意横流。

已走出房间外的他忽然转回身来,一把抓起她的手腕要将她强扯出去。

“我不要走!”她尖叫,一只手紧紧巴着门框不放。

他掰开她的手,索将猛然挣扎的她拦腰抱起,任她捏成拳的双手狂乱地捶着自己的胸膛,冰冷脸容决绝得完全不为所动。

在他抱着她一步跨过书房门口时,两个人都没有看见,里面铺在桌子上没有收起的画纸,被从窗户涌入的风无声卷落地面。

门被大力摔上发出震天巨响。

进了电梯,下得楼来,将她抛进车里,他发动车子往机场方向疾驶,被绑在安全带里的她微微呜咽,随着他的车速越开越快,她终于放声哭了出来。

不久机场便出现令人侧目的一幕。

那个一小时前还现身在电视里的新郎,俊五因蓄满了怒气而紧绷出凌厉线条,他的左手里拿着一叠机票证件之类的小件东西,右手扣着一个子的手腕,将她强行带向通往侯机厅的安检口。

满脸泪痕的温暖已经放弃了挣扎,双眼红肿不堪,木然地任由他拖着去办了登机手续,再被拖向安检口,嘴里一遍遍喃喃自语,“我不要走,我不要走……”

排队等候中很快窘了她,他放开她的手,将证件塞进她手中,以手背拭净她脸上的泪,勾了勾薄唇,淡笑中带着一丝了无生息的惨然,“乖,去吧,颈是放我一条生路。”

说完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怔怔看着他迅速走远的背影,已经流干的泪不知道从哪里又涌了出来,她一边哭一边抬手去抹,凄凉得让旁观者恻然,排在她身后的一位伯伯说,“孩子,别哭了,回去找他解释清楚,会没事的。”

她不说话,只是哭,一边哭一边走进关检口。

啲,啲,啲——安检门发出警报长音。

“,请过来这边。”机场的安检人员小声地把旁若无人地抽噎的她请到一边,检测拍往她全身上下扫过,最后停在她的胸前,那啲啲声正是粹里发出,“请把你戴的链转下来。”

她木然取下铂金项链,安检人员拿起对讲机向上级汇报。

在每个旅客走过她身边都投来异样一眼的等待中,几个穿着高等职别制服的负责人匆匆而来,

其中一人拿着小型仪器,象红外线一样的光谱扫过温暖的链子和石坠后,那人脸上露出震骇之。

“没什么,这位,你可以进去了。”他说,抬起手阻止其他人的疑问,把铂金链子还给温暖。

她接过,也不再戴上,只是拿在手里,随着其他旅客往里茫然走去。

直到她走远之后那人的同伴忍不住低声问道,“怎么回事?她那根链子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为什么就让她走了?”

“那根链子没什么,不过,你们知不知道那个印石石坠值多少钱?”

“多少?几百万?”

那人一笑,“全球有三大卫星定位系统,一是俄罗斯的CL系统,一是国的GPS系统,这两个系统都由二十四颗在赤道上空三万米处的静止卫星组成,第三个是欧洲正在实验阶段的伽利略系统,预计由三十颗卫星组成,这三个卫星定位系统值多少钱,她的石坠就值多少。”

“什么?!看上去不就是一颗普通的石头,和卫星有什么关系?”

“石头本身是很普通,但它上面镶嵌的蓝青晶石却是极其精密的卫星信号接收器,可以同时接收三大系统发射的电波。CL和GPS的原理是地球上任意一点都能同时接收至少四颗卫星的电波,也就是说,不管她人在世界的哪个角落或是近地空间,譬如飞机上,都会被至少四颗卫星征测到身上的信号。这个信号被传私接收站后,通过专用仪器计算收到的不同卫星发来的电波的微小时间差,就可以得到经度、纬度和高度的三维立体坐标和精确时间。如果还要更精确,可以动用高分辨率照相卫星来仔细观察信号源,合成孔径雷达获取的条幅式定点侦察照片,最小可以精确到半英尺。”

旁听的人无不咋舌。

“所以你们明白了?有人动用了三大卫星定位系统对民用开放的功能,来确定她的日常行踪。”

旅客逐渐多起来,窃窃私语的工作人员随后散去。

机场出口外,在来来去去的各式车流中,有一辆宝蓝的跑车始终停在原位未动。

天空的阳光异样刺眼,车内却暗沉得象全无生机。

第二十一章 生路,出口(3)

温暖静静坐在侯机厅里,一直到所有人都已离座登机,一直到催促她抓紧时间登机的广播放了无数遍,一直到已延误了时间的飞机终于飞走,她还是呆呆地坐在已人影寥落的侯机大厅。

当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时,她不知道自己已坐了多久。

我站在布列瑟侬的星空下,

而星星,也在天的另一边照着布列勒。

请你温柔地放手,因我必须远走。

虽然火车将带走我的人,但我的心不会片刻相离。

看着身边白云浮掠,日落月升,

我将星辰抛在身后,让他们点亮你的天空。

她定定看着手中屏幕上一闪一闪的占南弦的名字,不知道它响过了几次,闪过了多少遍,只知道每次在歌唱完后铃声消失的下一秒,都会一直重复再重复地闪起。

轻轻挂断电话,她起身离开。

沿来路返回,走出关检口外,她往售票窗口买了最快一班起飞的航班,然后一步步走去重新办理登机手续,再从之前他送别她的同一个关检口进去,过安检门时她手中的项链再次报警,安检人员惊异地看着她,例行公事地拿起检测拍扫了扫便予以放行。

走过长长的通道,找到了登机口,排队,验票,进入登机通道,一直到在机舱里找好座位坐下,她仍懵然不知自己将要飞向哪里。

手机坚持不懈地响起,一遍,一遍,又一遍。

终于,她颤着手摁下通话键,把手机慢慢放到耳边。

“占大总裁,你不是要我放你生路吗?”她说,已停歇不知多久的眼泪再度无声流了下来,一滴一滴连珠落下,溅湿了手中的石坠。

“对不起。”他声音微沙。

委屈瞬间泛滥,她抽泣得不能自已。

“这么多年来,你为什没放我一条生路?多少个晚,当我独自一人在黑暗里合上眼睛的时候,都向上天祈祷请他让我在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忘了你,只要忘了你,我的心就不会再痛,你试过那种思念到突能抑的滋味吗?你试过眼泪一直一直流从滚烫流成了冰冷的滋味吗?你试过想一个人想到无法控制却相见不相识的滋味吗?你试过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和别的人出双入对的滋味吗?”

那边陷入死寂一样的沉默。

“你试过爱一个人却觉得自己不应该享有幸福那种撕扯的滋味吗?你试过恨一个人却象中了毒,无法离开而只能留在原地承受无止尽的伤害那种突生的滋味吗?你试过看着自己最心爱的人和别的人站在教田那种极度恐惧的滋味吗?你知不知道当时我怎么想?我和自己说,如果你真的娶了她,我就抢杨文中的枪自杀,既然你要这样折磨我,那我去死,我死你满意了吗?”

她的哭声未落,一道身影已出现在舱门边,眼内布着红丝。

泪水汹涌,眼前骤然一片模糊,象隔着苦海海面的大雾,她再炕清他的面容。

他走过来把她拦腰抱起,她哭得太累已经全无挣扎的力气。

抱着她走出机舱,走过长长的通道,一直走出关检口,走出机场,他把她放进车里,静静拭去她红肿不堪眼底的泪痕和水雾,为她扣好安全带。

车子驶过红彤彤晚霞下的机场高速。

每走一段便看见上上落落的入口出口,或是驳接其他高速的三岔路口,那么多的出口也许随便选一个都可以到达他们想回去的地方,然而人们的习惯永远是选择最便捷的路,而直觉地认为其他方向都是绕圈子。

常常会忘记有时候最便捷、最快的路,却往往可能也是最长。

一路到底,终于到达唯一出口。

当一轮圆盘似的黄昏落日隐入树荫楼角,车子再度回到她家楼下。

他熄灭引擎,余音渐静,两个人谁都没有动。

许久,搁在方向盘上他静如泥朔的手终于垂下,**上衣口袋。

“婚礼是为一心准备的,为你,我只准备了一样东西。”他缓慢响起的声音带着她从未听过的陌生沙哑,萦绕在不大的车厢里让人奇异地觉得遥远,荒凉和空旷。

他摊开的掌心中承着一只已打开的小小盒子,盒子里是一枚没有镶嵌任何宝石的铂金素戒,优雅独特的造型和他左手无名指上所戴的如出一辙。

“你戴的那枚戒指我看着碍眼,所以去国时定做了这一叮”谁知道回荔她对他的抵触情绪那样大,由此也惹起了他的恼意,不无自嘲地弯弯唇,普天之下他独独在面对她时会控制不住脾气,也不知是她之不幸,还是他之不幸?

“那时我想,戒指不送了,就让我看看这个人是不是还会象以前一样不闻不问,自以为宽容隐忍。”

她定定看着车前的挡风玻璃外,不作声,也不回头。

“一声不响走了七年,甫回来便在身边挂上个朱临路,知道我的感觉吗?”虽然人前不动声,心里几乎想把牙齿咬碎。

“在你大学毕业那年我开始建造宅邸,全部按你的喜捍,大到整体风格小到各种饰设,连最细微的一个杯垫一根汤匙都不会出离你昂贵到苛刻的品味,可是,却怎么也放不下早被你踏碎的尊严,我做不到主动示好,哪怕有这种想法都觉得不能原谅。”

和她一样,他的脊背上也烙着父亲的亡魂,放过自己?谈何容易。

“七年的物换星移象一道深渊,你不会过来,我也无法过去,但放不下,始终放不下,最后只好自欺欺人,有意无意地让妈知晓我的心意,借由她设法把你弄进了浅宇……过去两年来我一直在等,等你什么时候肯放下往事,肯放过我和你自己,但没有,我没有等到,你似乎什么都不打算做,你根本不打算面对我,整整两年,与你名字一起被人相提并论的,除了朱临路还是朱临路。”

由是他彻底失去了耐,安排杨影调升出国,告诉迟碧卡帮他补选秘书,不出所料,他那善良的母亲果然插手,分别十年后她终于还是回到了他身边。

“我很清楚,过去那段感情对你是一场毁灭的浩劫,你看似自信的背后其实无比胆怯,明明渴望我却始终畏缩不前,既怕承担不起我的拒绝,又怕自己无法带给我幸福,一朝被蛇咬,可能你比我更恐惧,担心你自己不知什么时候会如从前那样再次伤害到我。”

“我理解你的苦衷,但,无法接受你因此而退缩,我等你已经等得太久,太久,我那么迫切地渴望你爱我,渴望你专一、坚定、忘记过去、至死不离不弃地爱我。”

由此他才忍不住出手,一步一步把她入他以感情设下的圈套。

“我对你的目的只有一个,当初是你不要我,所以一定得是,由你主动开口要求我回到你身边,不管你做过什么想做什么我都可以包容,但你有必要,给我这许多年的等待和痛苦一个回报。”

曾经的错他不打算重蹈覆辙,他不会让自己的感情再度走至失衡境地。

“我想,这一次我不能再象从前那样把自己打包私你面前,而应该让你学会得以同样的深情来向我换取,应该让你学会向我开口索求,因为只有当你向我要求承诺、当你主动给我承诺,你才会清晰认知到自己对这份感情的责任,惟有这样,你才会懂得我存在的重要,珍惜我的付出。”

他以为自己没有做错,所以根本没想到,竟会把她逼得跑去结婚。

“你出国的那段时间我很迷惘,为你,我成立浅宇,为你,我往天上安置卫星,为你,我建造宅邸,为你,我从不知道别的人长什么样子,为你,我买下全世界最知名的药厂,只为想发明一种药来医治你的心,从认识你以来你就是我的整个世界,这十年里我甚至不知道你之外的天地是什么样子。”

“我反反复复问自己,这样费尽一生的心血和心机,为什么到最后竟然是将你逼走?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我做了那么多,却仍然无法给你幸福,即使你赶在我结婚前回来,也只是想把沉疴拔起,想解开我爱你至深的心结,而并没有下定决心留下劳我长相厮守……我不知道我错在哪里,我不知道是什么造成你的恐慌,我问自己,真的是我爱你爱得太过,是我在逼你么?”

他静了静,阳光透过树枝在挡风玻璃前跳跃着星星点点。

“其实,你离开的那七年里,我曾不止一次动过放弃的念头,我不是圣人,那样希望渺茫的等待比十八般酷刑还残酷,而且以你刚强的子,就算我把你等了回来也结局未知,许多个失眠的里我都想,不如算了,就这样吧,就让往事过去吧,让我们天各一方重新开始。”

“可是,做不到,我始终做不到忘记,你的名字象被人用刀刻在了我心口,一笔一划都抹不去,我只好不断地给自己找借口,我告诉自己我等你不过是因为对于往事我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不是因为我,你的人生不会经历那么大的劫难,也许用尽我下半生也无法补偿你曾经的痛苦,但,我想亲眼看到你幸福。”

他顿了顿,唇边一抹无奈和复杂稍纵即逝。

“你希望我幸福,却恐惧自己未必能保障我的未来,所以始终踌躇,你不会说一句要我留下,不会说要我陪在你身边,不会说你想听我说爱你,也不会过问我的任何事,不管是一心还是我手上的戒指,从你回来至今始终对我没有任何要求,你甚至连问都不问,我到底还爱不爱你。”

“我希望你幸福,却是恐惧自己无法给你更多,所以不断做着一切,费尽万千心机,那么迫切地想补偿你,想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捧到你面前……从来就不是迷局,不是游戏,只是我无法出口的心思,每一次接近都只是想告诉你,我的幸福只在于你,只有当你珍惜我才意味着完满。”

同样心思的两个人,却走着两条完全相反的路,她的反应让他恐慌,极度缺乏安全感,她越退缩他就越胁迫,他渴望着什么时候她再忍无可忍,会象从前那样敞开心怀对他大呼大喝,叫他向东向西,对他拳打脚踢,他要的是她平起平坐的对待,而不是一味沉默,宽容和忍耐。

长睫轻垂,落在方向盘上的眸光透出一缕幽伤。

“十年岁月,我以为你还是当年的你,你希望我还是当年的我,然知道我们都不是了,你已经长大,我也已经改变。”曾经无可取代的好时光,原来只能存放在已经过去的记忆。

“现在的你和我,明明比当初更相爱着,却始终走着相互悖离的路,是你不够爱我吗?我知道不是,正因为爱我太深所以你才会犹豫,是我对你爱得太狂热吗?可是如果我真的放手你会不会更痛?”

无关对错和应该或不应该,只是她与他的观念无法折中,关于爱,两人有着完全相反的信仰,就象是一把尖利的拉锯,时间越长牵扯越深,伤害越大她和他便越来越疲惫,而他对她的感情始终有那样深沉急切的渴求,以至他们连和平共处的时光都无法维持更长一点。

“正如你是你,我也是我,就算让这几个月从头来过,可能所有的事我还会是原封不动地再做一遍,不管你是否能够领会,我可能也还是不会作任何解释,所以,如今的我……并没有足够信心也无法保证,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会不会让你陷入新一轮的伤害和折磨。”

他的说话越来越伤感,隐隐约约带着自责和无能为力的苍凉。

“一次次带给你这样大的悲恸,早远远背离我想你幸福的初郑”

她终于慢慢回过头来,神采已被眼泪冲流殆尽的寂瞳子看向他。

他执起她的左手,将戒指轻轻套进她的无名指,习惯微弯的唇弧此刻只牵出一线,几乎淡不可见,“我等这一刻,已经等到了天荒地老。”

不知为何,她觉得那个戒指很冷,很冰凉,一点点渗入薄薄皮肤下的微细血管,然后经由血液将冰寒刺骨的感觉速度传递到心口,造成心脏一点点地收缩。

“暖,我们分手吧。”他轻声道。

第二十二章 消失,管理

浅宇最近从精英到非精英全部忙着人仰马翻。

占南弦临时决定把下半年的所有项目抻上日程,————预作决策。

于是总裁办公室里各部门加急送上来的卷宗一叠叠堆在桌面,六十六楼每日里大小会议不断,他几乎把每一分一秒都投到工作里,早上七点已出现在办公室,中午随便吃些东西,晚上工作到深夜才离开。

每一天批复无数文件,开会专注聆听,神态沉静。

原本打算在他婚后返美的欧阳菊含被留了下来,包括高访和管惕在内全被繁重事务压得暗无天日,如此过了一个星期,好不容易周五下班前开完最后一场会议,所有重要案子的下半年发展计划总算大致敲定。连续多日缺休少眠,三人终于累瘫。就连精力过人的占南弦也不禁微露倦容。

散坐在他办公室的沙发内,欧阳菊含怨念:“老大,就算要上吊中间也让我们喘口气嘛,无端端把下半年的计划提前作决定,又不是急着五时三刻就要执行,你到底想干吗?”占南弦不答,对高访道:“事情都安排好了?”“安排好了,阿龙和阿权向我写张借条拿走了三百万,说以后会还,至于杨文中,按你的吩咐给他换个身份送出国安度晚年,浅宇助学基金会供他的孩子读完大学。”管惕好奇问:“到底是谁恐吓一心?”

一对新人已经完婚去斐济度蜜月,警方却好像至今还没锁定嫌疑犯。

占南弦微弯唇象:“是朱令鸿。”

“啊,我明白了,是不是他不满你收购代中的手段,所以在你们传出结婚的消息后,为掩人耳目他不找你,倒聪明地找一心的麻烦。”管惕想了想,还是有点不解,“既然你早知道是他,为什么还让他一直恐吓下去?”

“是一心的意思,这样潘维宁会经常过去陪她。”

“是不是结婚也是她的意思?”

“嗯”

“包括潘维宁被赶出潘家?”

“没错,潘维宁追她时潘家放话不同意让她这种女人进门。”

“她那么心高气傲,想来也不屑进潘家的门——所以就找你帮忙,要你设法让潘维宁和潘家脱离关系?”这一来就变成只是她和潘维宁之间的事了。

听到这里高访脸上也露出了恍然之色:“你要我找人暗中保护温暖,也是因为朱令鸿?”

“嗯,搞挎代中这件事从头到尾是朱临路和我联手,朱令鸿敢下手找一心的麻烦,我担心他也可能因为朱临路的原因而找上温暖,只是没想到后来动手的不是他而居然是杨文中。”

欧阳菊含奸笑着**话来:“我只好奇一件事,占美男你真的那么大方,就这样放过朱临路?”他可是娶了温美女,发某男恩怨分明的性格,应该扒掉他一层皮才地,怎么好像无所谓似的任他往澳门逍遥去了。

占南弦半弯的唇弧带上一抹极其少见的恶意。

“我找人灌醉他取了他的**,再灌醉他女朋友取了卵子,然后把他女朋友弄晕,把受精卵给她打进去。”

“你搞那么复杂干什么?他们要孩子不会自己生?”

“他们没有上过床。”

欧阳菊含张圆了嘴:“那岂不是——”

“嗯,朱临路不知道那是他的孩子。”

“天啊!太恐怖了!”欧阳菊含全身发抖,大叫,“高古板,管小猪!你们以后一定要时时提醒我,得罪谁也千万别得罪占美男!”

占南弦微莞,看向管惕:“智能机器人的案子进展得如何了?”

“雏形已经开发出来,暂命名为一宇,我远程安装在你的桌面里了,你试用一下,看有哪些地方需要改进。”

高访皱眉:“南弦,你这么急着敲定下半年的计划,到底为什么?”

占南弦倦怠一笑:“过两天你们就会知道。忙了这么久都累了,你们早点回去休息,我测试一下管惕的机器人。”眸光转向桌上电脑,发现屏幕上多了一个“宇”字样图标。

沙发里的三人相继起立,走了出去。

掩上总裁办公室的大门后,管惕看向高访:“真的不太对劲。”

高访不出声,似沉思什么。

欧阳菊仿拍拍他们的肩头:“别想那么多了,看来他心里已经有了某种决定。”

高访轻轻摇头:“走吧。”

门内占南弦双击点开一字,屏幕上跳出一个骑牛而来的小小人形图像。

方方扁扁的脸,一双眼睛似睡不醒地拉成两条横线,头上居然戴着顶早已失传的斗笠,矮矮的身子,平额宽肩配上细长手脚,着一身古代牧童装,整个看去十分趣怪,就像个“宇”字。

他失笑,管惕还真童心。

上方的摄像孔红线一闪,小机器人横他一眼:“笑什么?你是谁?”

难得被引出一丝心情,他以手托腮:“你觉得我应该是谁?”

白色眼珠从横线一端飞快滚到另一端:“我知道了,你是占美国。”屏幕上啪地打出两张图片,一张是储存在记忆体里他的照片,一张是摄像头现拍的他以手托腮浅笑的样子。

啪的又一声,屏幕上再打了一张照片,一宇兴奋道:“这个是温暖,你的妾室。”

占南弦怔了怔,浅淡笑容迅速退去。

他的反应让一宇显得有点迷茫。

指尖轻抚屏上温暖的眉睫,他轻声道:“不是妾室,这是我老婆。”

“老婆?”一宇茫然不解。

他拉过键盘,输入指令,想看看透管惕给这个小牧童都定制了什么。

两条横线倏然睁圆,一宇警戒地看着他:“你想做什么?”

“闭嘴。”

“啊啊啊!头好痛!不许碰我的脑袋!”一宇大叫。

他歉然:“对不起,我忘了动手术前应该先让你失去知觉。”说话间鼠标一点,一宇呜呜哭叫着骑上牛消失。

更改完一宇的设置保存好之后,他开始着手工作。

天色渐暗,室内感应灯自动亮起,偌大空间里静谧无声,埋首于案的他专注得不曾抬头。

不知不觉的时间过去,全部处理完毕后他长舒口气。

抬手看看腕表,已将近九点。

推开椅子起身,习惯性地站玻幕前看向夜空。

远远近近的高楼霓虹,不知何处有蓝绿色激光来回射向无边天际。

一堵玻幕将内外隔成两个世界,这方他守候经年的室内,华美得似自困之城,无声无息十分孤寂,而外面那幕他从未真正好好见识的天地,夜色中有无名的孤禽飞掠而来,俯冲滑翔而去,仿佛前方鹏程万里,十分广阔。他回到座位,写了一行字发给高访、管惕和欧阳菊含,然后把该封已发送邮件清除,熄了电脑。

走到门口时回头扫了眼自己的办公室,轻轻拉上两扇暗玫木门,他搭乘电梯离去。

温暖天天出门逛街。

总是每天下午三点出现在温柔曾经带她去过的餐厅,点一杯咖啡,坐在窗边看浅绿色下班外人来人往,不知为什么她特别想回到这里,常常一坐下便不再动,无人打扰的时光静悄悄地从午后消亡。

结帐后离开,挤身在扰攘街上,穿行于人潮中。

几趟下来即使闭上眼睛她也能知道,每踏过多少块仿古地砖会准确无误地踩上花形图案的墨青色砖石,一次次合上眼试下来,她的直觉和悟性已能令出错率为零………却为什么在通往一颗心的那条路上,她了合上了眼睛?

当眼前陷入短暂的黑暗时,她总会不由自主地这样问自己。

而当睁开双眼,那轻淡的彷徨马上在青天白日下灰飞烟灭,入目与她面对的仍是橱窗后千姿百态的模特和一颗颗光华璀璨的晶钻,那样像一个人盈渊的眼睛。

一切对她而言已经很熟悉,人行道,铁栅栏,横马路,广告牌。路的尽头是开阔而充满人潮的广场,在水池边的大理石阶上坐下时她想,有一种莫名的窒息其实比溺水还厉害,还更让人无法呼吸。

温柔已去了新加坡,朱临路已奔赴澳门,清楚知道从此已确然孤身一人,不能再不小心落单,因这世上各有各的人生要走,再不会有人出现将她救起,再没有谁——会长陪她左右。

仿佛每个人都可以轻易放下她。。。。。。可以说爱就爱,说走就走。

事情到底是怎么走到那一步的?

似乎是他坚持结婚,只为想看她会不会开口,如果她不来,,那么他可能就真的娶了,而她坚持离开,只为想看他会不会挽留,如果他不来,那么她可能就真的走了。

相属的灵魂,如同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连骄傲都不输人后。

终于,这次出自他的口。

原来被人说分手的感觉是那样脆弱无助,像心口最软的地方被人重重捶了一拳,直痛到每一丝神经末梢里,痛得五脏六腑都微微地出血。

面上却完好如初,依然精心煮食细致作画,生活规律得怎么也看不出灵魂已经碎掉。

周一这日,温暖起床不久便接到电话。

“温暖?我是高访,你能不能过来公司一趟?”

高访的语调十分复杂,严肃中带点无奈,还隐藏着一丝担忧。

温暖一惊:“怎么了?”

“你过来再说,我们在六十六楼南弦的办公室等你。”

“好,我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她抄起钥匙出门。

飞驶途中一颗心略微下沉,不自觉有些惶恐,发生了什么事?六十六楼的秘书位里依然坐着张端妍,见到神色紧张的温暖出现时明显有些意外,她礼貌道:“总裁还没回来。”

温暖心口一悸:“是高访找我。”

打过招呼她推门进去。

高访管惕和欧阳菊含三人齐坐在内,神色俱是少见的凝重。

“什么事找我这么些急?”她问。

高访从沙发里站起来:“南弦不见了。”

温暖整个人一愣:“什么?”

“只留下一封EMAIL叫我们好好帮他卖命。”欧阳菊含吧气。

管惕懊恼道:“他和占妈妈说出去度假一段时间,可是我只能查到他了境,怎么也查不到他的人具体在哪里。”

温暖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握成了拳头,以此控制自己不让指尖发抖。

心口怦怦怦跳动着,每跳一下都牵扯出巨大疼痛。

走了?就这样一声不响地走了?

“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她颤声问。

高访摇头。

她紧紧咬着下唇。

欧阳菊含苞欲放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脸色罕见的正式。

“浅宇是南弦半生的心血,现在他忽然全部放手,我们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过我们三个商量过了,既然他已经劈腿,我们兄弟再留在这里打拼也没什么意义,钱我们不缺也不在乎,陪着南弦辛苦了这么多年,不如也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

温暖越听越吃惊:“我不太明白,你想说什么?”

“南弦让我做代理总裁。”欧阳菊含指向暗玫色大办桌后那张无人空椅。“问题是我不但毫无兴趣,反而觉得这么高处不胜寒的位置应该由你来坐坐,那样或许你能真切感受到这么多年来他所承受的一些东西。”

温暖惊愕得无法做声。

高访平声道:“我们不知道南弦什么时候回来,不过,他曾经等了你十年,现在换你来等等他也不为过。”

管惕没有做声,却也忍不含怨地看她一眼。

温暖终于明白面前三人在责怪她,他们认为占南弦的出走肯定与她有关,因此摆下阵势逼宫,古人是逼上者退位,他们如今是逼她去坐上位,领悟到这一点后,因意外万里引发的震惊、恐慌、无助、痛苦、悔恨等种种情绪所交织的混乱心潮,在无法言喻的一刹那间全部沉静下来。

她的神色出人意表地平静;‘是不是我坐了这个位置你们就留下来?”

欧阳菊含嘿嘿一笑:“孺女还算有药可救。”

高访看着她:“温暖,如果你不介意,我还是想问一下,为什么你明明——爱着南纺,却始终没想和他在一起?”

她静默,过了许久,才轻声道:“我当年曾在父亲的灵前发誓,要还他老人家十五年。”

在珍惊异地对视一眼,欧阳菊含长嗟出声。

过去十年来她一直延续着没有任何娱乐的单调生活,直到占南弦出现,她苦行僧般的生活模式才被打破。

用情太深以至他对她有着极高的期望,那给了她很大压力,用尽一生之心爱首他,却毫无信心自己一不定期可以给他幸福,所以虽然示爱却从不争取,同时还觉得不能就这样原谅害死父亲的自己,无法放任自己投奔渴求已久的幸福,那种非人的自我折磨,令她在过程中承受能力巨大苦楚。

最终,也令他选择了无声无息地离开。

命运的轮转,竟在十年之后让她去饮当年她留给他的的那杯苦水。

在这已太迟的一刻,她终于大彻大悟。

管惕以占南弦的名义往内部发出公告,说明自己因私人原因暂时离开,在此离开期间任命温暖为代理总裁,全权负责公司里的一切动作。

公告发出之后引起轩然**,但由于高访管惕和欧阳菊含这三位除占南弦外的公司最高管理层联名声明该公告属实,所以虽然个个好奇心大炽,私下里议论纷纷,倒也不得不接受事实。

温暖每天早上把车停在地下后返回一楼大堂,搭乘总裁专用电梯,对每一位经过她身边视线无不惊异地在她无名指的戒指上略作停留,然后向她友好向候的员工微笑回礼。

没几天周湘苓带着用人中午来给她送自制的便当,各种版本的故事至此全部刹车,尽皆恍然大悟,原来现在执掌公司的正牌的未来总裁夫人,代理女总裁的形象就此江山落定,大楼里终于完全平复下来。

现在给陇本次山代理权,不过是相当于提前送他一个顺水人情。

商议完毕高访离去,饭后温暖拨通管惕的电话。

“我看到研究所写给南弦的邮件提到绝密计划,那是什么?”

“是一组投资超过三十亿美元的智能芯片开发,占美男前年做出的提案,他认为现在百分百的年轻人不管工作生活都已经离不开网络,由此决定研发一个包涵工作助手、聊天对象、心理医师、辅导管教等种种功用在内的非实体智能机器人。”

温暖颇感兴趣:‘那岂不是无所不能?“

“接近这个原理,这组智能芯片具有庞大的知识库,独立思考能力和事件处理能力,还拥有完善人格,使用者可以按自己的喜好定制它的外形、性别、性格、语言和沟通模式,占美男的桌面电脑上安装有第一阶段试用版,你可以打开来玩一玩。“

“唉,现在还没时间,忙得像只死狗。“

她言若有憾,管惕大笑。

挂了电话,温暖逐一审阅摆在桌上的文件。

或签名,或核准,或驳回,处理完毕后转向邮箱,先批示公文流转部分,再对百分之八十以上汇报工作进度的邮件一览而过,只挑些重点关键的写下简明扼要的指示然后转给相关负责人处理。

慢慢已开始得心应手,临下班前终于空闲了些。

拿过桌上的果盒,取颗梅子含在嘴里,生津醒神。

果盒旁摆着两张明信片,一张来自新加坡,一张来自澳门。

视线不经意掠过液晶屏,捏手成拳了捶后腰,在阔大安静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走着走着站到玻幕前,无声俯视。马迹车尘忙未了,任西风吹冷长安月,又萧寺,花如雪。

何事最催人老?大约非等待莫属。

一日一如年,心字如几成灰。

静静看着六十六层高楼下的地面,人蚁车盒,马路像是长长的蜿蜒的海带,太高的高度,使原来现实的一切在眼底变得如此失真起来,如同往事,明明一幕幕才发生在昨日,此刻想起,却已像一场不真实的梦境。

一轮夕阳挂在遥远天空,大朵大朵的支层被染成灿红。

无边无际,墙内墙外,全是华美天色下孤身一人的寂寥。无人分享,无人陪伴,有的只是噬骨的思念,以及不知那个身在何方的惶恐。

“老婆,生日快乐。。。。。”

温暖倏然回头,双眸惊骇睁圆。视线在最短时间内迅速扫过每一个角落,全无人迹,狂震的心稍微压下,终于意识到那鬼魅似的说话声来自于桌上电脑,她几乎是扑过去。

屏幕右下角坐着一个戴着头笠的小小牧童,似被骤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一跳,白眼珠在横线上滚了滚后兴奋不已:“你是温暖?”

温暖有点傻眼:“刚才——是你在说话?”

“刚才?喔,今天九月九日,那是老大设定的开机自动提醒。”

屏幕上即时打出照片,占南弦以手的托腮坐在位子里,略显落寞的微倦俊容带着浅浅笑意,星闪双眸仿佛在那一刹那无意识地撤下了所有心防,还原出最初一丝纯真,空气中再度传来他低低的声音:“老婆,生日快乐。。。。。。”

微怯嗓音像极了十年前,那个专被她欺负的美少年,每每无辜收到一封不知哪里来的示爱信,都要被她狠狠质问一百遍。温暖当场流下泪来。“啊———你为什么哭了?”

小牧童被她的反应弄得手足无措,急得一下子跳上牛背想骑牛离去,一下子又翻身跳下来,在原地不停转圈,不知如何是好:“老大在哪里?都怪他改了我的设置!”

强大的后台处理功能被慌张的小人儿不假思索地触发。

几秒后整个浅宇大楼里每一部电脑都啪声打出一行来历不明的字:“老大在哪里?快出来!”紧接着覆盖在大楼范围内的每一部手机都收到了莫明其妙的简讯:“老大在哪里?快出来!”,同一时间安装在机房独立服务器上连通内部网络的卫星系统被强行侵入,屏幕上小牧童越越快,采集来的大量数据在飞速运算中被除数分析过滤,很快就锁定了两处信号源,在万分之一秒间排除近在咫尺的接收点,自动生成的数据包随即往另一处扔了过去:“老大在哪里?快出来!”

良久,发去的讯息如石沉大海 ,毫无回应。

“怎么办!怎么办!“横线眼珠滚来滚去,只差没有也滚出来两滴泪来,无计可施的小牧童两次翻身骑上牛背,正待逃走,传输记号一闪,终于有人传回:‘你怎么会闯入这个特殊频段?”

“啊啊啊!终于找你了!快出来!”

“别再调皮,小心管惕拆了你洗脑重装。”

小牧童既惊又慌,抓起视频成像就砸过去:“温暖哭了!”

屏幕上温暖的黑发螓首伏在桌面,仿佛是忍耐了许久此刻终于爆发,充彻整个空间的哭声毫不遮掩,凄切得像极了怨恨,又像无处发泄,由于哭得过久她的呜呜声中已不时带上喘息,抽动的双肩显得异样孤零无助。

这次回应奇快:“你做了什么?”大大的问号加惊叹号,似一股控制不住骤涌而来的焦虑和怒意。“不是我!是你设置的自动提醒!她一听到就哭了!你快改掉——”“你闭嘴!叫她起来。”滚在横线上的白眼珠拉向桌面,小牧童出声叫道:“温暖,你起来,我找到——”

“少废话”一道指令无声拍入它的处理元中枢。

小牧童扁扁嘴,哼了一声,不高兴地转过身去坐在地上,只留下一个委屈背影。

温暖终于缓过了情绪,控制住哭声,抬起头来,抽过布纸抹泪,心底的说话无意识流淌出口:“他到底在哪儿?”小牧童一动不动。

过了几秒,屏幕上啪地打出两个字:“海上。“

她嘶哑抽噎:“我好想他。”

良久,没有任何讯息。她又道:“我还有好多事情想问他。”这次有了回应:‘什么事?“她苦笑,自言自语:”很多,想问他有没有和薄一心上过床,想问——”

“没有”。

温暖一怔,将脸忱在桌面的手臂上,侧头看着电脑,惆怅不已:“原来你真的可以和人聊心事。”

“还有什么想问的?”“别的女人呢?有没有?”“没有。” “只有我一个?”她抬首,秀美下巴搁在交叠的双腕上,完全忘记回答她的只是一组虚拟智能程序,红肿双目内既是期待又是紧张。

“是。”毫不犹豫的肯定回答像一杯水样巧克力,入眼后甜得她的心花开始一点一点渐放,脸上泪犹未干,却不禁微微笑了:“虽然你的话当不得真,不过还是谢谢你,一宇。”

小牧童嘟囔着耸了耸了后肩。

一会儿后,屏幕上再打出一行字。

“还有问题吗?”

她沉默,长睫垂落,声音低悄如丝;‘他。。。。。还爱我吗?”

过了许久,屏幕上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

“永是你的弦。”

眼泪再度激涌而出,如愿获得虚幻的安慰,却徒然令一颗更苦更痛苦,失控的情绪使她一下意识做了一个阻止自己继续沉溺的动作,她在起身一刹那直接关了电脑的电源。

地球的另一端。

南太平洋某处无边无际的海域上停着一艘海艇。

广袤天空下,万里夕暮,一道颀修身影静静倚着般舷。

极目远眺,见天不见地,除了浩瀚的海水还是无垠海水,世界的尽头拉成水天接壤的海平线,一波波深墨似的海浪拍艇而来,然后漫打向不远处露出海面的石峰峭壁,除了怪石嶙峋的悬崖顶端密密生长着不知几百几千年的树木,在这方天与海的深处,荒陌得甚至不见飞鸟痕迹。

半晌之后,暮色中他的唇边慢慢荡出一抹引人致命的涟漪。笑容一直伴随他走入船舱,把手中早已关闭 所有功能只剩下了卫星导航作用的手机,固定回篷上的扣环里。

第二十三章 归来,引领

此后两个月内,温暖再没有打开那台桌上电脑。

日复一日的忙碌和磨练已使她柔软的心逐渐变得硬朗,那样的软弱,一次已经足够,那天之后她再没有哭过,所有时间全投进了工作里,只期待在年底的股东大会上交出斐然成绩。

星期六上午,杜心同生产出院后约她在君凯喝茶。

两人刚坐下在靠窗的软座里,便看见潘维宁扶着薄一心走进来。

薄一心见到她们,想也不想直接走过来。

“介不介意?”她嘴里淡声问着,身子却已施施然落座在温暖对面。

潘维宁向两人颔首,一桌三位女士,实在没他逗留的理由,借口抽烟走了开去。

杜心同白薄一心一眼:‘不请自来,扰人心情,这顿你付账。“

薄一心淡笑:“凭什么?”

“凭你还欠我一声对不起。”

“是吗?那你和温暖说了没有?”

“跟她说?我怎么也得排在你后面。”杜心同反唇相讥。

“STOP!”温暖举起双手,“这顿我请,OK?”

两姝同时瞥眼看她:“关你什么事?”

意气相通的异口同声,使得薄一心和杜心同重新打量对方。

“烂好人是不是就指她这种?”薄一心率先调转枪头。

“再找不出第二个了。”杜心同马上附和,“就算被人一巴掌打在左脸,剩下的右脸也还是一副玉女观音的慈悲样,真让人受不了。“

温暖抚额长叹:“果然是唯毒妇与小人难养也,恭喜你们两样都占全了。“

薄一心弯唇,杜心同失笑。

不知哪里镁光灯一闪,似有人远远对着她们拍照。

杜心同道:“我们要被大明星提携上报了,不知道明早的标题会是什么样的噱头。“

温暖心中一动。

说笑斗嘴中时间过得极快,最后自然是唯一的男士潘维宁买单。

青山依旧,怎奈流华,时光终淘尽是非恩怨。

分道扬镳后温暖带了些精致的点心回洛阳道占宅。

欢姐赶紧端来早泡好多时的参茶。

周湘苓牵她坐下:“小暖,你什么时候搬过来住?”

温暖笑,每次见着她,周湘苓的第一句话必然是要求她入住占府,理由是方便照顾,还有就是屋子太大她连个伴了没有,占南弦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她一个闷得慌。

想了想,她道:“就这周吧,找一天让司机去帮我搬些东西过来。”

周湘苓大喜:“你真的想通了?”她微笑:“再过段时间我自己开车也不方便了。”平日里出入还是司机接送安全些。

“唉——”周湘苓继而叹气。“你说南弦这孩子到底去哪了?这么长时间了,连个电话也没有。”过一会儿,温暖才柔声道:“你别担心,该回来的时候他自然会回来。”

午后她驾车离去,驶出古银色的大门后按下车载CD。那是一首很老的老歌,歌中故事荡气回肠,说的是一个女子爱上了不该爱的人,然而她愿用一世去世交换他一次真心对待,歌中说:‘我是宁愿改我生命,痴心也不愿改。“

秋阳夕早,山路上的树叶成簇成簇也变成金黄。

每过多一日,便多一分积怨。

十年?不,她等不到了,才三个月,她已经等得全然失去了耐心。

这一次,换成是她不打算放过他。

如果她与他之间的爱情始终洽注定是一场奇特的战争,轨迹重叠的同一条路上需要这样轮回追逐,那么时至今**亦不介意对他使用手段。她期盼有朝一日,他一贯神闲淡雅的脸容上会乍现精彩绝伦的表情。

周一回到公司。温暖召来市场部经理:“全球最有影响力的杂志是哪几家?”对方报出几个名字。她笑,倾身靠向椅背,眸光温和而坚定:“我给你一个月时间,让我登上它们的封面。”

浅宇市场部和公关部联手,加班加点在三天之内制定全盘方案。

交由温暖审核通过后,计划被快速而严格地执行。

率先是温暖与薄一心两位容光四射的美人一齐出席某个晚宴,翌日报纸杂志无不对此尽情渲染,一场场旧事被重新挖出回笼加热,在成功地吸引了大众眼球之后,温暖大张旗鼓地搬进占南弦府邸。其后从不在媒休上露面的占南弦之母周湘苓公开陪伴他四处购物,对准儿媳的喜爱疼惜之情溢于言表,为此温暖又赚进半周笔墨。

一群专业人士开进浅宇附楼,负责她的仪容仪表以及对她进行各种训练,譬如面对镜头时的表情表现,又预设百千种问题,但就是始终对占南弦的人间蒸发闭口不谈,只笑着“请让他保持一点神秘感。”

迅速红透半边天后,却将一切娱乐版及报纸全拒之门外,

只接受有限几家商界、财经等专业领域权威杂志的人物采访,为与之配合,浅宇同时对外宣布展开几大重要项目,三个月前占南弦的决定此刻冠上她的荣誉。

各种各样的美名:“最美丽的领导者”、“最具影响力的企业领袖”,甚至夸张如“东方最妩媚的商业杀手”、“全亚洲最出色的牡丹裙”等陆续封衔而来。

如此三四周后,随着浅宇对全球统一发布期投资逾三十亿美元的非实体智能机器人研制计划,已初步取得突破性成果的震撼新闻,至此浅宇机构的最高领导人温暖,终于抵达此趟旅程之颠,在月底时如愿登上了世界性首屈一指商业杂志的封面。

浅宇附楼,布置雅致的高级经理专用咖啡座里,高访放下物中的杂志,唇边忍不住泛笑,曾几何时这个城市里无不仰首翘盼占南弦与薄一心的婚期,不过仅仅只是大半年,担纲的主角已换成温暖,她如假似真的成就像有魔镜佑护,忽然耀眼得无人匹敌。

只除了曾经的神话人物占南弦。

高访看向对面的管惕,终于第一次开口问道:“南弦在哪儿?”

管惕眨了眨大眼:“你问我?”

“你好戏还没看够?”高访端起咖啡,笑道:“别忘了菊含说过,得罪谁也千万别得罪南弦,如果让他知道你知情不报——到时可别说我没事先提醒你。”

管惕嘟嘴:“我本来是真不知道,后来一宇无意触动了卫星系统,我检查时才发现原来占美男开了一条专用的特殊频道,啧啧啧,你想都想不到,他这几个月居然没上过陆地,从菲律宾的博龙岸到普吉岛旁亚湾,过马六甲到斯里兰卡和马尔代夫后穿越红海到地中海,再经马耳他出了直布罗陀。”

高访惊讶,不走则矣,这一走就走了半个地球?

管惕牙痒痒:‘你知道他那艘装备精良的快艇时速多少海里吗?也根本早有预谋,航游路线、沿途补给和停靠申请提前安排好了。“

“他现在在哪儿?”“爱尔兰附近的凯尔特海域。”

那是一座极美丽的无人岛屿。岛的一面是高陡的山崖,从崖顶到地面遍布参天密林,把那方屏蔽得连阳光也照不进去,偶见一些阔大枝叶下露出空隙,也黑漆漆如暗夜旅涡,让人看不清内里,即使是白日,森林深处也间或传出一两声野生兽物的啼啸,那种大自然的力量、震开林叶,向天空传递蔓延。

沿密林往岛的另一端逐渐变成稀疏的灌木丛,地面爬生着绿色蔓草,蔓草下是硬实的沙砾,离灌木丛不远地势较高的平台上,凌空两米高处以扎实木桩搭建起一间面朝大海的簇新木屋。

从木屋向前走过百步远的沙滩,赤足踩上去世,越来越觉脚下白沙细如银粉,一步一个浅印,当走到海边,已是说不出的舒适柔软。

离岸不远的海中停着一艘海艇。

海水由浅而深一层层幻变着美丽的颜色,沙滩上的纯白,漾接着清澈见底的嫩绿,既而转变为美得无法形容的透明澄蓝,在一片净蓝中还有些地方因为海底长满珊瑚礁而使水色呈现暗黑,深海中央更似是打翻了黑缸,逐浪到水天相接外处,则是一片视野已不能及的灰蒙。

沿着长长的海滩慢悠悠一路走到尽头,在临海那面峭壁直耸寸草不生的悬崖底下,布满大大小小被海水冲刷得已无棱角的礁石。

冬天阳光柔和无温,照在身上带着一丝挥不去世的寒意,盘起一条腿坐在半人高的褐色石台上,浅薄的海水一抹一抹漫上来,没过垂下的足尖,然后,沙沙作响地退去。

听久了规律的海浪声,会令心口萌生难以形容的愉悦。

望不见尽头的海水更着奇特的磅礴力量,似具有一种无形而极温柔的人力不能抵抗的奇异安抚作用,注视得越久令人内心越宁静,海面上永恒无际一起一伏的水浪,经由眼睛摄入无声洗涤着胸膛,种种不愉快的过往全被冲刷带走,还原出一泓纯净。

收起腿,平躺在褐石上,双手枕的脑后。已经惯了这样远离尘嚣,只置身天地间,看浮云过。招手海边鸥鸟,看我胸中云梦,蒂芥近如何?

楚越等闲耳,肝胆有风波。

海阔天空,他终于来到地尽头,日出日落,潮涨潮退,几个月时光就这样一掷如梭。自然而然,想起了她,不管漂流到哪处海域岛屿,一直心心念念着她。唇边不自觉弯出一抹如丝笑痕,她会恨他的吧?

以她的的性子,一定会。那种不动声色的暗恨,曾让他恼得想把她咬啐了吞裹入腹。从那**哭声中发泄出来的难抑怒意,他可以肯定,在回去之后不用幻想获得太好的待遇。

“他。。。。。还爱我吗?”问那样怯生生,像初恋的少女,忐忑而期待,还带着太过明显的恐惧。

那一刻他很不厚道地想放声大笑,心口很暖,暖得几乎想放弃这个航海计划马上飞回她身边。

终于还是控制住了那份悸动和冲动。

她与他,都需要一从而足够的时光。

让往事和太过激烈的伤痛及爱意充分沉淀。

在微风抚拂中合上双眼灵敏耳尖却似隐隐听到一丝破空这声。

占南弦起身,眯眸远眺,海面上的黑点随着飞速驶近逐渐呈现出船形。

知道他在这里的,只有负责给他运送补给的公司。

跳下石台,他往回走去。

快艇很快飞驶而至,在驶近海边时不但速度不减,还忽地猛转九十度,在惊险花式中冲出一米多高的白浪浪带,引擎突突声中一个褐发灰眼神情淘气的年轻人站上船舷向他猛挥双手,高声叫道:“嘿!占!你居然还活着!没被寂寞淹死?”艇上跳下几个年轻人,抱着一箱箱东西,涉水上岸,往木屋运去。

桑马斯走过来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你还打算在这鬼地方待多入?”“再一个星期。”桑马斯别有含意地向他眨眨左眼:“我这交华侨你带来了好东西。”

“哦?”他配合地表现出兴趣。

桑马斯目光暧昧,刻意把嗓子捏得尖细:“你寂寞吗?你需要妞吗?请翻开本期XX杂志,找到我的名字,拨打一二三四五六七。“

占南弦浅笑不已。

桑马斯脸上的淘气神色成了迷醉:“天,我从来没见过如此美丽的东方女人,简直就是童话中走来的公主,太迷人!骄傲英俊如我也忍不信对她一见倾心!占!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占南弦一怔:“什么?”

桑马斯调头对已走近木屋的一位年轻人喊道:“嘿!伙计!等等!”他跑过去,打开那人手中的纸箱,乱翻一通,抽出一本杂志跑回到占南弦面前:“这里面有你的照片,占,你很了不起!为你的皇后建立了一个王国!”

占南弦接过,看到封面人物照,他倏然睁大了双眸。

深紫色洛可可式百花盛放的织锦墙纸,大朵大朵的花形华贵无比,胡桃木长条地板上摆着一张中世纪时期的贵妃椅,同样深紫色的天鹅绒椅面,镶金的象牙扶手上绘有精细的圣经故事。

长椅上侧臣着一位绝色美人。

精致的瓜子脸衬着白玉耳珠,粉樱唇边似笑非笑,一双黛眉下却眸光璀璨,似幽然闪着纤尘不染的明净,又似几不可察地隐隐流动一抹深湖沉渊的波色,极其迷妙。

层次感极强的及肩黑发亮泽如缎,一丝丝垂在她的微则脸颊,身上穿着由几层紫色薄纱缝成的长袖连身裙,方形的蕾丝领口绣有中式古典精致的花纹,领口内露出性感细致的锁骨。

闪着银紫色泽的丝带环缚的前胸下方,修饰出完美的柔软弧度,没有任何腰身的紫纱裙长直用膝,白皙无暇,线条优美的两支小腿贴在一起,在纤细的足踝处轻轻交叠,随意地平曲在深紫色的天鹅绒椅面上,足尖末端着一双黑锦绣紫色菱花缎面的平底鞋。

她就这样阑珊地半卧椅里,右手肘轻搁在椅端扶手,全身上下唯一的饰物,是轻抚腹部的左手无名指上的素净铂金指环,整个人说不出的意态慵懒,神色间仿佛有丝无意中发现被人抓拍的讶然,又似高贵坦然接受得落落大方,而不知是否历经多月来的商业磨练,她似笑非笑的唇边不经意地翘含出一抹凝练冷朗,使她典雅灵动的气度添上一丝别样的魅力。

占南弦定定看着封面上温暖以手轻抚的腹部。

迅速翻开内页,当从字里行间确定她真是已婚怀孕四个多月,他脱口叫出:“SHIT!SHIT!”懊恼得扬起杂志拍打在自己头上,“SHIT!”

又到夕阳黄昏,司机载着温暖从浅宇回到洛阳道。

一进门欢姐告诉她周湘苓被除数迟碧卡约了去看音乐剧。晚饭后她习惯上到三楼书房,打算把剩余的一些工作处理好。

推开门时一愣,宽阔的书桌桌面摊放着一幅国画,想着不知道是哪个收拾房间的佣人好奇拆开而忘了收起,她走过去把画卷起,随手放进旁边的青花梅瓶里,然后便皱了皱眉,瓶里的画一幅幅全被撕开了蜡纸。“宝贝。。。。”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受惊的她被人从背后整个儿揽进怀里,“嘘。。。是我,是我。。。。。”她的下巴被一只手强行向后抬起,炽烈而渴切的唇瓣深深印了下来,全是她熟悉到灵魂里的气味。狂喜如潮袭上她的心口,只觉满身新的旧的伤,便连心头那份不时的悸痛,也全因萦绕周身他的体温而抹去无痕,久违的泪水几乎压眶而出,下一刹那神志复苏,思维短暂停顿后怒气骤然巨涌。她奋力挣扎,尖叫:“你放开我!”占南弦不得不松开她,半垂的眼睫飞快隐去潜然笑意。

温暖一把抓起桌面的画砸向他:“你滚出去!”怒为和委屈在胸腔内烧得控制不住,她接二连三抽起瓶中的画卷劈头盖脸地朝他砸过去:“你回来干什么?!别让我见到你!”

“嘿!宝贝,冷静,冷静,你会吓到我儿子的。”他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不躲不避任她丢砸,但就大大退后几步站到她的安全距离外,以祈让这个凶悍孕妇能平静下来。

低头看见散乱在地上的一幅幅画,他的眼眸里闪起无限温柔。画里面全是他,每一幅。

发泄了一通后,温暖扶着桌面微微喘息。

这些画,就像别人的日记,平均每周几幅,全是她对着报纸杂志上登出的他的照片画下,每一笔,每一抹,三年下来她对他的五官尤其那双清亮眼眸的线条,早已熟悉彻心。

三年,她不记得自己画过多少幅他的脸容,只知道每一幅画的左上角都印着四个,温暖的弦,画里的人他是她的弦,她原以为,哪怕海枯石烂,哪怕蓝田玉暖,他永远会是她的弦。

然而他竟然就这样消失,整整四个多月。

她冷冷地看着他,什么话也不说。

“宝贝。”他弯唇轻唤,眸光柔软入心。

她抿了抿唇,终于还是压下滑到嘴边的“滚”字,而只是冷嗤出声。

“占大总裁,分手倾斜角也说过了,失踪你也玩过了,不如告诉我你下一步还打算再玩什么?先让我有个心理准备,那样我才能更好地配合你,你说是不是?”

一顿讥讽让他停止向她的行近,怕再次惹起好怕脾气。

“宝贝。。。。。。。”他柔声再唤,唇忍不住向上翘起,“封面上的你非常美,真的非常美,美得——”他侧头,似乎想找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抬眸看她,瞳色如流光幻彩,“美得。。。。。。。让我很有感觉”。

她恼得又伸手去抽画。

“嘘。。。。。别急,我还没说完。”示意她少安毋躁,他脸上笑容愈深,“在杂志上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告诉自己,这就是我的女人,是我占南弦想要的女人,是我一直梦寐以求的女人,宝贝,你真的让我控制不住地心地。”

她眸中的冷怒终于缓缓平复下来。

出口的语气却仍带着不甘和责备。

“我问你,我生病住院那时,凌执隐是不是你叫来的?”

“嗯,她不让我见你,那我也就让她早点走人。”

只需让她亲眼见着温柔的爱侣,不用他再有什么动作,她自己会斩断这份依恋,亲手将自己送去新加坡。

“临路呢?也是你私底下做了什么时候让他急着去澳门的?”

“他本身就想过去,我只是把他走的速度稍微加快了而已。”

其实他也没有做什么,不过是是在朱临路的后院点了把火,让他自顾不暇飞快滚离她身边。

“这么说占妈妈找我去老房子也是你的意思?”

“第一次不是,钥匙是她自己给你的。”如果他事先知道,绝不会失策到让她撞见他和薄一心,“至于第二次,我只能这么说——她看不下去我闷闷不乐。”

心机深沉得简直绝世无双,她不无戒慎:“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呈?”

“有。”他慢慢向她行近。

“什么?”

占南弦小心地把她抱起坐在书桌上,站进她的双腿间,执起好怕手,带笑唇瓣缓慢覆下,滑过她的耳珠:‘这一生,我永是你的弦。“说完他用力堵住她恍然大悟的尖叫,令她跳也跳不能,动也动不得,骂也骂不出,而只能乖乖地被他吻得伏贴在他怀内。

他悄然翘起的唇线似极力忍笑而终于还是隐忍不住,漾出了绝美弧度。也许,等她生下孩子后,他会告诉她。

他离开前曾写了封EMAIL给高访、管惕和欧阳菊含。

大意是。。。。让他们找点事给她做,别让她在他离开后有时间胡思乱想。

翌年,九月九日。

筹办了许久,辟出浅宇整层五楼作为的神秘画展终于公开对外展出,不过所有慕名而来的各界人士都得排在九月十日之后才能进场,首日仅对画展主人的亲友开放,只接待身份被存储在电脑档案里的人。

主持开幕仪式的不是占南弦,也不是温暖,而是换上礼服装的小一宇。

这组建立有庞大数据库的芯片连通镶嵌在门口以及场内的十多个高精高彩的液晶屏幕,负责守门,监测,检索,收费以及和参观者对话。

不用有疑问,这次画展确实是要收费,而且还因人而异。

当早已复职的刘丹然和迟碧卡并肩而来,拿出职员卡刷过。

一宇彬彬有礼:“刘经理,你好,这次画展拟向参观者收取适量费用,所收费费用将全部捐作慈善用途,请在听到滴声后输入你想捐的数字,该捐款将从你的当月薪资里自动扣除。”

刘丹然大奇,按下一个数目。

“捐款已收到,非常感谢欠的善心。”屏幕上打了一朵玫瑰。

迟碧卡笑着也刷过自己的卡。

屏幕马上打出笑脸:“迟经理,鉴于你的某些特殊贡献,为了表示感谢感谢,本次收费一万元,将从你当月的薪资里自动扣除,两位请进来参观。”

迟碧卡惨叫:“一。万元?!天啊!丹然你听到没?一万元!”天杀的强盗行径!有这么表达感谢的吗?分明就是披着羊皮的报复!

刘丹然笑不可支。

紧闭的金属门施施然向两边收起,将人放进后再度自动关上,与此同时场内的所有电脑屏幕全部亮起,闪出一行占南弦亲笔所题的漂亮行书:“欢迎参观,温暖的弦。”

随后到来的是已怀上第二胎的杜心同和郭如谦。

两人按下指纹后,一宇皱了皱眉:“杜小姐,郭先生,很抱歉,由于在全球资讯库里搜索不到两位的结婚证明,按温暖的吩咐,本场画展拒绝两位入内。”

“什么?!”杜心同一急,叫道,“我是孕妇耶!来一趟容易吗?”

一宇为难地苦起脸:“倒是设定有另一个办法可以让你们进去。”

“你说。”

“只要你们答应在孩子出生后给他起各叫郭毒。”

郭如谦还没来得及阻止,杜心同已手一挥:“没问题。”

“那两位请进。”金属门再度打开。

郭如谦哭笑不行:“心同你怎么可以答应它。”

“切,我们以后给孩子起什么名字它管着吗?”

“不管你给孩子起什么,从孩子出生登记之日起它就会连通户籍数据把我们孩子的名字改成郭素养,任何时候只要它发现名字不对,都会自动修改过来。”

杜心同尖叫:“你怎么不早点说?!”她转身想出去理论,闭合门边的屏幕内发出嘿嘿笑声:“杜小姐,你刚进来还没开始参观,请待满五分钟再离场,其实郭毒这个名字很有特色,听上去就像恶毒,老大的老婆真是天才。”杜心同彻底呆住了。

门外管惕和丁小岱手牵到来,丁小岱好奇问:“真的那么神奇?”

“你试试就知道了。”

“怎么试?”

“就叫芝麻开门。”

丁小岱依言而行:“电脑,电脑,请芝麻开门。”

在千分之一秒内完成声音识别的屏幕马上打出无数红心:“亲爱的小岱,请回答以下问题,你最喜欢的掌法是?”

丁小岱咯咯大笑:“天下无敌傲视浅宇的降臀十八掌!”说着一巴掌拍在管惕的屁屁上,引来他哟声呼痛。

“答案正确,请问你最喜欢的晕倒方式是什么?”

“普通晕!”

“完全正确,确认为丁小妹本人。”

丁小岱兴奋地推管惕:“到你了,到你了。”

**吃疼的管惕委屈地嘟囔:“死电脑,快开门。”

一宇不悦:“没礼貌的管小猪,请回答以下问题,你和丁小妹上床没?”

管惕傻住,丁小岱又羞又惊:“怎么是占美男改了我的程式。”

一宇催促:“到底上了没?”

管惕斜视它:“没!”

一宇马上倨傲地说:“老大说你不是男人,请你回去上了再来。”

管惕只得忍气吞声:“上了上了,好了吗?”

一宇有点迷茫:“可以回答两次的吗?”

“我是你爹耶,回答十次都行。”趁它解析混乱的瞬间他在具有触摸功能的屏幕上飞快地写入指令,哼,想整他?连窗子户都没有。

来不及自行锁定被修改了程式的一宇惨叫:“你对我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不过把你给上了,快开门!”

丁小岱掩嘴偷乐。

一宇欲哭无泪地把门打开,当丁小岱走过跟前时,它委屈不已地小小声道:“娘,管小猪上我是不是**?”

丁小岱几乎栽了一个跟头。

在他们进去后,电脑收到网上连线要求视频参观的请求。

一宇惊喜地与之对话:“温大美人,这次画展只对你一人开放,如果你要让身边的执隐先生一同参观,请先回答一个问题。”

凌执隐撇嘴起身:“不看就不看,有什么了不起。”

温柔笑着将他按回原地:“什么问题?”

温柔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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