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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蛙黾蜩螗(上)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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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后,羽试事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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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真观内,正在举行一至三级验试合格者的授羽仪式。因为没有官员在场,仪式因而变得简单,少了繁复粉饰,却不失隆重。参与此次羽试的各地道家子弟,皆是以真才实学通过各项严苛考试的,都是辛苦得来,所以实至名归。台下低阶道童和学子以及诸多道长前辈,无不对这些获得羽级荣誉的子弟,拍手称贺,赞许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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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中,唯独立于台下的庆山,却还是一副不以为然且愤愤不平的模样。双手交叉抱于胸前,歪着肩膀,斜着脑袋,看着眼前的羽试弟子上台领取羽级道服,并举示于人前,个个满面红光,春风得意。鼻腔里就忍不住地痒痒,然后很是理所当然地喷出个“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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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一鸣专注于台上的颁奖仪式,脸上还是跟之前一样,保持着长久的艳羡的花痴表情。耳边却是不断听闻着师兄庆山的哼哼。便忍不住的侧目过去,示意庆山应该对这些刻苦攻读,学有所成的子弟们抱有足够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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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你这都已经‘哼’了十五次了。上台至今一共才六人,平均每人被你‘哼’了两个半。”

“虽说我们一起也看过几场比试,有的确实功法良莠不齐,但这都是个人修为所致,年资尚浅,有所纰漏,也在所难免。再说,这些所得羽级之人也都是术有专攻,各显其长。得此殊荣,也算是当之无愧。师兄你又何必吹毛求疵,故作刁难呢。若是被人听见了,怕是要笑话咱们少年无知,缺少度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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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鸣,我倒觉得你这几天是越发能说会道了。一套一套的,都哪儿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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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书上啊!师兄,这也不能怪你,你向来不喜欢看那些经文典籍的,所以课上教的那么多为人处世的道理,难免熟视无睹,置若罔闻啦。”

一鸣一时得意,招来庆山的佯装追打。嬉闹之际,却被台上参与授羽的主持道长元静道人撞见。两人于是急忙归位,重又将注意力转回台上。一鸣也继续看着后续上台的弟子,领取羽服,一脸的艳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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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

没过多久,一鸣的耳朵里便又听得熟悉的师兄的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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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

一鸣压低了嗓音,提醒庆山注意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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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山却是无动于衷,头也不回的,继续又哼出一声来,表达着自己蓄积已久的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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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鸣不厌其烦的再三提醒,却不见成效。反倒是庆山,干脆开腔大声说了起来。

“本来嘛。我们千里迢迢,来此求学问道,却只是安排我等修点皮毛之学,习些浅近之术。虽有师门之谊,高功引荐,却全然敷衍了事,不肯因材施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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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山高谈阔论之际,眼睛的余光里瞥见台上主持大典的元静道人已有所察觉。一时很有些计策得逞的窃喜。便更加大声的继续补了一句。

“呵呵,堂堂皇家宫观,上清名流,也终究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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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仗在元静道人的示意下重新开始演奏,隆重的法乐淹没了庆山了激烈言辞。庆山倒也接好就收,停了下来。看着台上缓步下去,头也不回的走了的元静道人的背影,庆山一时仍有些小小的得意。身旁三三两两因为庆山出言不逊而指指点点的看客也终于散去,留下脸上带着淡淡失落神情的一鸣,继续看着自己口无遮拦的师兄,略有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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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近跟着庆山坐在了树下的一鸣,一直没能明白,师兄脸上的自鸣得意。眼看着师兄继续直着腰板坐在一旁,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不停地晃动着双腿,全然一副无可救药的样子,一鸣也只能摇了摇头,然后自顾着低着头嘀咕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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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咱们受教之前,受教于真隐道长。他是元静道长的徒弟,咱们也算是徒弟的徒弟,这么说来,元静道长就是咱俩的师公。况且介绍咱们来的师父还是元静道长的师弟。差着辈分呢,你这么没遮没拦的一通牢骚,多不合适啊,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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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就是嘛,说说还不行了?再说了,要真是高道,前辈,自然也不会跟咱们计较,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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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这么说,可毕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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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好了,别磨磨唧唧的了。跟个小媳妇似的。看吧,要不了多久,你还得谢我搞这么一出呢,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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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还笑!要是传到道长耳朵你,到时候我可真的谢谢你了。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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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山自顾自的笑了起来,没再理会不明情状的一鸣继续愁眉苦脸。而是听得了什么动静一般,胸有成竹的向不远处的拱门望去。果然,元静道长便如庆山料想的那般,出现在视野里,一并前来的还有一个身着三羽道服的年轻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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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山拍了拍一鸣,跃下了花坛的石沿。看着元静道长和那位弟子走到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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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主持,见过师兄。”

一鸣跟着庆山一起向师父及同门师兄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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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静道长看了一眼一鸣,继而又望向庆山。终于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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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山,你方才所言,看似对于贫道让你二人与低阶弟子一同学习,备考二级羽试的安排,颇有微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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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师兄他不是这个意思。我俩承蒙您收留,在此深造,心中自是感激。师兄急性子,一时口快,其实是无心的。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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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

庆山急忙打断,全然不顾一鸣出面解围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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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嘛,我在南茅山乾元观修学多年,一鸣也是自幼跟随布凡道长修学道家功法。之前我二人又在北茅真隐道长座下修学。不管怎样,都是这班毫无根基的三脚猫弟子们可以相提并论的。道长贵为上清茅山一代宗师,怎么也鱼目混珠,良莠不分,跟寻常俗人一般眼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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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胆!怎可对师祖不敬!”

三羽弟子大声呵斥。一旁的元静道人却是默不作声。沉默了片刻,却是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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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山,你自诩有十足把握能直接拿下三级羽试。这是今日刚刚晋级的三羽弟子,你不妨跟他切磋一试。也好让贫道看看,你狂妄的底气究竟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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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试就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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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山没等元静道长把话说完就急忙应了下来。这让一鸣很有些着急的上去拉扯了一下师兄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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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鸣,不必担心。你二人未及之科目,不在今日比试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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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你俩行运导气之术小成,是得自真隐‘服真五牙之法’真传。如此说来,体术该是你二人如今之所长。那就只比体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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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素,你这位师弟未曾经事。你权当切磋,不必尽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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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师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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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不必尽全力?’……敢小瞧我。小爷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庆山心中愤愤不平,双手握拳便早早蓄势待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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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鸣一看庆山的架势就知道这回不是闹着玩的。虽有些担心,却也暗暗给他加油鼓劲,一边快步退去一旁,好让师兄可以放手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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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静道人悄然而至,让一鸣心中暗暗吃惊。而面前带来的这位贞素师兄,这会儿也是如故的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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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于人前,面对着咄咄逼人的庆山,贞素却是抱拳行礼。慢条斯理之余,叫人察觉不出一丝斗志。这让一旁观战的一鸣心里隐约感觉有些不安。也让庆山因为感觉再次被人敷衍怠慢而怒火中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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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素师兄尚未礼毕,庆山便已按耐不住,大步流星的飞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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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庆山疾步上前,在贞素近在咫尺的地方脚尖点地之后,转身高高跃起,使出一记凌空扫踢,直击其脸颊。贞素却是不紧不慢的只往后轻轻一仰,便刚好躲过狠狠踢来的整个脚面,让庆山的全力一击只是擦过他飞扬的鬓角发梢,落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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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山眼疾手快,扫踢的腿刚一落地,便借力支撑,再此回摆踢了过去。自上而下朝着贞素师兄的脑门砸了过去。却也还是被后撤一步的贞素躲开了。庆山见状,趁着彼此尚且贴的近,急忙出拳急速攻了过去,虽然连续的出拳都被贞素师兄左躲右闪得全部化解。庆山远腿近拳的打法,还是让一旁观战的一鸣略感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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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手近在咫尺却击打不着,着实让庆山很是恼火。急于求成的庆山于是手腿并用,拳打脚踢。攻击的速率也跟着越来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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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元静道长和一鸣渐渐觉察庆山的拳路招式开始遵循章法,岁未曾得见和知晓这套拳路的来历,却可以断定这显然不是道家功法所学,甚至不是中原武学范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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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贞素师兄终于在庆山步步紧逼之下出手,却也只是限于格挡,丝毫没有反击的意思。庆山拳脚劲力非常,却多半被他躲闪避让。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下重击也都被贞素师兄或推挪化解。

两人彼此交错缠斗在一起,却只见庆山一人劳神费力。贞素师兄虽也忙于应付,却仍显得轻松自如,尚留有余地。这让庆山更加怒火中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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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抽身跳出,跃去几丈远的地方之后,庆山站定,运气平复自己急促的呼吸。一鸣想着师兄这会儿该是在行‘服真五牙之法’,调整呼吸,以期蓄势待发。元静道长却察觉端倪,感觉到了庆山急促的吐息并未见丝毫舒缓下来的迹象。相反,庆山低头弯腰,握拳收式之后,呼吸反而变得沉重起来,如同聚力的公牛一般,开始发出沉闷的低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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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山一刹那的爆发,往贞素扑了过去。一鸣眼见庆山眼里充满的杀气,顿感意外。身旁的元静道人急忙大喝:

“不可大意!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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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素因元静道人的大喝而侧目,警觉到庆山的杀意之时,庆山的重拳已几近自己的脸颊。慌忙抬手格挡,同时奋力往一侧躲避,贞素最终还是勉强躲过了庆山这势大力沉的一拳。

庆山在被元静道长喝阻后,收去不少了内力。未尽全力的这一拳,却在贞素脸颊上擦除一道红印,而在贞素身后不远处的石墙上留下一个碗口大小的深坑。被震碎的石砾掉了一地,这让贞素师兄和远观的一鸣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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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然而至的元静道长,示意比试终止。庆山自知失了分寸,收式之后,整个人这才松了下来。之前用力过猛,这会儿也很有些疲累。元静道长倒也没有责备的意思。虽没有说些什么,看着庆山的眼神里却有些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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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息不匀,行气不稳。急躁冒进,意气用事。死记套路,招式僵硬。重攻轻守,破绽百出。庆山,方才你与贞素一试,便暴露出如此诸多的问题。要不是事先让贞素不必尽全力应对,他若稍加反击,想你十招之内便已落败。自诩最为擅长的体术尚且如此,其他科目便可想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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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所说的得自真隐真传的‘服真五牙之法’,略有小成就是这个样子?”

元静道长一番言辞,庆山一时无从辩驳。虽是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忍气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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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

身后上来的一鸣,打断了元静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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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鸣?对于方才的比试,你也有话要说?”

元静转身过去,一边收起拂尘,一边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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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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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鸣不紧不慢的行礼之后,开口说道:

“方才的比试,贞素师兄的修为之高,着实叫人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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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落败,学艺不精虽然不假,究其原因却还是急于一时,犯了争强好胜的忌讳。他并没有发挥出服真五牙,行气之法的真正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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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和师兄一同受教于北茅三茅观主持真隐道人门下,虽至短短数月,但得道长细心教导,亲囊相授,虽未得其精髓,但确实受益良多。”

“一鸣斗胆,想与贞素师兄一试身手,赐教一二。也好知晓我与庆山师兄二人所言,‘学习‘去思存神,抱静守一’的吐纳之法,略有小成’,是否子虚乌有。还望主持准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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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鸣言罢,庆山在一旁忍不住抬起头来,脸上表情很是意外。面前良久不言的元静道人如故的沉默,看着跟前这个一脸稚气的年幼弟子,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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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轻嘘了一口气之后,元静道人松了口,准允了一鸣的要求。庆山便惴惴不安的看着师弟一鸣和方才胜过自己的贞素师兄去到一旁的空地上,准备接下来的比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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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鸣站在贞素师兄一丈开外的地方,率先行礼。这让贞素有些意外,便也回礼。随后两人站定。一鸣便闭目起式,开始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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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素眼见一鸣伫立良久,没有动静。一时也不敢大意,便跟着活络了一下筋骨,准备应付眼前这个全然未知底细的年轻师弟的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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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清风拂过,这片即将展开比试的空旷场地周围林木枝叶纷纷摇曳起来。窸窸窣窣的响起连绵的阵阵纷杂细碎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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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素这会儿无暇理会周遭的风吹草动。对面站立的一鸣纹丝不动的越久,越是无从知晓他到底是在故弄玄虚,还是在蓄势待发,准备突袭。心里一时有些焦虑的贞素,及时摆脱了瞬间而起的胡思乱想,转而集中精神注视着眼前的一鸣,留意起他的每一处微小的异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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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的惊觉,让贞素很是吃了一惊,不知何时开始,这徐徐清风不止的当下,自己和一鸣对峙的这一方空地之内居然并无半点风吹草动。四周摇摆的草叶和枝杈,远处被吹拂起来的阵阵清浅尘土,让面前的这一小片死寂显得那样的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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诧异着眼前不知缘由的异象之际,一鸣突然睁开了双眼,专注的眼神正紧盯着一丈外的贞素。贞素暗地里忍不住叫了一声:

“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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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间,一鸣已纵跃至跟前。出手攻击的招式却和庆山如出一辙。一样是轻点地面,高高跃起,侧身一记扫踢直击贞素师兄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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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素已然惊出一身冷汗,急忙后撤躲避,却是自觉已为时已晚,便在后仰的同时迅速抬手进行格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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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鸣第一脚便逼迫贞素师兄出手进行了格挡。这让远观的庆山很是意外。急忙拍手叫好,并高声对着一鸣呐喊助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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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素曲臂尽全力挡下了一鸣扫踢的瞬间,却意外的发现这一脚其实软绵无力,显然只是一记佯攻。顿时惊愕。情急之下,虽然无从判断即将至的攻击会从哪个方向袭来,贞素却也聪明,连忙躬身蜷缩收合双臂,屈膝抬腿,并拢膝肘组成了一道盾墙。而正当他仓促就位的同时,一鸣方才佯攻的那只脚突然发力顺势勾住了贞素的臂膀,借力腾起的一鸣抽出的另一只脚便重重的踹在了贞素膝肘交汇的那一点上。一股劲力冲击之下,贞素被震出了几丈远。后撤一步发力抵住地面,这才没有摔个踉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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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鸣收腿,重新站稳之后,便又迅如闪电般的往立足未稳的贞素师兄攻了过去。而正低着头才止住退势的贞素,余光中眼见面前的一鸣已纵步杀来,急忙迎战。刚抬起头来,一鸣的拳头便已在距离自己鼻尖不到一寸的地方了。眼看着已无从防备,即将被击中。元静道人的喝阻之声便应声而至。一鸣也瞬时将全力的一击收住,只在贞素师兄脸上留下一鼓短促的疾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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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鸣的表现让一旁的庆山很是意外。贞素站定,起身之际,也忍不住暗暗舒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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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静道长一时表情严肃。把三人叫到跟前之后,抽出手中的拂尘,倒持之后,用木柄挨个敲打了庆山和一鸣各一记脑袋。两人疼的急忙一阵搓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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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法习道,最重修心炼神。此乃道法之本,为学之基。”

“你二人自言入我道门已有时日,且吹嘘得北茅吐纳之法真传。如此说来,又怎会这般心浮气躁,连脚踏实地,虚心务实的道理都不懂?!”

“一个擅用外家拳法,一个暗施纵术气功。投机取巧,弄虚作假,实在有违道家内炼其心,外修其行的本务。既然曾受教于真隐道人座下,那就……。真隐当年文识欠缺,每每读诵抄写总是叫苦不迭,那就依着旧制,命你二人抄写十遍《上清大洞真经》,以示惩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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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主持。”

一鸣和庆山一同应声回答,声调拖沓,很有些不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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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清茅山,自立派建宗以来,便以此经为要本。虽篇幅不长,却是字字箴言。其中内炼之精要,务必勤勉诵读,多加领会。望你二人能引以为戒,深查体悟。切莫误入歧途,白白荒废了光阴不说,还叫那些个对你们寄予厚望之人失了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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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弟子谨记。”

一鸣和庆山再次应答,这会儿却是异口同声的干脆响亮。想必是真有了悔过之意。有鉴于此,元静道人便也不再多言,拂尘轻轻一挥便让庆山和一鸣一起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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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静道人转向贞素,却不料也倒持拂尘狠狠的敲打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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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素自知此次表现差强人意,倒也认罚,因是年资略长的弟子,就没娇气的抬手去搓揉痛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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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内就你一个四羽弟子,这次换穿三羽道袍跟两个初来乍到的后生交手,本想让你能表率一二,却怎么也这般疏忽大意。要不是喝阻及时,真出了洋相,看你这首席弟子的脸面往哪儿去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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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知错了,愿受师祖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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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他俩各自领了十遍《大洞真经》回去,你作为师兄,就领个百遍回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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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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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什么啊?!他二人明日上交。你也不能太慢了,免得有失公允,也都明日早课时一并交来吧。不得有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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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这次语调拉的拢长的,换成了贞素。

“是,弟子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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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素拜别退去。留在原地的元静道人却是远眺着弟子厢房之地,念及方才凶相毕露,恶念丛生的庆山,以及未及得手,却似乎游刃有余的一鸣,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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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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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罚抄经书之后,庆山和一鸣倒也真是越发勤勉起来。课业功法都有长进,平日里尊师重道之外,待人接物也谦逊不少。这让元静道人见闻之余,也略感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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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经时日,元旦在即。庆山和一鸣得主持道长准允,离开道观返回高员外府上与家人团聚,共度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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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早收拾好厢房,准备妥当之后,便拜别主持,出观门而去。庆山谨遵师命,随身携带了元静道人自羽试之后单独赠予他的布囊。里面存有一枚制符,为是宁神辟邪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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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因为元静道人乃当世上清茅山宗一代宗师,声名在外,其功法高深莫测,其亲制的符箓,必是功效卓著之物的缘故;又或者,自出生以来,待人接物从来都限于府上的族属家丁,少有接触外人。先前虽在乾元观内学道多年,却也都是独来独往,少与师兄弟们及师长们亲近,习惯于给人养尊处优,孤傲不逊的印象。总之,庆山对于此布囊格外珍视。因和主持有言在先,便也没跟一鸣透露半句。眼看着自己的小师弟一如既往的大大咧咧,也没什么心眼,庆山自己内心的那一点点惴惴不安也就很快烟消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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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山和一鸣两人,遵照头人孟绍德和师父布凡道人的意思,一直在金陵高员外的府上住着。不复繁重课业和严苛管教了,一时间变得清闲。除了恪守师命,每日清晨早起晨练之外,基本整日都是跟着员外府上的大小姐慧儿一起玩耍嬉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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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客居,却也没什么拘束。因为高员外的关系,府内上上下下,私底下也已全然将庆山当做自家少爷看待。除了头人个别关照过几句之外,庆山在员外府里,住着也着实轻松自在。一鸣跟着庆山一起,顺便也得了不少便利,家丁频繁敬奉上来给庆山的茶品糕点,瓜果小食,好些都叫一鸣品尝赏鉴了。原本还有些拘谨的庆山,每每此刻,便就着一鸣的大快朵颐,跟着嬉笑得畅快。个别玩得疯了,偶尔还会串通下人,偷溜出门,上到街上四溢游玩闲逛。再乐不思蜀的迟迟晚归。虽是要受些责骂,却也全让高员外,这个的未来岳父大人给笑着挡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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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除之夜尚有时日,普天之下,各地百姓的节庆序幕却都已开展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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较之富庶的扬州,除去不相上下的繁华之外,金陵,还多了些身为国都的富丽堂皇。纵横交错的街巷,早已张灯结彩。各处店家专为年节准备的紧俏商货,这会儿也都早早齐备,陈列开来。流连期间的路人和游客,这些天也都拗不过这个红红火火的节庆气氛似得,不复平日的素朴。个个细致装扮,浓妆艳抹,衣香髻影,襟飘带舞。仿佛已将只为新春佳节之日准备的压箱底的金银首饰,霓裳彩衣,统统穿戴了出来,只为在这灯红酒绿,莺歌燕舞的繁华之地,争奇斗艳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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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盛的晚宴散罢,慧儿就带着庆山和一鸣去到府上临街一角的高楼上,观景赏月去了。布凡道人在酒足饭饱之后,受高员外之托,帮着制绘这次年节要用的桃符。孟府头人孟少德,本想讨个清闲,却也碍于礼数,便和管家一同跟着去了。在正厅里一边观看布凡道人制作桃符的整个过程,一边跟着品茗闲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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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列依靠着栏杆,有说有笑的同时,还一同分享着各自从兜里掏出来的干果零嘴。庆山和一鸣跟着慧儿的指指点点,远眺着眼界所及街上,一起听闻着依稀可辨的喧杂,和如织人流经过的一片片阑珊灯火。发出一阵阵清浅的唏嘘赞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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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面吹来的凉风徐徐,让饱受晚宴时丰满温热的气氛而感觉燥热的三个孩子感觉格外清爽。慧儿指着满脸通红的庆山笑个不停,庆山便也回头,打算去讥笑一番一鸣。却见他这会儿正触景生情似得,热泪盈眶。回头撞见庆山和一并不解的看过来的慧儿两人关切的目光,一鸣一时间再没能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顿时泪流满面,嚎啕大哭起来。这让庆山和慧儿看得一脸茫然,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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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愣了一会儿,慧儿却是比庆山更体贴一些,拉着庆山的衣角,往一鸣跟前迈了一步,很是温存的安慰起一鸣来。而庆山正在发愁,眼看着慧儿上来救场,便顺着往后退了一步,腾出了地方,而不是只是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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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儿微微弯下腰,掏出手绢,给哭得投入的一鸣擦着眼泪和鼻涕。几句细声细语的宽慰之下,一鸣这才哽咽着道出原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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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逢年过节,……家里从来没人生火做饭。呜呜……”

“跟着师父去那些富贵人家,……帮着搭台做道场,经常整夜赶场,……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年夜饭了。每次人家……团团圆圆一起嬉闹,我跟师父俩忙完,就被打发出来,哄去街上。挨冻不说,三更半夜了,还得想办法自己弄些东西来填饱肚子。……从来都没……像今天这么,吃上一顿热饭热菜。……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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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我自己跟……师父俩,倒也习惯了,也……没觉得有多冷清。今天……这么多人在一起吃着团圆饭,我才知道,原来……原来,家人朋友聚在一起,能有这么开心。……我头一次感觉这么开心,呵呵……呜呜……真的好开心,好开心。……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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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罢一鸣的一番话,沉默良久的庆山和慧儿脸上除了怜惜之外,顿时又浮现起一丝笑容。慧儿第一个上去和一鸣逗趣。握着一鸣的手一阵宽慰,很快一鸣便破涕为笑,一脸憨厚的继续让慧儿帮着擦着脸颊。庆山一直都没再说话,倒是过去拍了拍小师弟的肩膀,略有用力。一鸣抬起胳膊,擦了擦抽泣许久的鼻子。笑着回应了庆山的关切和鼓励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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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于是又凭栏远眺,继续有说有笑的,观望着远处的灯火辉煌的街景,以及头顶之上,当空的明月,璀璨的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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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幕之下,飞腾而起烟火在空中一次次的盛开,绽放出一阵又一阵姹紫嫣红的绚烂光彩。映照着本就灯火通明的皇宫内院,令之越加金碧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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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王坐镇,由冯兗主持的晚宴,正如火如荼的在皇城大内展开着。歌舞升平的大殿之上,即将归返的越,闽两国使团,及文武百官悉数到场在列,正乘着歌舞助兴之际,频频举杯,相互敬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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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王设国宴,为我等使节践行。今晚,身为当朝文臣之首的右丞相韩熙文,怎么没来?却让个从二品的弄臣主持大局。岂有此理!如此轻贱怠慢,难不成真当咱们是来自穷乡僻壤,弹丸之地?!哼,欺人太甚!”

越国使节,笑着举杯与对面的唐国朝臣冯兗对饮之后,小声跟身边的同僚抱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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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大人,息怒。”

“听闻韩丞相也是刚从贬黜之地返京,虽重获赏识,位极人臣,却也是身染旧疾,仍需静养。而这冯兗,冯大人,也算是新立唐主跟前的红人,论其如今的权势,也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由其主持今日晚宴,也在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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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素闻韩,冯二人,一向水火不容,又都是进士出身,文笔口才都很了得。朝堂之上每每辩论,都要挣个面红耳赤,斗个你死我活。于今日之场合,断然是万万使不得的。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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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罢了。当日唐王李弁治下,江南各国同仇敌忾,本就同气连枝。如今新主继位,虽也袭承先王遗命,召开了此次结盟大会,却是居心叵测,捉摸不定。难有其父的豁达胸襟,深谋远虑。如今五国盟约,名存实亡,唐楚联姻,亦岌岌可危。中州铁骑陈兵长江天堑,依旧对江南之地虎视眈眈。这未卜的前途漫漫,想必也是凶多吉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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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此次出使唐国,为维护现有的残破局面,也算是竭尽了全力。唐王刚愎自用,一意孤行,我等亦无计可施,无能为力。为今之计,只得归返越国之后,继续厉兵秣马,严正以待,以期在不久的将来,风云突变之际,能从容应对,化险为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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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不说这些了。‘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来来来,一醉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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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间诸位,复又行酒斟酌之际,越过重重的飞檐斗拱,层台累榭,隐去了结彩明灯,蜚声歌舞,远在皇宫大内的另一处,却是全然肃穆。虽是僻静幽深,不复华贵装缀,却得皓月当空,映照之下,反而更加皎洁明净。高挂着翰林院牌匾的院落中央,烛火明盏的主殿二楼堂内,缺席国宴的右丞相韩熙文,此刻正襟危坐,仍身着官服,正与翰林承旨及诸位院士一起,商议着案头尚未落笔的空白纸页之上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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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令文采卓著的韩熙文,及诸位文渊识博的翰林们如此纠结,不得动笔,挥洒自如的,正是先前唐王密授的口谕:元正岁首,举兵伐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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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虽在朝堂上止战主和,可韩熙文自己心里很清楚,若军方的密报属实,当下之情势,就诚如冯兗所言,确为良机,千载难逢。虽是政见相左,不愿同流。可同朝为官,韩熙文自认彼此都是忠君报国,责无旁贷。战事一起,势必生灵涂炭,但对于唐国壮大,开疆扩土,却又势在必行。君上和民下,在丞相韩熙文看来,都很重要。然自己所读圣贤,无不强调忠义礼孝,君臣纲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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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君臣之道,恩义为报。”韩熙文出身低微,后寒窗苦读,辗转南渡,得唐国烈祖赏识,步入政途。虽几经沉浮,却未失两代唐王信任。在贬黜离京,忍辱负重之后,如今重返京师,位极人臣。对于两任君上的知遇之恩,韩熙文自是感激。自己也是早就立下了精忠报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不渝之志。但自幼流离失所,混迹市井的韩熙文来说,自己对于普通的平民百姓和劳苦大众的感情又非同一般。想到这里,一时间,很有些痛快不得的苦闷。站于案前沉默良久的韩熙文,于是步去窗前,用力打开了窗户。突然的举动,引来周遭同僚下属的侧目,停下了无休的争议,齐刷刷的望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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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熙文立于窗前,望着当空的一轮明月,闭上眼睛,静静的感受着,徐徐清冷的夜风吹拂过来,浸染了自己忙碌了整日尚未懈怠的身躯,一时间很有些遭逢久旱的枯木被注入清流活力一般的,不得言说的畅快。身后的众人不敢吱声,只得就这么看着,丞相韩熙文立在那里,闭目养神一般,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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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转身,返回案前的右丞相,在众目睽睽之下,提笔疾书,开始草拟谕旨。其笔意幽闲肆意,笔势飘若浮云,笔墨过处,纸上无不行云流水,龙蛇飞舞。不消片刻,一篇洋洋洒洒,荡气回肠的诏讨檄文,便呈然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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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僚下属在等到韩熙文搁置笔砚之后,统统聚拢上来围观。悉数阅罢,纷纷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随后赞许不绝。唯独再次踱步至窗前的韩熙文,继续依栏凭窗,闭目宁神。继续感受着丝丝寒意扑面而来,以期扫去自己,此时此刻无限的惆怅和无声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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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窗外,规模宏大的皇城占据了大片的视野。在其更远的宫墙之外,都城里通明的街巷和道路,蜿蜒曲回,伸向四面八方。而这依稀可见跳动于灯笼之内的烛火,在过山越水之后,便成了山野步道之上,疾行军队伍里,兵士手持着的,熊熊燃烧的火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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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皇帝赤璺,在得密报,获悉唐国军队确切动向之后,已签发诏令,并派发虎符,命唐国边境沿线待命的部队即刻出发,结束旷日持久的两线作战,将倾尽手上可供调配的全部兵力,调往楚国云梦泽一线,着手全力攻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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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中疾行的中州军队,军容齐整,步调一致。擦拭一新的甲胄,兵刃,或在月光浸润之下,四散着咄咄逼人的寒光;或在火把的映照之下,折出腥红的血色。长长的队列,绵延数里,宛如一条条银龙,火蛇,争先恐后地翻山越岭,淌水涉川,向着不流不息的长江沿线各处奔袭杀来。沿途所到之处,除了将伴其左右,震天响地的轰鸣传播开来之外,一并散布和弥漫开去的,还有无从驱散,如影随形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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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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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游走在城内的更夫,经过皇宫大内高墙外的护城河时,远眺对岸的皇城肃静如故,一时心里犯了嘀咕,方才明明已经报时,五更之后,晨钟鸣响,国都金陵的城门便已准时开启,开禁通行。这会儿,估摸着也都已经过了一点了,这皇城的宫门怎么依旧紧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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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了吧?”

更夫皱着眉头,自己暗暗猜想着。一阵冷风袭来,却是打了个寒颤。一时尿急,便顾不得瞎想,环顾四下无人之际,便解了裤带,对着岸边柳树根儿,一阵滋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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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岸巡逻的一队禁军正巧沿着皇宫城墙底下经过。更夫畅快之际,瞥见愈来愈近的禁军,一时心虚,便缩手缩脚的试着蜷缩身子,全躲去这细腰的柳树躯干之后。侧目望来的禁军兵士,看不真切,一时警觉。而更夫,也小心翼翼一边解手,一边扭捏躲闪,并时不时的偷瞄着那队禁军的动向。这眉来眼去,来来回回了几次,正当兵士越发觉得这躲在柳树背后鬼鬼祟祟之人,实在形迹可疑,正欲有所行动之际。之间那对岸的更夫也总算是紧赶慢赶的方便完了,急忙提溜着裤子,蹑手蹑脚的就溜跑去了巷子,不见了踪影。兵士这才看清了原委,一时无着,便复又随着队伍,继续向前巡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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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皇城之内,层层宫墙环卫的最深处,唐王的寝宫,此时却灯火通明,人头攒动。大批赶到的禁军将宫殿团团包围,列阵护卫。內侍们匆忙赶来,接受禁军严密搜查之后,又匆匆进入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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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天边的鱼肚未现,整座宫城尚沉于一片死寂。突然,就被四处涌现的重装的甲兵急促行进,犹如闷雷一般轰鸣的可怕脚步声,所惊醒。而各处得令的将官,迅速增派兵士,把守住各处要道和关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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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等禁军兵士们,各就各位,布置完毕。回荡在宫内,不绝于耳的轰鸣巨响这才渐渐停息。重归死寂的现场,只留下根根熊熊燃烧的火把,继续凶神恶煞一般的在空气里,肆意攒动着,劈啪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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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别于宫外躁动的火焰,唐王寝宫之内的烛火却是要宁静许多。明亮的殿内,坐于床边的唐王只身着内衣,未及修饰,双手撑着床沿,一副愤懑的样子,一言不发。面前的诸多內侍下人,之前奔逃四散,这会儿全都俯首跪于厅堂中央。侧立两旁的铁甲侍卫正手持兵刃,怒目而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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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人当值?!”

唐王璟,未曾抬头,却是恶狠狠的扫视了一遍这些贵在自己脚下的奴才。一面,问得大声且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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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出去,一并杖杀!”

见底下刚有一內侍起身,怯怯地准备张口应允。唐王不由分说便下令处刑。只见那当值內侍,未及呼天喊地,顿时又瘫倒在地。随即被两名高大的侍卫加持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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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拖着罪奴,疾步走出内殿的侍卫,在经过外厅时,也是大步朝前,毫不避讳,径直穿过尚在大厅里面俯首擦洗地面的宫女太监,往殿外走去。两人所挟持的早已昏厥的罪奴,一双无力的双腿,愣是从地上未及洗涤的摊摊血迹上抹过,带出两条长长的印记,将屋内浓重的血腥味儿又散出去好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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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刻命当朝二品及以上文武官员进宫,宣政殿内候旨。”

“是。”

唐王身边的太监总管,应声之后,扭头吩咐下人去办。回身过来,见唐王不再多言,便瞅准时机,大声宣道:

“陛下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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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在殿外经禁军盘查之后,等候多时的一队宫人,立马疾步进入殿内。前厅内清理打扫的宫女太监急忙在斑斑血泊之间清出一条小道,恭敬的俯首,手里攥着抹布,紧盯着从自己眼前经过的一双双脚步,生怕它们沾带上一丝一毫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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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刚显出一丝鱼肚白的时候,应召命而匆匆赶来的右丞相韩熙文连同一班文武大臣们,经过宫内禁军层层检查之后,方才得以步入宣政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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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及上朝之日,被急召入宫的诸位,面面相觑,一时也猜不出个一二来,便也不复小声私议,趁着主上未至,赶紧重又收拾一下穿戴,端正一下衣冠。再暗暗的吐息了几口之后,纷纷安定下来。不久,唐王驾到,端坐殿上。底下这些急忙赶来觐见的文武官员,这才获悉,就在不久之前,皇宫内院,唐王刚经历了一场未遂的行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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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大臣震惊之余,南宫世家族长,南宫玉,以及当世“秋白二圣”之一的慕容白,也被唐王宣召步入殿内。顿时,非议之声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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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得二位出手,寡人这才免遭暗算。来人,传我诏令:‘南宫世家族长,南宫玉,道家阳派统领,慕容白,二人护驾有功。特各赐黄金千两,珍珠一斗,玉带一条,以示嘉奖。另,特许今后可佩剑上殿,面见寡人之时,亦无需行叩拜之礼。’”

唐王正襟危坐,对昨夜应邀参加国宴之后特许留宿宫中,拂晓前,阻截击杀了闯入寝殿意欲行刺的一伙黑衣刺客的慕容白和南宫玉二人,大加褒奖。语速不紧不慢,字字句句却是掷地有声。显然,对于内禁不严,防范不利,很是震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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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封赏作罢,殿外便疾步进来一名军校,单膝跪地,抱拳行礼的同时,向唐王进行了汇报。

“禀陛下,刺客共计九名,除一人重伤被俘外,其余悉数击杀。皇城内外已经封禁,羽林卫正在搜捕余党。禁军当值将校共计十八人,亦全部羁押,正在殿外,等候陛下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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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狂徒是自东门潜入,逆犯内庭,那东门宿卫,值守不利,将校一级,全部处死,兵士杖责一百,以儆效尤。”

“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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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

一名羽林卫,裹挟一捆物件,疾步上殿而来。

“启禀陛下,被俘刺客伤重,未及用刑,已咬舌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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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唐王拍案而起,一时殿下群臣跪拜,连连直呼‘圣上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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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陛下,右统领上官将军,自亲率御林军接掌内庭防务后,勘察现场,收罗情资。现呈上刺客物证,请陛下明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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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唐王从太监手中接过递上的刺客刀剑,转动剑柄定睛一看,便怒不可遏的将手中之剑掷于堂下。那柄利剑直刺进最末节的木质台阶之上。明晃晃的剑身及其剑柄之上的铭文清晰可见。近处的几位大臣探身一瞅,不由惊出一身冷汗。那精致的剑柄之上,刻着一个大大的‘越’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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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臣一片哗然。

唐王仍旧是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一旁的太监总管却是察言观色之后,适时的高声宣告:

“慕容白,南宫玉,护驾有功,即刻退往殿外,领受封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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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陛下隆恩,卑职告退。”

南宫玉一听,便起身叩拜。言罢,便跟着默不作声的慕容白一同,退去了殿外。群臣蜚议的嘈杂,不久便也随着二人身后高大殿门的闭合,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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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与此同时,距皇城不远,富甲豪绅聚居之地,唐王身边近臣,有“砚卿”之称的冯兗,正独自疾步,穿过自己府上的幽深庭院,去往中州密使下榻的居所。脸上,眉头紧锁,神情格外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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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兗这边急冲冲的推门就进,却见中州密使坐于屋内,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仿佛已恭候多时。身后的贴身护卫,侍站在旁,冷面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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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及落座,冯兗便顾不得礼数,着急忙慌的便要说话。却是没等开口,对面沉稳如故的密使,一边提壶斟倒着茶水,一边语速平和的,便将昨日派人行刺唐王一事和盘托出。说完,又将满盛的杯盏,轻轻地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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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兗听罢,惊恐万分,僵在那里,就没能伸手去接。密使微笑着再次示意,这才哆哆嗦嗦的接过了茶杯,一时紧张,杯盏间发出一阵细碎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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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使专注着品茗,并没有朝着已经额头冒汗的冯兗看去一眼,而是继续将自己如何安排手下,乔装越国大内禁卫潜入皇宫行刺唐王的前前后后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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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兗见密使在自己面前毫无隐晦,一五一十的将‘如若得手,便借自己里应外合轻取唐国;若行刺事败,便嫁祸越国,引发双方交战,拼个两败俱伤,再坐收渔翁之利。’的一石二鸟之计,全部告知了自己。心里便越发后怕起来。一时语塞,支支吾吾了半晌,终于还是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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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发突然,未及知会,还望冯大人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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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哪里,下官不敢。”

冯兗擦了擦额头上豆大的汗珠,连连恭谦的回话。

“下官愚钝。还以为大人此次出使,密行机要,断不会这般大张旗鼓,铤而走险,呵呵。”

密使听得冯兗最后的那声冷笑,虽是觉出了些许微词,却也毫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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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这皇宫大内,防卫松懈,不堪一击。以霜虎的身手,轻取唐王首级本该是探囊取物。未料想,当世两大剑圣之一的慕容白,一个不问世俗的道门中人,居然会应邀出席宫中晚宴并留宿。最后还出了手,着实叫人有些意料。对吧,霜虎?”

密使说完,冲着身旁的侍卫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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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虎没有做声,表情如故的冷漠。未曾理会密使的言辞之中,对自己技不如人的冷嘲热讽。心里却是想起之前与慕容白短暂交手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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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认功夫了得的霜虎,当时也未能占得多少便宜。倒是慕容白无心恋战,才让霜虎得以趁乱而退。念及此处,想到另一个与之交手的,当世“四大家族”之一,南宫世家的族长,南宫玉,也是深谙道家剑宗攻守之术,江湖上算得是一等一的高手。这一战,此二人让多年未逢对手的霜虎,印象深刻。想着自己幼学武艺,常年纵横北方。如今机缘南下,江南武林,高手辈出,着实让争强好胜的霜虎很有些莫名的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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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由密使的一阵安抚,心有余悸的冯兗最终还是被打发了回去。一等其离开。平日少言寡语的霜虎,却是开口向密使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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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此次南下策反唐国朝臣,您曾有言在先:‘武将为先,文臣次之。’如今虽得冯兗之流内应,计划得以顺利实施。但毕竟未能触及军方,效果有限。依属下拙见,策反唐国将领之事,仍应视为首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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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你可有人选?”

密使平静如故,话语间胸有成竹,一边细声细气地问话,一边继续端饮着手中热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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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唐王在殿内对护驾有功之人,大加封赏。群臣道贺之时,御林军右统领似乎颇有微词。据查,此人名为犹屠,乃当今‘四大家族’之一,上官世家的一家之长。其一支根植江南多年,颇有名望。族人历代从军,多为将校,在朝中得就高位者寥寥,如今最高官职者,也就上官犹屠一人,且只是御林军右统领,从二品衔。相比策反军中高层将领那般引人注意和劳民伤财,利诱此人及其家族中一众低阶军校,要更为隐蔽和便宜得多。重要的是,其子弟广布唐国陆上全军。若得以争取,势必可以星火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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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下拙见,策反利诱之事,此人大可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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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如此说来,……。即刻彻查此人底细。一旦寻得可乘之机,立刻加以利用。”

“冯兗如今已惟命是从。若军方再得一人,江南之事便可事半功倍。如此一来,主上霸业便可尽早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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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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