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佩儿带着小翠绕过自家漆红的大门,威武的石狮立在门口,房檐下的大红灯笼随风轻轻地摇摆着,这门是原来的门,可总让人有着透着死寂寂的感觉。
“你瞧!小姐,那个灯笼怎么灭了,呦!那个都歪了呢!为何不将门口悬挂的灯笼赶快点上。你瞧!这是点了一半扔在这儿了呢,定是这帮人在偷懒,看我不说说他们去,节日里还在偷懒,老爷小姐你们也太放纵小厮们了。”小翠恼怒的蹙着眉噘着嘴嘟囔着似乎她是府里的大管家。
佩儿也诧异,油然而生的不祥感从脚底蔓延,但到底她的心思细密些,纳闷即使仆人偷懒也绝不会因为什么而在中秋节任由灯笼灭着,心怎么突突突的跳,她下意识的用手捂住了胸口,竟然连呼吸也不顺畅了,她沉默着加快了脚步。
两人是从后角门溜进去的,佩儿家的家奴实在是很少,但也不会像现在这班都不见了人影。
“人都去哪儿了?管家,管家!”小翠也感觉事情不对连忙喊道。
府里上下空荡荡的,只有影影绰绰的树枝在微风下摇摆不断,不寻常的安静使她们慌了神。
只见管家锦伯慌慌张张的跑来把她们迎住:“快去看看吧!老爷,老爷他!哎!”
老管家用拳头狠狠的锤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两人顾不得问就随着管家赶到花园准备祭月的亭子,庭院中挂满了喜气洋洋的各式灯笼,亮亮堂堂的,但是佩尔还是感觉不对劲,家里是如此的豪无生气,待他们穿过弯弯曲曲的过廊来到花园中间的小亭子的时候看到家奴低着头垂手跪了一片,有人捂着脸哭泣着。家奴围着的中间有一把高背交椅,老丞相毫无力气的斜倚半坐在上面,一手搭在腹部。
“爹爹,这是怎么了?”
苏佩儿首先冲了过去焦急的看着面色苍白,眼神有些涣散的父亲,父亲的手捂着左下的腹部。一大片刺眼的红从父亲玄色的衣衫下滲出来,已沁上了父亲的手,是那样的触目惊心,那样的不可置信,这红揪住了佩儿的心。
慌乱的苏佩儿扑了上去抱住父亲大哭起来,她闻到了父亲身上特有的那种让人感觉踏实的味道,但是混合在这种味道里的还有一种令人不安的,暖烘烘不详的味道,血腥味道。
“爹爹,您这是怎么了啊?”她哭喊着,不可置信的来回扫视着这一切。
“快,快,快叫郎中呀!你们都是….?”小翠想说你们都是死人吗?可看了一眼受伤的老爷只急的住了口,在那里搅着手直跺脚,带着哭腔急呼道,快去啊!你们都怎么了,说完扑通一声也跪在老爷的旁边,痛哭起来。
“去请了!才王三看见老爷受伤赶紧跑去了,想必这会儿也快来了。”老管家呜咽着说道。
老丞相缓缓的抬起手,用微弱迟缓的的声音说道:“不必了,不要慌,你们都下去吧,我与小姐有话要说。”
大家不忍却也没有办法的默默退下去,四五十人退下去了,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爹爹,怎么回事啊!刺客长什么样子,发生了什么啊!”她嘤嘤地哭泣着。
老丞相挣扎着勉强张了张苍白的嘴唇,可是咝咝的发不出半点声音,好像力气一下子被抽干。
苏佩尔见了心里一阵难过,揪着心地说:“爹爹,我的好爹爹,先省些力气,有什么话得请郎中看过后再说吧!”又呜咽着说:“怎得会这样呢,呜呜呜!”到底是没有经过事情的她六神无主了,对于她来说,这天塌了!
苏丞相困难的微笑着,一股浓黑的血从嘴角流下来,他努力地使足了最后的力气,他极力克制自己用颤动的又似乎平静地声音艰难说道:“没有时间了佩尔,没有用的,刀有毒,你看这血都成黑色的啦!看来他们真的不想让我活啊!”
咳咳咳,他轻轻地咳了咳,又继续说道:“有些要紧话为父的必须要说,首先不要为我报仇,你一个女儿家,人死何足挂兮,我死是因我不愿做人人唾弃不忠之臣,我忠诚了一辈子从不违拗我忠君之心,誓死不变,可是现如今有人在朝中想让我背叛皇上,不要言我老朽了,就算再退三十年,我也绝不!决不愿承受那千古骂名,只是,我死不足惜,只是,咳咳咳咳,放不下你,你终归是个女儿家,这以后,哎!咳咳。”老人浑身抖动不止,又大口吐出几口浓黑的血。
佩尔想打断父亲的话,好让他有时间休息一下。
可是丞相用手势阻止了她。
“第二,不要去找朝中其它人,现如今敌我不分,别白白送了性命,只有一人可以去找,梓阳县的李大人,原来咱们是定了亲的,本来还想看着你们成亲,哎!当朝黄帝并不是先皇血脉,虽未成年,却年少逞狂,心胸狭窄,我想着若好好调教,也许晚成,方不辜负先皇的重托,只是,现在朝中局势,哎!早早晚晚肯定会被换掉他立,我一直担心这会招来动荡不安的局面,所以一直阻挠,担心百姓,老百姓,哎!现在爹爹是顾不了那许多了!为父几次劝说吾皇,希望他小小年纪立志自新,有我们几位老臣辅佐也能开创盛世,可他,咳咳,罢了罢了,咳咳咳咳。”
又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老丞相的话,佩儿眼泪崩流,一只手扶着爹爹,一只手颤抖的去轻拂父亲胸口,试图以此来减轻父亲的痛苦,苏佩尔心口的绞痛已难以言表,她稳了稳,用袖管擦了泪颤声道:
“父亲,歇息歇息吧!”
老丞相强忍痛,挤出一丝抽变的笑容,和着不断流下的泪串心疼地说道:“别哭,别哭,哭了就不好看了,女儿家家的,我希望你一直高高兴兴的,我答应过你娘要让你一辈子快快乐乐的。”老丞相又定了定神,喘了两口气道。
“皇朝之中已无人敢出声,也许是不愿出声,惟恐,咳咳,逼之不及,小人已当我为眼中钉,拔去而后快。我阻挡了他们升官的路,又或许是我错了,都疑现今皇上不是先皇血脉,哎结束了,咳咳,佩儿可遣散家奴前往他乡,离开此地,我的屋子里的箱柜之中有一封信,当日仓促,与李大人只是书信为盟,你拿着它去找他。”
咳,咳咳咳,又一阵剧烈的咳嗽,老丞相竟咳出一大口鲜血喷贱在地上,斑斑点点被月光一照泛着刺眼的白光。
“莫要报仇,离开…”有一阵气闭,佩尔叫来仆人一阵慌乱,嚎哭声,抽泣声,奔忙着去打热水的磕绊的脚步声,一阵的努力使得老丞相好不容易缓醒过来。
他用尽力气伸出颤抖的手抚摸着佩儿的头,眼里还闪烁着一丝生的微弱的光芒,佩儿歪坐在地上趴在父亲的腿上抽泣着。老丞相虽然努力控制但仍无济于事剧烈抖动的手,舍不得啊!
他浑身上下都透出百般的不忍,千般的不舍,两臂是万般的疼爱,眼里的光虽然渐渐逝去但满溢慈爱望向他的女儿,她是他最最重要的,妻子早已离他远去了,留下的都是心酸的思念,这种思念会让口中的唾液也变的苦涩,眼中的泪水也变得滚烫。
国他已守不住了,只能任其沉沦越陷越深,百姓他也管不了了,只能任其水深火热,惶惶终日,家他竟也保不住了,可他的女儿….。
“佩儿,爹爹多想看到你有一个好的夫婿呀!多想看到你的孩儿在院中跌撞学步,哎呦!那胖胖的小手搂着我的脖子就像当年的你,我要拿木头给他刻个小刀,做个小弓箭….”
老丞相眼里放射的是黄澄澄的光,五彩斑斓的微笑在他脸上绽放。
不再颤动的犹如枯枝败叶的手已从佩儿的头发上无声无息的软绵绵地坠落。就这样过了很久,佩尔趴在爹爹身上,感受着父亲的体温一点点的消失,她被抽走了一切,她的骨头,她的血,她的筋,她的内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