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营里的日子越来越好过,十二月初九大寒那一天,他们凑在一起揭了铺盖,围了炉子在炕上用炭盆煮肉吃,史怀,秦观,王五去野地里打了只山鹿,剥了皮,又打了几斤好酒,灶上又杀了几只牛每人分了些牛肉。
苏缨,冯七,史怀,王五,秦观五个人窝在炕上煮肉喝酒,苏缨美滋滋笑呵呵地看着他们疯。
冯七从来都是个好事的,他把身子歪过来碰碰王五,一副好打听的样儿,问王五:“你老大不小了又有老婆孩子热炕头干吗来当兵啊!受这苦!”他又坏嘻嘻的调笑道:“就那么舍得白白胖胖的婆娘!”
王五盘腿坐在炕上,两个手压在盘着的腿下面,面前是热气腾腾的火锅,热气蒸着他的脸,他呵呵呵地憨厚的身子一摇一摇的笑着:“这能告诉你,这不能告诉你,这还啥都能告诉你嘞!”
“嘿!我说,还保密嘞!”王五越是这样,冯七的好奇心越是被大大的调动起来。
“那你先告诉我,你为什当兵,入伍嘞!受这罪。”王五问。
冯七笑嘻嘻的挑了一大块子牛肉丢进了口里,被烫的拿舌头翻滚着肉还不忘记说话:“那还不简单,要吃这口!这不就为了吃上一口饭吗!你们说是不是!你若一年把我供养上,我也去你家蹲着去!”他面向秦观他们,他们几个只笑了不答。
“不过,王五,我可听说,你老子可是给你留下房产,田地?何必受这罪。”冯七拿着一双箸,伸进锅里搅和着,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未熟的肉。
王五不好意思的说:“哎!祖上是有些薄田,原本守着过也挺好,至于为什么当兵,告诉你们也没什么,咱都是一家子的!说来说去啊!还不是那事!说到头还有些不好意思,哎!其实不为别的只是我那婆娘说俺不中用,天天说,闹不过,我一气之下就当兵了。”
“不中用!”几个人都停住动作一起好奇地问,苏缨也觉得纳闷,什么不中用。
“哎呀!你看看你们,难怪人家苏缨还是娃娃嘞!不懂,也难怪,你们这些油腔腔,啥不知道嘞!还不是那事!男女那事儿,俺婆娘嫌弃俺嘞!说俺关键时候派不上用场!”王五搞得红脸大窝脖。
大家马上明白过来,都为王五的憨厚哄堂大笑,冯七笑的颠倒,弄了个吃进嘴里的食物乱往外喷,几个人前仰后合,个个飙着泪,在炕上的锅灶也跟着危险的乱颤,苏樱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但看王五滑稽的样子,也都癫狂的笑的肚子疼。那王五善良看着大家被他逗笑了也一起笑起来。
冯七抹了把泪,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满脸红彤彤的,还学着王五的口气,又逗他道:“你倒是个心大得嘞!你不在眼前儿,她背地里搞人,弄不好等你回去,王小五,王小六都出来几个了。”
众人听了又狂笑不止。
王五嘿嘿的笑着:“呸呸呸!你真是!这话说得,嘴里没个把门的,哎!话说回来了,我在的时候,她就有相好的了,我也不怪她,女人家么!一直没个孩子!”
不等王五继续说下去,那好事的冯七站起来颠着胖颠颠的肚子,手里一双箸直戳着房顶立在炕上叫嚣着说:“这没孩子还怪你嘞!休了她,你再迎一个呗!有田有舍的,怕什么呀!要我!打她的龟孙子。”
王五指着冯七说:“大家看,这厮还能的!把他家的,女人家也不容易,她也可怜,成天介往有娃娃的婆娘们屋里头跑,回来泪水流的。”
大家哄笑,都叫着说:“王五,你还说人家冯七呢,冯七说得有理!你也太老实了!”
“哎!话不是这么说!父母双亡,留下些基业,又打小定的娃娃亲,咋能说休就休呢,其实,她背着我有人!气头上时,我想休了她,甚至还想杀了那一双,可是思前想后都是一个村的,我也知道我懦弱,没法子,我一气之下征了服兵役,我想着我来这里了,随了他们,他们自不能更快活嘞!谁知道,我前脚来,那厮后脚就跟着来了。”
他压低了声音说道:“也不瞒你们,咱们都是一家人,那人就是咱的百夫长,德昌失,就那厮,咋就捐了个百夫长呢!刚开始我还气,现在也不气了,随他们吧!等回去了,我就一纸休书,休了她,随了她们心愿。”王五到底是个软宽之人只瞪着那锅下的火发呆心里想的是他老婆瞧他不起尖酸刻薄的嘴脸。
大家一阵子唏嘘,七嘴八舌的为王五打抱不平,苏樱也觉得王五太过软弱了些。就在这时门外走进一人,恰巧了!说曹操曹操到!正是那德昌失,大家看见他来了,都愕然,这世界上还有这么巧的事!几个人都在纳闷,这人跟他们八杆子打不着的不挨边,他来干什么。
他一掀门帘在门口驻足了阵子,看着他们竟然在炕上煮肉,大声呵斥道:“上天呢,敢在炕上煮吃喝,我看你们一个个是不怕军律,那条条死罪,款款要人命啊!不怕死的,把脖子给我晾好了!我这就去找人去!”
冯七赶忙下炕笑呵呵的迎着德昌失:“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百夫长驾到,光临我们这小小寒舍。”
“还寒舍呢,你瞪大了眼睛好好看看,这可是军营,不是你家茅草屋!”德昌失狠狠的说道。
别人都转过脸不看德昌失,只有秦观拿眼睛盯着他,史怀慢慢的从炕上下来,手慢慢垂下来,手里藏着一把刚才割肉的匕首,他往德昌失的这边蹭过来,嘴里冷冷的说道:“怎么着,还想告发我们不成!”
冯七一看不好,赶忙笑得更欢畅,哈哈哈的说道:“我们百夫长才不会呢,是吧!刚才我们是去请你了来着!是你不在,要不然,这酒也该几杯到肚了。”说完,他转过身去从桌上拿了一大块上好的鹿肉,拿草垫子包了,塞到德昌失的手里道:“拿着,拿着,这也是我们孝敬您的。”
秦观气的从炕上支起腰板呵斥:“冯七!”冯七只给他打手势,让他坐下。
锅里的热气蒸腾着往上走!把这屋里蒸的热乎乎的。
德昌失看这架势,他心里知道史怀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他就一个人,这亏他不能吃,他心里暗想着,他掂掂手里的肉,也够分量的,一翻脸呵呵呵笑着说:“看在这肉的份上,我不与你们计较,我今天来,不是要找兄弟们茬的,只是我刚才路过屋外,在门口捡了个物件,看看是你们屋里头那个落下的。
说到这儿,他右手摊开,一个干干净净的粗麻的小布包,巴掌大小,他拿着举着说:“这谁丢的帕子啊!老爷们家也有用这的,我倒看看是谁这么娘们!”大家都向他看去。
德昌失说着将小布包在头上晃动着,他突然发现小布包里有个蓝汪汪的闪着光晃眼的东西,就在他打开的瞬间,那炕上的一堆人里有一个人急急忙忙摸了摸腰,又搜遍了全身,随即大叫道:“我的!我的,快给我!”苏缨险些掀翻了炕上小心放着的锅子,虽然锅子没有翻,她自己的碗却因为着急一下子掀翻在桌上,那碗是粗陶的,咣当一声,大家都没反应过来,苏缨抢步奔下炕来。众人呆呆的看着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