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绮怀盈盈一笑,“鱼水欢,不如我替你好生在股间施上几针,助你一振雄风。”
鱼水欢溜得没影,唯有拒绝之言声如洪钟般响亮,且有尾音绕梁不去:“不必了!!!”
众人笑声更甚,舒羽微一沉吟,以瞬移之术越过了过分热闹的厅堂,他穿过深邃山洞,竟是一段小桥流水的别致小院。花团锦簇,足下生雾,似入云端。前方一栋小屋,木门轻合,廊下提着“云宫池”三字——看来便是丹青阁主的栖息地。
轻轻推开门,室内有一股甜腻的脂粉香气,混着佛家藏香,颇有几分违和感。纱幔飞扬间,一名黑袍男子仰头侧卧于竹榻上,面带笑容,脸上有半张面谱,似哭似笑,青红黑白的颜色斑驳地遮住了上半部分面孔。听他声音,却不意外这不请自来的访客,朗朗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足下既非梁上君子,却是悄无声息进来,真叫人惊讶。”
“五行奇门,百鬼夜行,幸会。”
“哦,舒公子,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赐教?”男子并不起身,亦并未刻意显露怠慢之意,舒羽欲施行读心之术,竟是一片虚无。他顿了顿,并不惊慌,镇静道,“朝廷昏庸无道,我想借丹青势力光复五行奇门,还望浮云先生允准。”
那黑衣男子愕然,随即一笑,仍卧在榻上,假寐道,“丹青人微势单,何来翻覆乾坤之能?足下实在高看了我们。”
舒羽眯起眼睛,细细去看那黑衣男子面具下的面容,当然看的并不真切,但对方的眼神里颇有两分玩味,似乎把自己当做了逗趣的对象,不禁让人心中隐隐升起一阵怒火。“云宫池虽然高手众多,但我自问来去自如,并非鸡鸣狗盗之辈,浮云先生为何如此漠视我?”
黑衣男子笑笑,轻轻敲了敲墙壁,“非我漠视你,而是你漠视了我。”门大开,走入两名美妾,薄纱的衣衫看堪堪裹住曼妙的身体,尤且透着鲜活的气息。或羞涩跪坐于黑衣男子身侧,或妖娆骑跨在男子身上,轻轻贴上透着冷意的黑衣,随男子的手在娇躯游走而发出娇弱的喘息。
舒羽面色微红,他见男子旁若无人与那两名女子亲热搂抱起来,不觉轻咳了一声。正欲讲话,却是身后一柄短刃欺近,抵在自己颈上。“阁下请勿乱动,刀剑无眼。”
发话的是一名声音低沉的白发少年,眼神自是尖锐,“云宫池不欢迎外人,请回吧。”舒羽心头一惊,此人出现得无声无息,自己竟然未能察觉,实在失策了。
先去听闻花无蕊说丹青阁卧虎藏龙,看来所言非虚,她的忧心不无道理。
那黑衣男子已起了身,好整以暇道,“我并非丹青阁主,足下要问的事情,非池某人可以做主。年轻人,至少拜托人做事,要先分清找对了正主没有。”那人脸上仍是挂着揶揄的笑意,让人看了不禁窝火,恨不得对着面孔来上一拳。
“那,真正的丹青之主,不知身在何处?”舒羽尽可能保持不动,以免少年的匕首太过无眼。
“这就要看舒公子是否有耐心了。”池中物笑笑,不再言语。
舒羽闻言,便不急于逞一时之勇,池中物见他不以为意,知他性子沉稳,便在起身之际,揽两美人入怀一吻,且听一阵温存之声,舒羽有所目睹,更不觉面红,池中物笑道,“俗语云,冰肌玉骨最销魂,阁下尚不知女子之妙,不解销魂之意。不如加入丹青,我可以指点你,风月场也好一逞英雄。”
“我只是诚意想见丹青之主,浮云先生,还望代为引见。”舒羽蹙眉,不觉提高了声音。
“丹青不知老将至,富贵于我如浮云。何人要见我?”一公子模样的青年从书堆中起身,环视四周,拖长了声音道,“池中物,你这随随便便带女人到我房间温存的习惯,便不能改一改吗?无量山那么大,你漫山遍野留情也无妨,至少留块清净地方不成吗?”
好容易见到丹青的主人,舒羽急欲上前,那白发少年却不允,手一翻,在他颈上划出一道口子,登时见血。
“我已有言在先,是阁下妄动,才招致受伤。”望着舒羽的眼神,那少年并不相让,横眉一挑。
舒羽并不相争,望向那公子模样的青年,“浮云先生,我素闻丹青能人很多,不知可否借我些许战力?以待……”不及舒羽说完,浮云打了个哈欠,生生将他打断。
“若是柳吟风亲自来寻我,她只消跳支舞,我大抵便允了,你——有什么资本吗?”浮云起身,胡乱翻了翻纸笔,随即又卧在地上,大喇喇写着什么。不过瞬时,他又失了兴致,搁笔懒道,“写不出,不写了。”
池中物笑笑,“明明已经三催四请了,丹青宝鉴还是写不出吗?”
浮云冷哼一声,并不回答。
适时一阵嘈杂,白绮怀杀气腾腾而来。“有不梦花厅的人在这里?!”她身后带着一名男子,白绮怀回头问道,“下司,你确实闻到了牡丹争艳的味道吗?”
“我的鼻子,应该不会错,这是不梦花厅之主——甜斋特有的香料。虽然很淡,决计不会错的。”男子淡淡道,目光定在舒羽面前。“与故去的姬吴寺身上,气味相同。”
舒羽一惊,不曾听甜斋提及死者身上的线索如此明显,尚未回应,又听白绮怀道再开金口。
“既然是不梦花厅的冤家,便让我教训一顿,替死去的姬吴寺报仇了。”
舒羽欲动,身后那白发少年仍不依不饶,“别再乱动,不然一刀封喉,阁下殒命,也会弄脏我的衣服。”
是时池中物起身,示意两名美妾退下,随后摇头道,“你们这样一个个闯进来,扰我大好时光,论罪魁祸首,大概便是眼前这位舒公子了。浮少主,何不举行一场比武,也好领教一下五行奇门的青年才俊,究竟有何过人之处?若他确有能为,我看给些助力也是无妨的。”
浮云懒懒看向池中物,又转头看了看舒羽,“就如此吧。”他淡淡看了白发少年一眼,那少年眨眼间收起了匕首,遁去身形。
池中物纸扇一合,正色道,“丹青有丹砂阁、青雘门两支系,我们各自选一个代表与你对战。你要一起上,又或是一对一打,皆可。不如便在刚才的大厅里吧,若是云宫池再被搅乱,想来丹青宝鉴成书无望了。”说着,他莞尔一笑。
“舒公子,这边请。”
舒羽随池中物回到方才嘈杂的大厅中,仍旧是乌烟瘴气的样子,不过安静了许多,众人各自在桌边就坐,空出来一块比武用的空地,所有人的目光整齐向他投来。自当初册灵败北,他许久没有被这样多的人围而观之的经历了。只是如今比之当年,如今已心如止水,毫无波澜。
倒是环视四周,看见浮云已然不知何时安然就坐,心知此地地势想必也是错综复杂,多有暗道。
白绮怀踏着步子,走到舒羽面前,细细对视片刻,娇声一笑,“长得也算对付,若你败在了六合战气之下,我就要你筋脉尽废,成为我的面首之一。丹砂阁主白绮怀领教领教,百鬼夜行到底行不行?”她生得媚,讲话亦露骨,却有很清纯的五官。
“既然是女子,那与我单打独斗,便有失公允,不如让另一人一起上。不知青雘门是哪位赐教?”舒羽自知白绮怀功力不俗,更是擅长螫针,然而他时间紧迫,并无分别对战的闲暇。
一名皮肤白净的斯文少年忽的起身,酒杯轻轻置于桌上,轻声喝道,“浮云,我且问你,若我赢了百鬼夜行,你是否放我离开青雘门?”
浮云摇扇轻笑,并不言语,摊手道,“若你能赢。”
池中物自斟自饮,又换了一名美妾在旁伺候,他捏起那名不过豆蔻年华的女子下颌,以口对口喂她喝下,那美妾显然不惯饮酒,轻轻推拒间酒水缓缓流过香腮雪颈,滑落进了衣裳里,粉衫顿时便湿了一片绯红的深痕。
“先……先生……”那美妾红着眼,有些慌乱,不知如何是好,池中物一笑,揽她入怀,“不怪你不会服侍,你本不经人事,我们来做一个游戏,可好?你看场下那几个粗人要动武,我们猜猜谁赢?你若猜错了,我便要惩罚你今夜侍寝。”
浮云举杯,袖袍遮过了口鼻,只露出促狭揶揄的一道视线,“池中物,青天白日里,收敛些何妨?我瞧这小丫头不愿意跟着你。”
寒光一闪,少年抽出剑,“以一敌一,输也心甘情愿,赢了更得我自由。百鬼夜行,秋歌七剑敬你,独闯魔窟。”
舒羽并不应声,凝神敛气,严阵以待。
白绮怀嫣然一笑,退后一步。“你二人先比过,我喝两杯,再入场。”
一转眼,三招疾风过,五分平手共秋色,七剑如歌浩气震九霄;
两交手,四目相对间,六合无极战气生,八荒绝刀寒芒慑十方。
夫秋歌七剑,乃有七式,各有变幻。一式以一字为决,代表一种心境。唯有第四式,为喜悦之情,盖因“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正是少年此刻使将开来的剑法,长剑破空,直直向舒羽身前而去,且自飒拓。
少年轻声吟道,“短衫压手气横秋,更著仙人紫綺裘。”
长剑逼近神侧,舒羽正凝神,却见少年一笑,剑尖晃动,挽出数十剑花,一时难辨真假。
剑如秋水,少年的眼眸里,罩着一层寒霜。
此战,他不欲败。
舒羽暗道,“我也一样。”
比起少年,他有更多,不能败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