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代有新人出,各领风骚一两年,沉珂卧看小帆闹,对望新人笑不语,不是沉珂妒新人,新人豪气踏江来!
又到了学校中层轮岗的周期。柳书记已经确定被任命到教育学院担任书记,算是平调,消息下来后,柳书记请大家吃了顿饭。饭桌上,从柳书记那里打听到,理工学院新来的书记很可能是禇天应,柏牧、文琴和李贡三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啥也没说。
消息很快应验成真了。禇书记到位之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召开学工会议。柏牧、文琴和李贡三人被叫到书记办公室,汇报学院学生工作情况。
进门后,三人坐在禇书记办公桌的对面,简单问好之后,三人等待领导开口。
柏牧向来对学校众多的领导比较脸盲,这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禇本人。很年轻,事实上也确实年轻,柏牧看到过学校文件里的任命通知,76年生人,只比柏牧他们三个人大两岁。不过感觉脸阴沉沉的,或者是面无表情,反正柏牧看了感觉不到是什么情绪,只是会有种特别沉默的气氛在周围,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气场吧。
进门后,禇书记只说了句:“大家坐。”然后在长达一分钟的时间里,没再有话,只是盯着隔在柏牧三人和他之间的一台电脑液晶显示屏。
三人坐着面面相觑,无可如何。
这时,禇书记才接着说道,眼睛却依然笃定地在屏幕上游移:“以后我们就是一条战线上的同事了,今天找大家来,是想了解一下咱们学院的基本情况。”说着,用脚支撑着从屏幕背面把老板椅滑出来,现在正对着三人了,眼睛往前看着,但是明显没有聚焦在对面的三人身上,似乎有更重要的聚焦点在等待着黑框眼镜后那双眼睛。这样的眼神把他们三人看得毛毛的。
见三个人没有开口,禇书记接着说道:“我和大家年龄差不多,也没什么经验,是咱们学院的新人。大家不要拘谨,都说说吧。文琴,你先来吧。”语气不急不重,但却像命令,不可违抗。
文琴毕竟是老资格,禇书记在学校这么久,不可能不知道文琴的名号。文琴微笑着说道:“禇书记,学生工作嘛,反正理工学院无论从哪方面讲,在学校里都还说的过去,我就不多说了。我还是反映一下主要问题吧。”柏牧暗暗佩服文琴牛逼。
文琴接着说道:“现在学院有学生近1500人,去年研究生也开始招生了。我们就三个辅导员,因为我还兼着学生科副科长,很多具体繁杂的工作都是李贡和柏牧承担的多一些。按教育部的标准配备,不是说最合理的是一个辅导员兼200左右的学生人数吗?我们这里严重缺编呀。”
禇书记稍微停了停,可能他领教了文琴的风采,但有点出乎意料,道:“这个问题其他各学院也可能存在……”
文琴趁着领导惯常会停顿的节奏间隙,插话道:“其他学院没有像我们这么严重……”
像短兵相接,但又顺畅无比,在文琴想要继续说下去的空档,禇书记杀了个回马枪:“这个问题也不是我们几个能讨论决定的,有机会我会向学院其他领导汇报的,看能不能解决。”
谈话已经没有延续下去的余地,文琴说:“那我就这么多吧。”
柏牧和李贡相互看了一眼,然后心领神会地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主要负责的是哪几块工作内容,没再说别的。
禇书记又岔开来谈了一些自己对今后工作的简单想法,有闪光点,但理想成分较多。
第一次和新领导的见面,就这么结束了。
这天中午,柏牧、文琴和李贡相约一块儿打牙祭。
电话响了,柏牧拿过来一看,是禇书记。
“柏牧,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外面吃饭,怎么了?禇书记?”
“你开车没?”
“哦,今天限号,没开。”
“哦,那没事儿了,我本来想让你帮忙来给我救我一下,我在外面洗澡,忘带钱了。没开就算了。”
“哦……”
柏牧是喜怒不太形于色的人,在小伙伴们眼里柏牧已经快成仙儿了。可就在刚才迅雷不及掩耳的对话过程中,柏牧可能已经很久没有被惊讶到了,完全没有意识到表情已经出卖了自己的内心。
放下电话,文琴和李贡,煞有介事地问:“怎么了?”柏牧虽然不知道自己表情变化,但事发突然,他在刚才的过程中本能地用眼神想要寻求她们的帮助时,已经觉察到她们表情的变化了。
柏牧好像还没回过神来,一时竟不知道怎么组织合适的语言:“禇书记说洗澡没带钱,让我开车送钱去。”
这下,柏牧看到两人呆若木鸡的神情了,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也应该就是这样吧。
文琴来了一句:“什么情况?鸟人,你和他关系这么好呢?”
“不知道啊!”柏牧一脸蒙逼的样子,把文琴和李贡引得哈哈大笑。
很快,柏牧迎来了新同事,名唤宋乔。按禇书记的说法,听了上次文琴的诉求,在他从文学院正式调过来时,从文学院顺带挖角过来支持理工学院工作的。
宋乔是本地人,也是本科毕业留校的,因为他留校时本科生已经没有事业编制了,后来学校由于人员流动性较大,编制空缺较多,所以制定了人事代理辅导员转事业编的政策。宋乔这几年一直为这事儿奋斗着,他来理工学院,是来对地方了,几乎没什么竞争关系,因为柏牧、文琴和李贡都是事业编制,起码在争取转编名额方面是没有问题的。再加上三位老人都是与世无争的主儿,压根没把这事儿主在心上。
转年,领导为了考虑李贡的职称问题,让李贡转岗到学院办公室,提任副科级别。
柏牧虽在晋升道路上已形单影只,但赢在心态,也看重这个难得的工作氛围,倒也过得安心。加上还有同年进来的伊敏儿和王一石也不求上进,同病相怜,柏牧还没感觉到什么压力。
今年学生党员发展工作开展了,这也是个很费神费力的事情,毕竟无论怎么讲,党员身份对学生来讲既是荣誉,也是将来求职很重要的一个砝码,这在柏牧是有切身经历的。所以每年发展党员的时候,也是学生之间矛盾最为集体体现的时候,而且都体现在优秀的那几名学生中间。
王涛,学院学生会学习部副部长,成绩在班级名列前茅,但就是每回班级里评奖评优和入党推优的时候,总是德育评价不合格。学生手册明文规定,德育是否优秀是奖学金评定和入党推优的准入条件。
去年,柏牧已经在他们班级上交奖学金评定材料之后,重新召开了班会,才让王涛得了综合奖学金。
倒不是受了什么好处,只是柏牧觉得像王涛这样的学生,比那么多只爱打游戏不求上进的学生,到底是一个学习的榜样。学生对他不够认可,可能是因为重心都放在了学生会事务里,对班级关心不够,在德育评优时,班级干部会占优。从王涛同学本人的口中,柏牧也得到了同样的印证。这不由让柏牧想起了上次那个有坚毅神情的男生和寝室成员出现矛盾的那件事,感叹现在的学生缺乏和漠视正能量,不正此风何以正学风!
但事实总不是像表面那么简单,处理起来也不可能一劳永逸。
今年的入党推优,王涛又没有被班级同学评为德育优秀。去年的时候,柏牧就曾劝过他:“入党这个事情,和评奖学金还不一样,同学的认可还是很重要的,你试着改变一下与同学相处的模式,来年努力!”柏牧当时已经收到不少同学关于王涛不合群,班级评价低的话语。
按平常来说,现在学生入党推优,其实都是以成绩为先,有不少只顾埋头苦学的学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被班级推优了。这虽然已经是柏牧觉得目前党员发展过程中的一个大问题,但是像王涛这样屡次卡在德育这个事情上的同学,而且班级同学反映这么强烈,好像还绝无仅有。
这件事情,直接反映到了学院领导这里,经过对班级学生干部、普通同学和班主任的了解,基本情况可以大致明了:该名同学平日里比较自私,只顾自己利益,无关的事情不理会,关己的事情最上心,平时不怎么言语,争利时分寸不让。
柏牧把学院领导怎样重视、班级同学大致反映意见等调查过程向王涛同学做了说明,又跟他强调了入党的严肃性和群众基础的重要性。但王涛情绪异常激动,柏牧和禇书记做了一个多小时的思想工作都不起作用,学生表示如果学院解决不了,他要向学校领导反映!
柏牧再一次深信: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也庆幸自己在奖学金和入党推优过程中坚持的不同原则是正确的。
当然,以领导的能力和魄力,最后不会让学生这样做的。风平浪静必须抵得过暗潮汹涌,这是真理,也是实际需要。
学期将末了。这天,宋乔满脸堆笑地进到办公室:“各位兄弟姐妹,一会儿部门考核的时候,帮忙投一票啊。”
要不是宋乔说,柏牧都忘了今天上午还要开学院行政部门的学终考核会议,会议上需要推选出今年的部门优秀。
这么一说,柏牧和文琴都愣了一下。宋乔保持着笑容拱手道:“中午我请客啊。拜托拜托。”
禇书记这时让宋乔过去一趟,宋乔风似地蹿去了。
李贡又风风火火地从隔壁党政办公室过来,进门看到宋乔不在,就压低了声音和柏牧、文琴问道:“刚才宋乔来和你们说什么了吗?”
两人如实表述。
李贡有点压不住:“什么情况啊?去年就是禇书记提前和我们讲,要投宋乔一票。今年怎么他自己又来说?我听着就有点来气。柏牧,你是不是得罪禇了?不然怎么算,也轮不上他啊!”
柏牧想了想,还没开口,宋乔回来了,脸上好像又加重了几丝喜悦。
当然,柏牧这三个人还是投了宋乔的优秀票,结果也如他所愿,其他同事在高票通过。毕竟同事一场,关系到他的个人前途,这样加上还在文学院的一年,宋乔已经连续三年部门优秀了,符合转编的基本条件,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找了个机会,柏牧向李贡和文琴表达了自己的猜测:“禇真的是行政领导,不像柳处,下属听话不听话在他看来是很重要的,甚至比有没有能力更重要。你们也知道,我这人无欲则刚,有时候不同意见就算不讲,也是很容易被领导看得出来的。反正我也看不上他,优秀不优秀对我这老油条也不是个事儿,随他去吧。宋乔比我在这些地方那就强多了,都不是无来由的。每个人都心安理得就可以了,没必要去争这个。”李贡和文琴其实也早已经猜测体会到了大概,边安慰边敲打柏牧,让他以后一定要上进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