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路自己走,只要自食其力,有所为有所不为,就是好路。但走在路上,总有人告诉你前面路口你要拐一下才好,等你拐过去了,才发现让你拐弯的人只是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看你到底怎么样了,因为他也根本不知道你拐弯后会遇到什么!反正他在自己的路上安逸着,却看不得别人脚踏实地。
今年是导师七十岁大寿,大师姐组织回母校为老人家庆祝庆祝,同门纷纷响应。
离开母校已经多年,当再踏上那座青春记忆的城市时,变化了的许多展开着,柏牧已经不熟悉了,只是记忆如胶片般快进和闪退,杂乱无章,只剩那些深刻的依然深刻……
大二那年正值千禧。
当时,国内首部网络小说痞子蔡的《第一次的亲密接触》激起国内所有大学轻舞飞扬的爱情。莫文蔚那首《盛夏的果实》香薰了整个校园。各国留学生操着流利的方言和学校小卖铺的老板讨价还价。周末花四块钱在学生包场经营的多媒体教室可以看四部电影,尤其是集体看恐怖片最带感,世界杯期间还会整晚开放。毕业生跳蚤市场从校门开始一直贯穿主干道……
千禧跨年的晚上,已是初冬,但下起了小雨,校长带领全体师生在雨中注目升旗,之后就是狂欢庆祝。大家戴着各种古怪面具穿梭着恶作剧,学校图书馆前面搭起了长长的舞台,舞台尽头燃起篝火,学校社团的风云人物竞相登台,各类歌舞节目轮番上场,烟花表演把跨年气氛顶到了最高潮……
柏牧下午就到了学校,在校园里逛了一圈,想了一轮,感叹时光飞逝,美好总在当时。
此时已近黄昏,大师姐打来电话,生日晚宴已经开始忙活,让柏牧去酒店帮忙迎宾。大部分同门都准时到达,个别在京人士路上堵车,晚到了一些。宴会上,导师看到桃李满座,无限欢畅。为了便于不同届的学生认识,组建一下关系网,导师让每位弟子挨个说说自己的现况。有些师兄师姐早已不做学问,下海经商,有些则一直从事学术研究,在圈内小有名气。柏牧和同届的几个小伙伴大都还是混迹于高校的最低层,但已经有了将来出现差别的迹象:有两位已经在读本校的在职博士了。酒酣耳热时,柏牧跑到导师身边,敬杯酒,回想起当初自己不懂事儿,让导师费了不少心力,也讲起自己现在的困惑。导师让柏牧有机会读个在职博士,方便以后升职,柏牧说还是觉得喜欢做学问,导师说,如果要考回本校或者几所他有关系的学校,提前和他打招呼,现在考博的名额也是有限的,而且都是各种关系的人在排队。
宴会上,柏牧了解到有一位师姐工作的城市离自己很近,那次聚会后联系过几次。但是毕竟不是同届,也没有太多共同话题。柏牧又不是凡事都想拉关系,找帮忙的性格,所以后来也渐行渐远了。
学校的辅导员队伍缺编现象越来越严重了。很多辅导员一有机会就转岗,每年的辅导员招聘人数逐年增加,但能招进来的逐年缩减,哪怕事业编制的吸引都没什么效果。这足以说明这支队伍的各种没有奔头,是到了怎样的一个程度,但是学校领导似乎总有更多高大上的事情要去做,丝毫不关心如果这支队伍抽空后整个学校工作可能陷入的崩塌前景。
同届小伙伴的聚会次数越来越少了,聚在一起也不像以前那样聊的起来,只是能从聚会上关心下大家的近况。王一石还是在那个鸟不拉屎的校区,但几年下来,也有了相应的补偿,已提任副科了。伊敏儿本来和柏牧是同一届入职的小伙伴当中最后的两个平民阶层,但已然决定干完这个合同周期,暑假结束就辞职了。开了自己的心理工作室,靠着去别的学校和企业、社会单位开讲座,收入早已是小伙伴们的几何倍数目。虽然陆涛也还是没有转成专业教师,但刚刚转成正科,跟上了沈彭和陈平的脚步。
不久前,学校由人文学院牵头刚刚成立了马史思主义学院,其实就是了一支队伍两套班子。柏牧是思政专业毕业的,入校第二年开始就帮着承担了人文学院相关的一门课程。柏牧本人也一直有转到教师岗的意愿,趁着马院成立的东风,柏牧本想通通门路,看能不能转岗,但问了几个人文学院的老师和领导,都被告知一些负责人分别是谁云云,并没有打算帮忙的意思。柏牧搁下电话后,紧接着给人文学院的教学秘书说,自己下学期开始,由于个人原因,不想再代之前上的那门课了。
学校对行政人员上课有着严格规定,每周不超过四节,每节课不论职称和水平,都是定死40块钱。残酷和不近人情的现实,早就让柏牧失去了那份甘于奉献和不计付出的热情,他在心里想,既然没有办法转岗,也没必要去挣这一学期一两千块钱的代课费,如果真有心在专业上有所作为,把这些代课和备课的时间挤出来,满可以潜心学习了,何必为他人作嫁衣裳。
压力总是别人无形地又通过自己压上来的,有时候自己想反抗也没用。现在对于柏牧来说,辅导员也只是一份工作,没有激情,但求无过,只是责任心和那点工资的原因,不得不去做;加上不自觉地和小伙伴们的比较;再加上丈母娘和文琴偶尔表达出的希冀;还有某些被派到外校去学习先进经验的一些领导回来后开的座谈会上,无关痛痒,不涉制度,只是嘴上挂着辅导员职业化的幌子在吐唾沫星子,说白了就是让辅导员安于现状,自生自灭,别指望学校为辅导员创造什么发展路径。一切都让柏牧时时感觉到像一只在温水里泡着的青蛙,满是无法摆脱的困惑,找不到未来的方向。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开一条。
其实有时候仕途是不得不走的,只不过钻营的人以此为目的,随意的人最终不得不以此为出路。
理工学院是全校最古老的学院,是学校从专科时代就存在的学院,其实就是当时的专科学校,学校升为本科之后,几乎整个学校都慢慢由理工学院分支发展开来,所以这也是造成为什么现在学校虽然名义上是综合性大学,其实没有多少人文学科的原因。
理工学院经过这么多年的反哺,已经七零八落了,现在学校要上新台阶,为了生存下去,理工学院开始了阵痛式的改革。
毕竟饿死的骆驼,个儿还是大的,这么多年的学科建设和积累,理工学院的几个学科还是有很强的底蕴的。这不,为了学校申办大学(现在还是学院),理工学院被掏空了最后一块地基——土木工程专业独立成立学院。
土木学院独立后,引进各类专家人才和随带而来的学术成果,组建新的领导班子,改革各个科室部门,霎时间成了众矢之的,真可谓树大招风,却又趋之若鹜。
柏牧在同批来的人当中,几乎算是最后剩下的平民了,再加上近些年辅导员队伍青黄不接,最后沾了雨露,被招至土木学院担任了学生科副科长,也算是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不管心里怎么想,毕竟也算是让柏牧松了一口气,他本人倒无所谓,周围的人倒是压力减轻不少。
其实,新学院百废待兴,而且一兴就是两三年,柏牧手底下人员紧缺,也是个光杆司令。整个学院的新人进不来,学院领导用人标准还高,柏牧又是天降大任于斯人的脾气作祟,把那事无巨细的工作安排的妥妥当当,领导感觉一片升平,久而久之也就把进人的努力搁置在了一边,对外界宣称新学院新气象,事事走在学校前列。
运动,不管是真的运动还是运动式的作风,始终无法领了潮头。新的土木学院的内容是旧的,但面貌却是新的,内容支撑不了面貌,就像聊斋志异里的画皮,把面貌揭开,会让人觉得内里空的可怕。一两年下来,它就暴露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气象来。
柏牧也终于体会到,在学校里混,就是看的到头的,是平民也罢,是仕途也好,级级都是难念的经。
那些所谓的领导在更大的领导面前表现的唯唯诺诺,其实比他们的下属在他们自己面前表现的更甚。有道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反而无官当的也就没那样唯上是命的压力了,这也就是为什么柏牧早就把学校里混的路看到头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