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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绝妙连环计

禅房之外,绿树苍翠,窄巷清幽,韬光殿方向隐约传来僧众一齐敲打木鱼,一块诵经的声音,现在这个时分,离夕阳落山还不足半个时辰,晚月以半圆形的姿态浮现在遥远的夜空中,尚需几日方能变成一轮金黄色的圆月。

窄巷里闪动着两个人影,从影子轮廓来看,应该是两名僧人,他们静候于巷内,竖着耳朵,默默地偷听着禅房内的对话,而这时的禅房只有元慈和通慧两人,他俩吵得不可开交,似乎在争辩着什么。

只听得通慧进言道:“恩师,您不要再犹豫不决啦!如果不早些下手,不出三日,恐怕您就将身败名裂啊!”

话音未落,房内便传出茶杯摔碎之声,显然元慈被通慧所言之事给激怒,顿时脸现阴霾,大发雷霆。

“往日作下的罪孽,是时候来赎罪了,老衲纵然身败名裂,也不会再伤害任何一位无辜之人,就让老衲一个人接受所有惩罚,承担所有罪责吧!报应都报在老衲身上好啦!”说这话时,元慈情绪相当激动,他从座椅上站起来,左手紧紧抓着九锡禅杖,往地上一噔,尽显法师风范,当他讲到‘报应’二字时,两眼瞪着通慧,还用右手拍了拍自个的胸脯,大有一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牺牲精神。

“恩师,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呐!趁那四人还在寺里,我们不如来个快刀斩乱麻,将他们从世上彻底除掉,死人是不会说话的。只有这样,您的清誉才能保住,大陀寺才能延续不灭,薪火相传。”通慧苦口婆心地劝说道,他心肠虽毒,初衷却不坏。

元慈却道:“十五年前,我兵败朝阳谷,困守隐圣山,云龙寨寨主方振刚遣使驾临光华寨,命我放下兵刃,出家行善,当时我心里很不服气,迟迟不肯妥协。于是方振刚派兵夜袭光华寨,将我生擒,我那时已成他的阶下囚,本以为不日将被处死,岂料方振刚竟对我网开一面,留下我一条命,还力劝我改过自新,并承诺既往不咎。我信誓旦旦地答应他,永不重操旧业,永不重蹈覆辙,有生之年,不再作恶,不再扰民,难道今日要毁弃当年的约定,反悔不成?”

通慧慢条斯理地说道:“事急从权,您的清誉受损,大陀寺必定香客日减,没有香客们捐献的香火钱,寺里哪来的资财养活众弟子,开支用度捉襟见肘,弟子们食不果腹,谈何出家行善?兴龙观又惯于兴风作浪,倘若他们抓住此事不放,大陀寺如何下得了台?”他的话听起来颇有道理,但教元慈左右为难,一方面是自己的清誉,关系到大陀寺的兴衰荣辱;另一方面是四条人命,杀则再造罪孽,毁弃昔日换来安定与和平的约定,不杀则从前的丑事极有可能公诸于众,演变出内外交困的局面,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

元慈陷入两难之境,他叹息一声,苦笑道:“所有罪过都归老衲吧!大陀寺能有今日之盛,来之不易,绝不能因为老衲一人之过,而坏寺清誉,再开杀戒。通慧啊!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切莫一错再错,堕入黑暗之渊。”

“霸占尼姑庵,犯下滔天大罪,是你一人之事吗?恩师,你的优柔寡断,害得不仅仅是你自己,还有通恒、通忍他们,你想过他们吗?他们曾经是追随你多年,与你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同你一块儿出家为僧。换作是那些逐利求财的小人,谁愿意放弃世间逍遥快活的日子,陪你做一辈子和尚?你以为香客信众们叫你一声大师,你就真的超凡入圣了?别忘了,你曾经是令百姓心惊胆寒,手上沾满血腥的山匪首领,当你褪去方丈的袈裟,剥下这张慈悲仁善的面具,没有一个百姓不痛恨你。”通慧直言不讳地诉说道,他这番话戳到元慈的痛处,一日为匪,终身为匪,身上的血债终有偿还之日,身上的污点轻易洗刷不掉。

元慈气愤难当,食指指向门外骂道:“滚出去,你个骗子本性难移,为一己之私,可以不择手段,金玉良言全当耳旁风。当初就不该收你为徒,你的良心喂狗吃了吗?白扫了十多年的地,心里的污垢至今都未能扫尽,即日起你不再是我的弟子,下山去吧!”

这话听着有两层意思,一层是断绝师徒关系,另一层是今后你是死是活,害人害己,都与我毫无干系,元慈的言外之意便是让通慧动手杀人,或者干脆一走了之。

通慧冲元慈怒吼道:“苏鼎峰,你我师徒情分今日就做个了断吧!从前我入你门下,只是图个安乐富贵罢了,本期盼着跟你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大床上睡女人,没想到你太不中用,被方振刚打得一败涂地,最后竟在山里盖起寺庙,做起又蠢又笨的和尚来,亏我还给你当了十四年的扫地和尚,要不是看在你作为师父授业解惑的恩情上,我早就另投明主,吃香的喝辣的去了。”

元慈脸色铁青,斥责道:“你滚,滚!去求你的安乐富贵,好逸丧德之辈,不要再来见我,就当我从未收过你这个顽劣之徒。”

通慧心中五味杂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他叩首三下以示断绝师徒情分,元慈抡起禅杖置于通慧头顶,作出一副驱赶的姿态,他口中喝道:“还不快滚!”

“苏鼎峰,你离开我,就等于自绝耳目,和瞎子聋子没有区别,坐着等死吧!”通慧最后这句话简直话中带刺,难道十几年的师徒情分就此破裂?

眼见通慧的背影消失得一干二净,元慈把禅杖猛地扔在地上,旋即急火攻心,气得昏厥过去。

守在禅房外的二僧连忙进入禅房,扶起昏倒在地上的元慈,这二僧不是别人,正是通智与通败,他俩在听墙根之前,一点儿也不清楚大陀寺里的秘密,一直以来受人敬重和爱戴的方丈居然会是杀人不眨眼的山匪首领,实在是出乎意料,他们的内心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后悔没有及时中断通慧与元慈的谈话。

尽管如此,他二人对元慈依然是心存敬意的,因为元慈曾为他们剃度,曾教他们发挥各自所长,在他二人心里,元慈始终是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们常以元慈为师,像元慈一样以身作则,谨言慎行,孜孜不倦地教导座下弟子,无微不至地关怀身侧之人。

通智命弟子宝平端来一个木盆,木盆里盛着热水和一条面巾,通智将浸热之后的面巾拧去水分,敷在元慈的额头上,此为热敷法可缓解头晕之症,元慈躺在炕上慢慢苏醒过来,他睁开眼睛,说的第一句话竟是:“快,快阻止通慧,他恐怕要在饭菜里投毒。”

通败一脸疑惑地问道:“师父,通慧师兄要害谁呀?”

“藏在武僧院里的四位施主,你快去拦住他,不要让他铸成大错。”元慈心急如焚地说道。

通败来不及细问缘由,当下跑出禅房,朝武僧院飞奔而去,留下通智在禅房照顾元慈,元慈两只大手紧握着通智的右手,神情严肃地说道:“通智啊!大陀寺主持之位就传给你啦!望你能替我弘扬善德,普渡众生脱离苦海。”

通智泪流两行,沮丧着脸说道:“师父,您别这么说,您不会有事的。”

元慈凝视着通智的面庞,郑重其事地嘱咐道:“后天就是香客进香的日子,你一定要赶在香客上山之前,化解我寺与兴龙观的矛盾,护送徐施主四人平平安安的下山。”

通智感到德薄而任重,但为了不让元慈失望,他只好宽慰道:“师父,您安心养病,弟子必竭尽全力促成和谈,保住大陀寺的声誉。”

元慈摇摇头,无奈叹息道:“和谈没那么容易呀!田老道欺人太甚,我寺已然卷入这场风雨之中,要随时做好牺牲的准备。为今之计,只有让兴龙观损兵折将,大陀寺内血流漂杵,才能迫使田老道选择和谈这条路,否则他不会给我们一丝一毫求和的机会。咳!付出血的代价,乃是穷人卖儿女,迫不得已呀!”

通智似有所悟,应道:“弟子明白了,师父,弟子还有一事不解。”

元慈笑道:“你是想问通慧为何要毒害徐施主他们四人吧!我告诉你真相吧!他们发现了镇魔降妖井中的秘密,这个秘密有损我寺声誉,通慧顾全大局,才决意杀人,其实他也是为我考虑,我哪里不明白他的苦心,只不过他的做法太残忍,连累无辜者白白受害,有失出家人的本分。”

通智心气平和地问道:“什么秘密?师父愿意告知弟子吗?”

元慈语重心长地讲道:“事已至此,我再隐瞒当年的丑事,也没有任何意义,那镇魔降妖井中埋着几具尼姑的尸体,她们都是我当年做山匪时,被我和我的手下凌辱后杀害的。此事一旦公诸于众,我作为罪魁祸首,身败名裂是毋庸置疑的,但和我一起犯下大罪,造下杀业的几名弟兄,也得受到世人的唾骂,没脸苟活于世。”

此言一出,骇人听闻,谁能想到一位声名显赫,吃斋念佛的得道高僧,多年之前居然作下令人不齿之事,真是滚水锅里捞活鱼,荒唐至极,可世事就是这般出乎意料,就好比一个骰子竟然能掷出七点来。

“师父,徐施主他们并未提及井内藏尸之事,或许他们还不知情。”通智为边克烈等人开脱道,他担心元慈口是心非随时会变脸,嘴上说认错悔过,心里却非常狠毒。

“知不知情不重要了,我已厌倦了杀人放火之事,就算是落个晚节不保的下场,也不会再破戒害人啦!”元慈语气沉重地说道,他不愿意为了维护自己的名节而破坏寺规戒律,光凭这一点便胜过那些满嘴仁义道德,触及个人利益时,却表现得自私无耻的伪君子。

夜静更阑,星月交辉,两个和尚躲在妙音园一棵柳树下把酒言欢,他们嘴里一个嚼着新鲜的花生米,一个啃着烤熟的玉米棒子,口中还不时哼唱着一首小曲,“夜已深,万籁俱寂,千树起舞,闲人入梦乡。月影孤,斟酒交杯,酣饮待旦,谈笑至天明。”这小曲名叫《夜月痛饮词》,乃是一位亡国之君所作,故国灭亡,忧思难断,与朋友在庭院中饮酒,排解心中愁闷,此时竟被两个和尚用来增添酒兴。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恰有一群兴龙观道士在埋锅造饭,他们以剑代锹,在园中刨出一小圆坑,又拾些松枝置于坑中,松枝燃着之后,支起一口铁锅熬汤煮粥,这群道士闲言碎语间少不了对大陀寺的埋怨,为首之人正是季茗,季茗目光紧盯着南面,他脚下踩着一块边缘生长着青苔的岩石,站在道士们的面前,鼓舌摇唇,提振士气。

“各位师弟,我已经收到确切消息,杀害守池弟子那几个恶贼就藏在大陀寺武僧院内,今夜咱们寻个借口冲进武僧院去,抓住那几个恶贼,将他们千刀万剐,给死去师兄弟们报仇!”季茗高声说道。

“季师兄,我们该以何为借口呢?”说这话的是一个名叫伯浦的道士,他与季茗向来是同睡一炕,情同手足,整日形影不离的。

季茗一只手叉在腰间,另一只手在空中比划着,答道:“借口嘛!我早已想好,大家先把那两个贪杯恋酒的小和尚捉来审问一番,他俩若是守口如瓶,屁话不讲,咱们就吓唬他们,说他们犯了酒戒。小和尚怕在自己师傅面前讨骂,必会告知咱们那几个恶贼的藏匿之所,即便他们不说,咱们也可当他们说了,以他们为人证,闯进武僧院拿人。”

“高!此计甚高!季师兄足智多谋,难怪深得师父器重,我等自叹不如啊!”伯浦左手竖着大拇指,称赞道。

季茗振臂一挥,气势高昂地说道:“走,抓小和尚去,咱们今天晚上闹他个天翻地覆。”

伯浦鼻子轻哼一声,言道:“不让我们好过,他们也休想安生快活。”

可怜那两个共饮一壶酒,齐唱《痛饮曲》的小和尚,他俩正喝得尽兴,却被兴龙观的道士堵住嘴巴,擒住手臂,叉到季茗面前问话。

季茗提着夺来的酒壶在小和尚鼻下晃悠,他笑道:“这酒真香呐!从哪偷来的?”

左边的小和尚名叫宝泽,他乃通智的弟子,性情较温和,他答道:“不是偷的,上回下山化缘的时候买来的。”

伯浦喝道:“你们不守佛门戒律,是假和尚吧?说!除了喝酒,还干过什么别的坏事?”

右边的小和尚貌似脾气很火爆,他生气地斥责道:“你问这个干嘛?这不是你们该管之事。”

“对对对!是我们越俎代庖啦!还是应该把你们交给你们的师傅好好管教管教。”季茗冷不丁地出言威胁道。

“宝耀师兄,如果师傅知道我们喝酒,恐怕会重重责罚。”宝泽对右边的小和尚嘀咕道。

“别担心,不过就是面壁思过,一天只给一顿饭吃罢了。”宝耀不以为然地说道。

宝泽反驳道:“那是你师傅的处罚,我师傅可严厉得紧,他曾当众说过,饮酒破戒,不得入韬光殿诵经,要在殿外罚站一日一夜,同时脖子上还要挂一块木牌,写着‘吾乃醉僧,能饮千杯;量比酒鬼,气冲斗牛’这十六个大字,想想都觉得太丢人啦!”

“通智师叔罚的是尊严,而我师傅通败罚的却是体力,一整天不吃饭,准得饿昏过去。”宝耀以略带嘲讽的口气说道。

季茗听见两人的对话,心想:“他俩意见不统一,不如分化他二人,总有一个会倒向我这边。”

季茗趁机言道:“你们两个小和尚可要想清楚,是准备受罚呢?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我们提出的问题。”

宝泽说:“你们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来,如果我们心中有答案的,肯定会告诉你们。”

“小和尚,那武僧院里是不是藏着几个寺外来的家伙?”伯浦手指着武僧院方向问道。

宝耀轻蔑一笑,反击道:“何必明知故问呢?你们要找的人就在武僧院,不怕挨打的话,就进去搜查呗!”

季茗哈哈笑道:“之前是看在元慈方丈的面子上,不欺负你们这群笨和尚,如今他的谎言昭然若揭,贵寺再不把人交出来,休怪我们翻脸无情,将贵寺夷为平地。”

宝耀不卑不亢地说道:“我等也不是被吓大的,各位道长要是胡搅蛮缠,执意闹翻,我们必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小和尚,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惹恼了道爷,让你们见识见识道爷的雷霆手段。”伯浦恐吓道。

宝泽装作一脸媚态的样子,说道:“道长,都是我们的错,请道长消消气,莫与宝耀师兄计较。道长不是想进武僧院吗?小僧可为道长指条明路,还望道长替我们隐瞒触犯酒戒之事。”

宝耀听罢,厉声批评道:“宝泽,触犯酒戒事小,吃里扒外,违抗师命的话,会被逐出寺院的。”

季茗见二人争执起来,心里甚是得意,他对宝泽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小和尚你很聪明。说吧!路在何处呀?”

宝泽答道:“道长,这路就在东厢房,但小僧怕说出来,道长会生气,还是不说为好。”

伯浦笑道:“小和尚,有话直说无妨,道爷不会怪你,保不齐还奖赏你哩!”

宝泽不假思索地言道:“东厢房与习武坪仅一墙之隔,各位道长可翻过墙去,穿过习武坪,攻入武僧院。据小僧所知,院内武僧防守之重点在院门,应该不会太注意到侧面以及墙角,道长们可趁虚而入,达到奇袭之效。”

“事不宜迟,季师兄,我们现在就去东厢房。”伯浦急不可耐地说道。

季茗阻止道:“慢,小和尚之言不可尽信,我们现在去东厢房能做到毫无动静,悄无声息吗?不可能,定会打草惊蛇,引起一片骚动。我有一妙计,伯浦,你带四个师弟去武僧院门前叫阵,声势越大越好。侯煊,你留下来看住这两个小和尚,如果我们中了埋伏,就拿他们当人质,到武僧院交换我们。剩下的几位师弟随我摸进东厢房,动作要轻点,遇到和尚就打昏喽!大家放心,东厢房的和尚没几个会功夫的,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僧。”

伯浦依计行事,在武僧院门前大吵大闹,果然不一会儿便吸引了数十名武僧与之对骂。

季茗率五名道士潜入东厢房,而东厢房静得可怕,居然没有一间房间亮着灯,难道和尚们都已入睡?连个守夜的人都没有吗?正当季茗心生疑窦之时,一位穿着灰色僧衣的老和尚提着个破灯笼从院子南门徐徐走来,他是从斋堂与香积厨之间的长巷步入东厢房的,在东厢房院子里转了一圈,这老和尚便自西门而出,季茗等人先是躲在妙音园假山后面,而后绕着院墙行至南门,待老和尚离开东厢房,他们便从南门踏入院子,直奔北墙而去。

当他们抵达北墙墙根时,才发现围墙足有一丈之高,不易攀爬,低头看时却见墙下有一狗洞,洞内堆放了些许砖瓦作堵塞之用,季茗大呼上当,欲放弃偷袭武僧院的计策。

突然间,院子里传来房门打开的声音,季茗等人屏住呼吸,探头望去,原来是一和尚起夜,此举把季茗等人吓出一身冷汗来,还以为中了和尚们的“关门打狗”之计。

正当季茗等人暗自庆幸之时,不料这起夜的和尚竟然不回房睡觉,却是坐在房门前乘凉看书,只见他打了个哈欠,从怀里掏出一本破旧的经书和一支红色蜡烛,他用火折子将蜡烛点燃之后,便在大腿上翻开经书,聚精会神地阅读起来,他完全沉浸于文字的乐趣之中,丝毫没有发现隐匿于身侧的季茗等人。

季茗被起夜和尚夤夜读书的举动气得脸色骤变,他命两名弟子上前将其打晕,谁曾想,又一个和尚从房内走出来,这和尚手上拿着一包点心,坐在庭院中间肆无忌惮地偷吃起来。

眼见别无退路,季茗只好下令搬开狗洞内的砖瓦,经狗洞进入习武坪,今夜偷袭之事不做也得做,季茗吩咐一弟子前头探路,那弟子钻到围墙内侧,四处巡察一番,未见半个人影,遂回到狗洞边,邀季茗等人鱼贯而入。

季茗生性多疑,他令两名弟子分别去武僧院和碧霄塔打探,并嘱咐曰:“若院内黑灯瞎火,防备松懈,则必暗藏伏兵于房中;若塔门洞开,无声无息,则速撤不可久留。”

弟子仔细探查后,各自回禀,一说武僧院有四名武僧值守,两名看住院门,两名巡视房前屋后,另一说碧霄塔塔门紧闭,里面有一老僧打盹值夜,季茗听罢喜出望外,急令众弟子沿墙根靠向武僧院东院门,院门口的两名和尚正站着打瞌睡,他们看起来疲惫不堪,睡意浓浓,危险已经近在咫尺,他们却没有半分要醒过来的意思,真叫人担心。

季茗与五名道士潜入武僧院,打昏巡逻二僧,随后一边窥视各个房间,一边以细竹管戳破窗户纸,往房内吹迷香,这手段着实是高,打不过人家就运用旁门左道来暗算人家,只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自以为识得阴计,善用左道,反倒误中了人家精心设下的连环计。

眨眼间,通败和通智各领着一群武僧从南边和北边的房间冲出,武僧们个个怒目圆睁,他们有的手持棍棒,有的双肩扛着铁锤,还有的竟握着削尖的木枪,全然摆出一副视死如归,血拼到底的态势。

季茗暗自心惊道:“不好,真中了和尚们的诡计啦!”

通智斥责道:“季施主深夜造访武僧院,是故意扰人清梦,还是别有用心?”

季茗怒道:“臭和尚,少在老子面前装糊涂,贵寺已经有叛徒招供,杀害我兴龙观守池弟子的那几名恶贼就藏在武僧院内,识相的尽早交出恶贼,否则贵寺今晚就将被夷为平地。”

通智冷笑道:“好大的口气,不知是哪位有辱门风的弟子被季施主屈打成招?还请季施主把人带过来当面对质。”

季茗道:“哼,人就在南门外,不过要想见到他们,没那么容易,他们是我等的挡箭牌,自有妙用。要是贵寺不把那几个恶贼交出来,休怪老子手下不留情,对贵寺大开杀戒,送你们这群和尚上西天。”

通败火冒三丈,他非常气愤地说道:“季施主夜闯武僧院,无端生事,还理直气壮地在这里大言不惭,若是不给个说法,今夜休想全身而退。”

季茗拔出腰间的佩刀,笑道:“想要说法?得看老子的手上的宝刀答不答应。”

通智嘲讽道:“季施主以寡敌众的勇气,贫僧由衷欣赏,只可惜你这是以卵击石,自不量力,早早束手就擒,省得自取其辱,两败俱伤。”

季茗眼珠一转,故意言道:“臭和尚,别太嚣张,有种的等老子把人叫齐,咱们堂堂正正打一场。”

通败明知是计,却道:“请便,不管季施主叫多少人,本寺都奉陪到底。”

季茗以为自己奸计得逞,疾顾左右言道:“响箭何在?赶快求援!”

“不好!响箭在伯浦师兄那里。”一小道士惊呼道。

通智道:“呵呵!看来老天爷也不眷顾诸位啦!季施主,快和你的师弟们丢掉兵器,拱手投降吧!本寺上下在此承诺,绝不将受降之事宣扬出去。”

季茗举刀叫嚣道:“臭和尚莫要猖狂,师弟们随我杀出重围。”说着,一场厮杀纠斗的好戏拉开序幕。

两三名武僧围着季茗穷追猛打,季茗东奔西窜,往空旷的习武坪方向逃去,他左一刀挡住棍棒,右一刀或捅或劈,险些招架不住武僧的群殴,落得下风,幸亏他苦练刀法数载,否则接不了武僧一招半式,就会被打得满地找牙。武僧们个个棍法出奇,训练有素,更何况大家同仇敌忾,共御外侮,因而纷纷表现得英勇无畏,舍生忘死。

武僧院内的打斗愈演愈烈,此时院外的伯浦等人也按捺不住急于出鞘的宝刀和躁动不安的内心,他们与守南院门的宝辛、宝疾打了半个时辰的嘴仗,双方都不愿先动手,生怕‘理’被别人占去,自己吃亏不讨好。

宝辛背后一小沙弥言道:“师父说可以营救宝耀、宝泽两位师兄啦!”

话音刚落,宝辛便指着伯浦骂道:“臭道士狗胆包天,竟敢绑架我寺僧人,快还我两位师弟来!要不然叫你有来无回。”

伯浦回骂道:“好个贼秃驴,故意安排两个醉僧诱骗我等。”又道:“季师兄怕是已经中了武僧的埋伏,先发响箭搬救兵,今天要让这群贼秃驴命归黄泉,将大陀寺烧成灰烬。”

响箭一发,烟火冲天,如流星腾空,硕然绽放,据守后山的兴龙观弟子见到五彩斑斓的烟花后,仿佛猛虎下山一般,星速赶来驰援。

危急关头,宝疾挺身而出,他让宝辛率四名弟子与伯浦等五人对阵,自领八名弟子去死守大陀寺后门,他的任务是绝不能放进一个援兵。

伯浦不愧是与季茗交心之人,他竟撤入妙音园中,跟侯煊回合,一面拿宝耀、宝泽的性命要挟宝辛,一面派两名道士去点火烧寺。

不过伯浦千算万算,算漏一着,那个守夜查房的老和尚正是通实,他早就在暗中观察伯浦等人,不但如此,他还请通止、通恒一块帮忙,那两个点火烧寺的道士尚未走出妙音园,便被通恒三拳两脚打得遍体鳞伤,通恒号称饮血屠夫,平生杀人无数,今夜若不是通实在旁劝阻,这两名道士怕是已经被通恒扭断脖子,一命呜呼。

二更天时,胜负已分,双方死伤惨重,寺内一片狼藉。

兴龙观这边,季茗牙齿脱落,伯浦左腿受伤,他二人连同二十多名道士被擒住,关押在西厢房内,通智看在佛道同气连枝的份上,命弟子对受伤的道士施以救治,可是有三名道士已经殒命归天,他们皆是死在通恒手上,第一名是被通恒乱拳捣胸,肝胆俱裂后,暴毙而亡;第二名是被通恒一脚踢翻在地,头碰撞到岩石,失血过多而死;第三名是从背后偷袭通恒,被通恒夺刀时,死于刀下。

大陀寺这边,七名弟子丧生,五名弟子负伤,宝辛肩膀被砍了一刀,伤口经过包扎敷药,并无大碍,而宝疾则身负重伤,命在旦夕,他胸口被捅了三刀,手臂上还中了四五刀,他师父通败在病床前,痛哭流涕,悲伤欲绝,最心爱的弟子一夜间与自己阴阳两隔,做师父的没有不心如刀割,泪如泉涌的。

宝疾性命垂危,大陀寺葬送七名弟子,而通恒又连杀三名兴龙观道士,大大激化了双方矛盾,这矛盾如同一道死结,越扎越紧,亟待一位长于理纷解结的高人来解开。

叩首痛哭情深深,对饮唱曲夜漫漫。师徒尘缘今日断,桃李之教来世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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