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京城的路算不上多远,但三人走走停停的花了有一个多月时间,或许是察觉到三人是往京城来送死来了,那些杀手并再来骚扰三人,也算的上是舒坦的过了一个多月。
所有努力也不过是让离别来的慢一些而已,但到了离别的时候终究是别无他法。
到了芒种时节,天气多少显得有些热,换掉了厚重衣服,也跟着显得精神了一些。
京城西门五里外有间柴禾打起来的小棚子,勉强容得下一张小床和一张桌子,茅屋门口摆放着几个风吹日晒时间长了所以略显斑驳的桌凳,桌子上方是几个朽木棍子支起来的黑色布料。说是布料多少有些牵强,更像是几张叠在一起的破网,遮阳都称不上好用,更别提避雨了。靠着柱子坐着一位看样子已经年过半百的老头子摇着一把大蒲扇,被洗的发白的衣衫有些破旧,但很干净,天还算不得太热,所以赶路过来的人也没多少愿意多花上一文钱讨碗水喝。胖子拉着青鱼往里面走去,青鱼神色略显惊讶。虽说不是去吃好吃的,但坐下来歇会也是好的,木然性情变化了许多,有了几分没心没肺的气质。
青鱼和胖子两人腻歪在一条长凳上,木然坐在他们对面,一条腿放在凳子上,学着江湖痞子豪阔的喊道:“小二,上酒”
中年人眼睛睁开一条缝隙瞥了三人一眼,缓缓道:“想喝酒去别去,桶里有又凉又苦的茶水,想喝自己去盛,走的时候一人留下一个铜板“
吃了憋的木然想去找回点场子,却又不好去跟一个老头子去计较,黑着脸便想站起来吼两嗓子给自己个台阶下,青鱼笑着摆了摆手,木然才嘟囔着坐了下来。
胖子拿了四个碗,添满后,给青鱼和木然一人给了一碗后,便端着两碗径直向中年人走去。
”我是该叫你老板还是师傅或者叔叔呢“胖子摇晃着坐在中年汉子对面口中说道,也不嫌地上尘土会脏了新换上的衣衫。
中年汉子像是没听到什么言语,继续闭目养身。
胖子也不介意,将给中年汉子的水放下后,便慢慢的品起自己碗中茶
一碗饮尽后,胖子又向水桶走去,摇晃着脑袋,口中说道:”天夕何惜,人伦怎论,吾命非名,吾义非意。天不知吾心在白首,人不知吾志在桃州。天妒我一生为己意,人羡我半世乐如故。乐的天人妒我,乐的世人羡我“
胖子顿了顿,一口饮尽碗中茶,将碗砸向老者面前的茶水,声音沉闷,道:”家仇国恨余千载,我自一人独抗之“
中年人伸手接过碗,睁开眸子,看着胖子,顿时热泪盈眶
胖子却没再去看他一眼,两只手塞进袖子里,有些落寞的向着城中走去。
木然和青鱼明显被胖子刚才的气质给吓住了,等胖子走出棚子才反应过来,便赶忙追了出去。
胖子经过中年汉子时,中年汉子抓住了他的手臂,胖子脑门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明显是两人在暗中较劲,但还是中年汉子略胜一分。
中年汉子看着胖子,眼神温柔,道:”小齐,别闹了,找个地方好好生活吧“胖子的反应更激烈了些,但还是没开口说些什么,中年汉子便接着劝说道:”这盛世还是那个盛世,这世人也还是当初的世人“
胖子另一只手照着中年汉子脸颊轰去,中年汉子硬生生接了一拳,抓这胖子的手倒是松开了,胖子努力的平缓了下自己情绪,道:“可这盛世是一个叫齐振的人开创的,这人是你叔叔,这人是我爷爷”
中年汉子擦掉嘴角的鲜血,露出两派带着血丝的牙齿,笑的有些苦涩,道:”是啊,我哥死了,所以族人就剩下我们两个了,很滑稽不是嘛“中年汉子转头看着胖子,接着道”可我做不了什么,你也做不了什么,你难道就这样让青鱼和木家这小子跟着你送死?“
胖子看着天,笑了起来,道:“生又何欢,死又何惧”胖子转过脑袋看着中年汉子,接着道“还望叔叔能帮我照顾二人之后的日子”
中年汉子苦涩的摇了摇头,本来准备的话也都说不出口了
胖子回身抱了一下青鱼,伏在她耳边缓缓道:“告诉孩子他爹叫做自不凡,不叫齐青阳”
最后只是笑着看了眼木然,便转身向着西城门走去,像之前一样,没回头,那句’不送‘微弱的只是在嘴边稍一打转便消失无踪了。
城东有座上,山名断崖,像是被人一分为二。两山之间有条河,据说是地府里忘忧河经过地面的一部分,名叫忘川,仙人不得过。靠近京城的半边多灵药,但也多猛兽毒物,越往上走越是危险,能爬到山顶的人可能很多,但没见过有人从上面下来过。较远那半壁上便是仙人居所了,常年雾气缭绕,五里只内皆是白气,误入之人或是在另一方莫名奇妙的出现,或是再也见不到了。断崖山是两座山,但两座山皆是禁地。
仙人居住的山上有一宗派,叫做玄阳宗,楚地灵气贫瘠,便也只有这一个宗门。宗主十多年前寿尽陨落,便有指定之人接替位置,如果说帝王可以左右整个国家所有人的生死,那能决定帝王生死的只有玄阳宗主了。宗内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换了宗主凡间帝皇无论繁盛与否都要再换一人,但要为帝王族人留一名后人。
上任帝王姓齐,这任帝王却姓了吴,大楚还是原先的大楚,盛世还是原来的盛世。百姓无忧,世人无恙,京城官员却差不多换了一遍。即便是两国之间几十年的激战也能被时间磨合的无关痛痒,可亲眼看着自己族人被人一刀一个的砍在地上,自己的姐姐姑姑被人轮流奸污,这是梦魇,活一天便要记得一天的梦魇。有些人可以忘,但有些人不能忘,身为齐家人,唯有身死。
玄阳宗给了齐家一个天下,族人整整三百年的繁华,却拿走了齐家五百多人的性命。
天下还是这个天下,江山也还是这个江山。
家仇国恨余千载,我自一人独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