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死神并不会永远站在徐倾城这一边。司令官办公室的爆炸震碎了玻璃窗。玻璃碎片像雪花一样纷纷落下，映着火光，显得很明亮。徐倾城知道这些玻璃砸下来不是闹着玩的，赶紧侧身闪避。她万万没想到，正是这一举动救了她一命。因为只顾着防那些玻璃，竟忽略了身后可能的袭击。一颗子弹正中她头部原来的位置。就差0.3秒！她只要再慢0.3秒，命就不再属于她了！
这至少说明，不管一个人本事多大，生死只在一念之间。徐倾城不由得暗暗心惊，想不到小鬼子在忙于应付炮炸的时候，竟还有一个狙击手盯上了她。她迅速从两米多的半空跳下，同时右手举枪，想朝那子弹射来的方向及偏左、偏右各5度角打三发子弹。不料，王八盒子在这时候突然卡壳，连一发子弹也打不出去。“王八蛋！”她骂了一句粗话，赶紧扑倒在地。恰恰这时，一颗子弹从头顶掠过，又是差点要了她的命。
这个狙击手不错啊！徐倾城从最初的愤怒中解脱了，取而代之的，是对这个小鬼子的兴趣。她卧在地上，只见到司令部外面的那些日本兵。他们疲于应对炮火、剑花的冷枪和菜园子的手榴弹，根本就没心思管院子里的事。尽管如此，徐倾城还是感觉到了那个时刻准备猎杀她的狙击手所在的位置——西北，在十点钟与十一点钟方向之间。这片区域恰恰有两辆汽车。即便她现在有步枪，也难以命中目标。既然如此，她索性身子不动，只动双手，将手枪里的子弹全都退出来，然后再重新装回去，打开保险，却不急着锁定目标。她知道，那个狙击手一定会有足够的耐心潜伏在暗处。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人家耗得起，她则等不起。如果这时候开枪，子弹极大可能是打中车体。她关心的是，对方能够以多快的速度展开还击呢？假设足够快，快到一看见她手枪冒出火焰就扣动扳机。那么在这只有二十多米的距离之内，她会有70%的概率被打中。
徐倾城的大脑转得飞快，想着如何摆脱那极具威胁的一枪，然后展开快攻。目光向四周扫视了一下，见到身边的碎玻璃块，忽然有了主意。她捡了几块比较大的碎片抛向半空。在火光的映照下闪闪发光。这些光亮尽管并不强烈，但对于那个全神贯注盯着她的狙击手而言，却是有效的干扰。狙击手在视线被扰乱的情况下扣动了扳机，结果这颗子弹打空了。徐倾城此时已经向右移动了15度角。借着那一枪，她看到了枪口的火焰，并由此判断出了对方的准确位置。这回，不再有车体遮挡，她迅速扣动扳机，把手枪里的5发子弹全都招呼过去……
按理说，这五发子弹分从五个角度形成扇形的攻势，即便是仓井丽子也不可能躲过。可是，那个小鬼子居然逃脱了，还向她开了一枪。当然，这一枪不可能打中，只是象征性的回应。“今天先玩到这儿，后会有期！”那小鬼子说着流利的中文，撤进了司令部大楼。
徐倾城吃惊之余，既感到惋惜又有些懊恼，将王八盒子扔到地上，心想若不是这东西掉链子，那家伙早死了！她走了几步，捡起一个死了的日本兵手里的九七式步枪，将子弹装满弹仓，又带了十几颗子弹，快步离开了司令部。为了便于剑花和菜园子认出她，她摘掉头上的大盘帽，一路向南，朝半空连续开枪。这是一种暗示，在来之前就与剑花约定好的。如果剑花能够看到的话，将会随她撤离虹口。至于菜园子，剑花是不会抛下他的。
这时，三艘军舰的炮击停止了。也许，是长谷川清下了命令；抑或者，是有人向他们报告了实情，总之，小鬼子这回是损失大了。不仅毁坏了几座建筑，光街道上的日本兵尸体就有一百多！有的手脚被炸断，有的内脏四散。最恶心的是肠子像蛇一样蜷缩在地面，还沾了许多血。
街道上的日本兵很少了。大部队都赶去上海北站，围堵中国军队的渗透。但徐倾城还是担心剑花和菜园子，尤其是司令部里居然还有一位狙击高手。若此人与周边的日军联合起来对付剑花和菜园子，那就危险了。她于是转进小巷，未出拐角便听得附近有拉枪栓的声音。尽管感觉那可能是剑花，但在情况不明之下，不允许她有这种猜测。她靠着墙动也不动，就等那个人主动发起挑战。忽然，身后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她感觉到那向她靠近的人正用枪指着她。大约有四五米的距离。可为什么不开枪呢？她冷冷一笑，等那枪口顶住她背后时，突然反手擒拿，整条握枪的手臂弯曲了90度。“哎呀大哥，你真来呀！”菜园子低声叫道。“就是开个玩笑而已！”
徐倾城放开菜园子的手，道：“如果是敌人，你这条胳膊早就废了。枪是拿来打人的，不是来吓人的。”
剑花端着枪从拐角处闪身而出。徐倾城见两人都安然无恙，便放了心，带他们一块儿撤出了虹口。剑花问道：“是咱们的部队发起进攻了吗？”
“哪有！”菜园子道。“我们用的是迫击炮或者卜福斯山炮。可迫击炮打不了那么远，威力也没那么大。卜福斯山炮又是洋玩意儿，金贵的很，哪会随随便便狂轰乱炸。”
剑花“切”地一声，道：“别告诉我，那都是你的杰作！”
菜园子笑道：“等哪天我会扔炮弹了，炮就没价值了。”
徐倾城停下脚步，朝着黄浦江的方向望过去，颇为失望地说：“本来国军应该趁这个机会发起进攻的。长谷川清不在司令部，虹口又乱成一锅粥，多好的机会啊！”
剑花已经猜到了炮击的真相，见徐倾城手里提着公文包，料想小姐不可能一无所获地就撤出战斗。正想安慰几句，菜园子却愣愣地问：“那炮像是从军舰发射的。不会是日本人干的吧？”
“的确如此。”徐倾城冷冷地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