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时间过了很久。
沧海桑田,日月如梭。
我知道这条河,忘川。地府的象征。
我已经在这里沉睡了很久,连自己是谁的不记得了。
我第一眼看见的,是坐在忘川河畔的无常。
无常,穿着一身玄色的衣裳,眨着碧色的眸子,并没有人们民间传说中的那样,大红舌头,青面獠牙,相反,五官也是出奇的精致俊朗,算得上世间难得的俊美男儿。他用一根小树叉想戳戳我的脸,故意装作凶巴巴的,问我是谁?
活像个山大王。
我厌恶的拍掉那根树叉,看着他,看着忘川河的水,身体微微发凉。摇摇头。
无常倒没有追究,只是告诉我,能在忘川河中竟然没有化做血水的,一定不是常人,莫若也是被这世间的情爱嗔痴折磨至此。
“到也是个可怜之人,如今,也不要过多去追究过往了。”无常看着这冒着幽幽烟雾的忘川河水,眉头微皱。
我想了想,点点头。道:“好。”
就这样,我成了无常第二个徒弟。名为长笙若。
“第一个是谁?”我下意识的问道,无常看着我,微微发愣,看着远处,碧色的眸子闪过一丝悲伤,道:“黑白。”
无常的声音很轻,并且难以置信的温柔。
我看着他,不懂,他为何如此,后来,才从奈何桥那的日日吟唱的孟婆口中得知,黑白,原来早就死了。
我随着无常做起了这冥界的鬼差,两百年匆匆过去,世间万物相生相灭,可是,我依旧没变。看着镜子里的脸,地府之人有时候会嘲笑我,说生的一张好皮囊,可惜被一个丑陋的胎记全毁了,就我这个样子,凡间那些恶人鬼见了也不得不礼让三分。
我倒不介意,但若被我师父无常听到了这些关于我相貌的闲言碎语,必叫那厮不好受。
“小徒弟,你有想起什么吗?”有时无常会在他看起来心情好的时候问我一句,可我每每回答,都是说:“没有。”
我骗了他,记忆是我的心病,我很害怕想起,总是觉得,一想起,我会很痛苦。
在夜里,胸口的心脏会莫名疼痛。梦里,总有一棵硕大的桃花树下,一个眼眸血红的人,有冷情的眉,很薄很薄的唇,轻轻为我抚去落于发髻的枝桠,唤我。
可下一秒,往往那双血红眸子,狰狞的看着我,问我为何?让我从心底里发凉。感觉,心脏被一根尖锐的刺狠狠地扎着。
每每如此,我都会毫无睡意,点起青杯骨灯,坐在忘川河畔。无常有时会来,抱着一坛上好的桃花酒,说是能解忧,渐渐的,我便爱上了酒。这可真是好东西,一喝,脑袋晕乎乎的,什么烦恼,都记不清了。
无常像是来这里很久了,但他酒量不行,一喝醉就唱那跑调的歌,每次都是我忍不住了直接把他打晕,扛着他回家落个安静。
不知道怎么,冥界那些爱慕无常的女鬼差们,都会双眼汪汪的红着眼眶看着我,一脸悲伤的说,说什么我把小白莲花无常玷污了。
什么逻辑,无常怎么能算是白莲花,要是把他放进幽冥姥姥养的男宠里压根就认不出来,一副小受样。我第一次去人间烟花场所还是他死拽着我去的,是说什么带我去见识见识,实际上是去给他把风。不过那厮自从有次被那里的客人当做女子之后就没有再去了,我倒挺想念那上好的桃花醉。
“长笙,黑白不会回来了。”无常又喝多了。只有喝多了,他才直呼我。全冥界的人都知道,无常有一个很爱很爱的人,是他的大徒弟,黑白。全冥界的人也都知道,黑白已经跳下奈何桥,魂飞魄散了。
不过,这次无常声音沙哑,在无常的碧眸里,我第一次看到了晶莹的东西,无常应该很悲伤。是我疏忽了吧,无常并没有开心过。即使,无常在那等花月场所,美人在怀,杯酒谈笑,无常的眼中,也是空洞的,像是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师父,你醉了。”我接过他的酒,自己小口小口喝了起来。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总觉得,其实能醉也是好的。一醉方休解千愁。
“长生,我没醉,一直没有醉。”无常看着忘川河的远方,苦笑道:“这是和人间相连的河流。人间,有灯火,很好。”
那些无尽的灵魂,便是从人间来到这里来的。
继续倒着酒,笑而不语。
“黑白,你是真的不会回来了……”看着无常落寞的神情,不知为何,一直在梦里无法想起全部的面容突然在她脑海呈现。血色红眸看她的目光温柔似水,捂住胸口,眼中布满泪水。
“师父,我的心好疼,好疼。”长生若打破酒坛,眼泪划下,落于忘川河畔的黑色泥土上。像是一朵脆弱的花。寂寞无声。
“长笙。”无常叹了口气,言道:“长笙,你不属于这。这里,太冷了。黑白也不喜欢。”
那一晚,我喝醉了,有时候,酒这东西可真好,至少,可以暂时忘记忧愁,大梦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