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全惶惶不知所措，背更加佝偻，急忙解释：“娘，这绢花就二十几文钱，俺看叶子、草儿丫头都有花儿戴，招娣丫头一直都没戴过花儿，就给招娣买了一朵花儿……”
“不孝顺的东西你是想着娘偏心眼是吧！”话没说完张氏就一下子站了起来，捂着脸撒泼：“老三啊，你是在刺娘的心呐！没个后撑门户你老来可怎么活哟！丫头片子还不得嫁出去，娘不给你拾掇拾掇给你省下钱银来，谁来给你养老！招娣一个丫头片子给养着你啥，还不得靠着你大哥二哥家的小子？”
“哎呦！”张氏本就因为王冬花的哭诉生了一肚子火没处撒，这一下子找到发泄口顿时大哭起来，几步揪住李氏的头发：“都是你个丧门星，不下蛋的母鸡，让俺家三儿成了绝户！哎呦，你咋不上吊死了去……”
“啊！娘呀！娘呀！俺错了，别打俺！”李氏被抓着头发却不敢还手，只苦着讨饶，王福全则是噗通跪地上抱住张氏的腿：“娘别气，别气，是俺没用，俺没用！”
“娘，老三就是这个憨实性子，一朵花儿没啥。”老大王福才连忙拉住张氏，他婆娘周氏不乐意的扯了扯王福才的手拐子，老三家挨打挨骂也不是一两次了，管那闲事干啥？王福才蹬了自家婆娘一眼没理，拖住张氏的手掰张氏抓住李氏头发的手指。
一团乱，老二王福贵和妻子秋氏冷眼旁观一动不动，王家其他几个小辈男娃也看习惯了只当看戏，王福才的大女儿王叶子和王福贵的二女儿王草儿笑眯着眼看着，然后不乐意的看着王招娣手里的绢花。
王叶子和王草儿是有绢花戴，不过也只有一两朵，绢花在农家可是精贵发饰。
王招娣在角落被阴影罩住，看着大哭的娘和苦巴巴抱着张氏腿的爹没说话。
打骂通身舒畅后，张氏这才收了手，转而恶狠狠看向王招娣：“周婶子说你挣了二十八文钱，你个丫头片子吃俺王家用俺王家不花钱咋地，呸！小白眼狼，还不把钱银给奶放着！还有那绢花，小丫头片子一个卖什么骚戴什么花儿，你叶子姐要说亲了，还不把花儿给你叶子姐！”
王招娣冷眼望着张氏还是没说话，张氏作势要打，王福全忙皱巴巴蹬向王招娣：“还不快给你奶！”
“爹，这是我挣钱给姐姐要把姐姐要回来的钱。”王招娣面无表情的看着王福全：“爹，姐被林家打坏了腿，浑身没一处好地儿，林家说要打死她。”
王福全满是涩黄的脸顿时僵住：“你说啥？”
“说啥说啥！”张氏一看不对又大叫起来：“啥啥啥！林家要五十两银子你个不孝东西要让咱全家饿死咋地！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嫁过去那就是林家的人，死也是他林家的鬼！咱家一大家子人十来口，谁不张口吃饭食，你这不下蛋的婆娘吃黄风咋地，招娣丫头片子吃黄风咋地，咱养着你一家子还要咱们全家饿死咋地！”
“我姐不是嫁。”王招娣定定开口，直盯盯望着张氏：“我姐是奶你给卖给傻儿做童养媳！我爹我娘也不是白吃白喝，爹挣钱是家里最多的一个，四叔离了家一文没拿回来过！姐十二两银子咱一分没有，大伯二伯住的新屋都是借卖给傻儿的银钱盖的，我还是住茅草棚子！我娘也不是不下蛋，是四叔惹了事人家到家里闹，娘怀着弟弟给推倒硬生生流掉了！我姐卖出去给傻儿也是奶你要给四叔赔银钱！”
“奶，你是不是都记不得了，不记不得我来给你记！”王招娣冷着眼扫视了周围一圈，一个个看去：“伯娘姐姐哥哥们要是都记不得了，我也来给你们记着！记着！屋子是我姐卖傻儿的钱给盖的，七邻八村都晓得我姐卖给傻儿得了十二两银子！我娘也四叔招了事惹了人才伤了身子，还流了弟弟！”
“你、你不孝……你……你……”张氏指着王招娣嘴唇哆嗦浑身发抖。
这些她都明白，三媳妇伤了身子流掉了娃是为什么她也晓得，可她怕三媳妇而和老三怨恨她和老四，所以之后一直都打压着三房，要他们明白她是他们娘，孝道比天大，就该孝着顺着！
久而久之，连她自己也觉得三房就该这样对着，绝了户不靠着家还能翻天咋地，银钱不给她家用还给丫头片子便宜别家咋地！
可王招娣的话却生生撕开了这层窗户纸，不单是张氏，就连王福才等人也愤怒的瞪向王招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