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头瞪大的眼睛，诧异地问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石头，你回来了？桫椤姐姐让你买的东西呢？不会又贪玩给忘了吧？这可不行哦，在这样下去我可要生气了。”在桫椤旁边还坐着一个一脸病容的女子，坐在一架轮椅上。
对于这样的场景，桫椤朝小石头投去一个诡异的笑容，然后对旁边的洛姐姐说，“没事儿的，小孩子贪玩去了忘记点小事情是很正常的。”说罢，继续举起手中的茶杯悠闲地品着，仿佛之前被偷钱的事完全不存在一样。
“洛姐姐，你可以下床了吗？”小石头的记忆中自从那次之后洛姐姐就再也不能站起来，一直只能躺在床上。
“嗯！”说到这个，洛姐姐也是一脸兴奋，“桫椤小姐是个大善人，不仅送了我们很多吃的还给了我这辆轮椅，让我可以从新去到外面的世界里去哦！”
“是吗。太好了。”小石头低声地说，对桫椤的歉疚也就更加浓烈，只能一味低着头，希望不去看到桫椤的眼睛。
“能帮到洛妍你们的忙就好。反正。”桫椤在手上抛着那个被小石头偷走的钱袋，像是故意给他看见一样，“我钱多。”说出这句话就让桫椤有种后悔的感觉，怎么有种炫富的感觉，早知道就换种表达方式了。
小石头看见那个被自己偷走的钱袋重新回到了桫椤手中，虽然充满了不相信，但是心里的石头算是放下了一大部分，跑到桫椤面前抱住她，高兴地大喊：“谢谢桫椤姐姐！”谢什么呢？有点多，不列举。
“走开！你身上全是鱼腥味！”桫椤嘴上这么说着，却并没有伸手去把小石头推开，这种小孩子本来就是在最可爱的年纪，谁又能忍心拒绝一个真心感谢你的小孩子呢？更何况桫椤还是个女人。
“不要！”小石头撒娇似的说道：“姐姐身上有种很好闻的味道。”
一边的洛妍捂嘴“咯吱”笑着，“这孩子，这才认识多久啊，就已经不要我这个洛姐姐只要桫椤姐姐了！”
“这是魅力！”桫椤很认真地回答。
小石头听到这句话连忙跑到洛妍的旁边，拉住她的手，冰凉的，却有一种熟悉的温暖，他说：“洛姐姐，桫椤姐姐身上真的有一种很独特的味道。”他思索了一阵，恍然大悟地说道：“是海的味道！”
“你就别管人家身上有什么海的味道还是山的味道了，这么晚了，还不去睡吗？二丫和大牛他们早就睡着了。进去的时候记着小声点，别吵着他们了。”洛妍吩咐道。也就只有洛妍的话小石头会无条件服从吧，他应了一声好，又好像想起什么事，从口袋里摸出六十九枚银币，和十枚铜币，塞到桫椤手中，多出来的两枚是他今天乞讨得到的。
他有点抱歉地说：“桫椤姐姐，对不起啊，不仅没有帮你买到你要的东西，还弄丢了那么多钱。”
“没事的，你先去睡吧。”桫椤接过钱，笑着在小石头的头上摸了摸，就放他进里屋去睡觉去了。
看到小石头进去之后，洛妍的脸色一下子就阴了下来，满怀歉意地对桫椤说：“实在是对不起啊，桫椤小姐。我们出去说吧，我也太久没有这样自己出去散过步了。”
桫椤明白出去说话的原因是因为小石头肯定还没睡着，而她两之间的话是不想让小石头听见的。桫椤赞同地点了点头，走到洛妍的轮椅背后，“我推你吧，你还没有习惯坐轮椅。”
土地庙外面是一片废弃的荒地，因为不知什么原因没有人来这里定居耕种了，被周围的人们当作坟场，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全是大小不一的坟包。很多坟前还没有墓碑，那是因为这里被当做坟场之后又被当做乱葬岗，埋了许多无名无姓的流浪者，就像洛妍和小石头这样的流浪者。
这里的土地本是贫瘠的，却因为尸体的养分滋养让杂草尤其茂盛，尤其是尸茅草，足有齐胸高。这里也没有什么路，满满的一片尸茅草，虽然小石头他们几个每天都会固定地从某条草稍微稀疏一些的窄道上出去和回来，但却并不能形成一条路。
走的人多了才能成为一条路，走的人少了是无论如何也成不了一条路的。
安静的夜里，周围有太多看不见的小昆虫在开着盛大的音乐会，在洛妍的手拨开前面的尖草时便会敏捷地跳开。
“尸茅草叶上有锯齿，你会受伤的，我们还是回去吧。”在她身后的桫椤提醒道。洛妍摇头，实际上她的手指上已经被尸茅草割伤了，黑夜里桫椤看不见，只有洛妍可以感受到手指上一滴一滴滑落的血迹。“孩子们每天就是从这里出门的，我一直都不能和他们一起承担这份辛苦，全靠他们来养活我自己。我真的很自私。”
“那也没办法啊？你的腿……”桫椤觉得这么说似乎不对，重新说：“而且我看小石头他们都很喜欢你啊，他们能够帮到你一定是打心底里感到高兴的，所以不用自责。”
“我们都是孤儿，我能带给他们的其实什么也没有。”洛妍悲伤地看着天空中的月亮，今晚的月亮非同寻常地明亮。
“嗯……很多东西其实你已经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给了他们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桫椤安慰她说：“比如今天这次，如果换做我是你，遇到一个凶巴巴的恶女人找上门说：你家的孩子偷了我的钱。我一定会把气撒在小石头身上，劈头盖脸地骂他一顿，没准儿还会抽他。但是你不是没这么做吗？比我想得周全多了。”桫椤摸着头，确实她在人类的世界里有太多需要学习，而这个女人给他上了来到陆地上的世界后的第二课。第一课是小石头给她的，让她明白世事艰险。
“桫椤小姐很善良呢。”
“啊？”桫椤突然被人这么赞美还有点措不及防，但是抑制不住喜悦之情，嘴巴已经笑开了，“哪儿有，我没有那么善良的……”
“谢谢你能答应我陪我演这出戏。”洛妍转过头来朝桫椤深深地鞠了一躬，但是因为坐在轮椅上，显得很奇怪。
“额……”桫椤知道人类社会里这些礼节很繁杂，真正遇到的时候还是不知道怎么应对。
洛妍继续说道：“小石头还小，我之前就大概猜到他有在做这些小偷小摸的事情，我既不想给他的心里留下阴影，更不想他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今天见到你让我突然想到了这个办法，我相信责骂他远没有今天这么一次来得好，让他明白这个世界上需要一些人性的善良，而不是去做这种损人利己的事情。”
桫椤想起白天洛妍求自己的场景，她安静地听完桫椤对事情的描述，挣扎着从床上——堆着稻秸秆供奉桌，爬了下来，桫椤连忙去扶她，她却怎么也不肯起身，虽然两腿已经被人打成了残废，还是死撑着跪在桫椤面前乞求桫椤的原谅和帮助。
“你今天那种样子，真的有人会拒绝吗？”桫椤呵呵笑着说，然后她听见身后的草丛里有异动，“是谁？”她警惕地朝身边大吼，却看见小石头的背影不顾一切的超森林里跑进去了。
“小石头！”洛妍朝小石头大喊，很明显小石头刚才就躲在旁边的草丛里听见了洛妍和桫椤的对话。“桫椤小姐，求你去追小石头好吗？”
“可是你……”桫椤担忧地看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的洛妍。洛妍摆摆头说自己没事的，她自己可以回去。然后桫椤才不掉头去追小石头。
“这小鬼跑得真快！”桫椤在普通人面前并不愿意暴露自己是海龙的身份，只是用一个正常女人该有的速度追上去。正如我们之前提到的一样，小石头跑起来，一般成年的男人都追不上。
但桫椤猜到他并不会跑太远，凭着她的嗅觉可以很轻易地好到小石头。果不其然，他就一个人站在一棵树上埋着头抽泣。
桫椤也不着急，只是慢慢走过去，她也有过这种烦了错被大人知道之后想要逃开的经历，不是因为想要逃避责罚，只是因为不想让自己喜欢的人失望。她走到小石头身边，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轻声说：“我们回去吧，洛姐姐会担心你的。”
小石头“汪”地一声就大哭出来，抱住桫椤的腰，眼泪打湿了桫椤的衣襟。小石头啜泣着向桫椤倾诉道：“桫椤姐姐……我以后……我以后绝对不要偷东西了！”他的话虽然是哽哽咽咽的，但是能听到里面的坚决。“我要努力赚钱，然后……然后买一艘船，带……带洛姐姐去海上看海……”
桫椤被小石头抱住本来还有些身体僵硬，但是听到他的这席话，也贴下身来，抱住小石头的脑袋，“为什么非得是买一艘船呢？”
小石头告诉桫椤：“因为这是洛姐姐的梦想，她说她想去看东海的尽头究竟是什么……”
东海的尽头是什么呢？作为生活在东海里的海龙，桫椤马上就可以告诉这个孩子。但是有些答案还是要自己去见识一番更有意义，无论结果是好是坏。
她就这么抱着哭泣的小石头，就算自己被一群人包围住了也没有放开。是的，她的四周布满了燃烧的火把，几十个村里的青年拿着鱼叉之类的东西指着她，却又有些害怕，不敢上前。
桫椤蹲下身来，对小石头说了句：“不要害怕。”这时小石头才看见他们已经被村民给包围了。他抓紧桫椤的衣角，躲在桫椤的身后，担忧地望向桫椤，“桫椤姐姐……”
小石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桫椤知道的也不一定比他多啊？她也是一脸懵逼，哪里惹到这群人了？
然后从人群中走出来一个人，竟然是之前那间旅馆里的老板！只是他现在身上没有了往常的酒气，换上了一身巫袍。
“老板！”小石头惊讶地叫出了声。
旅馆老板没有理会桫椤背后的小石头，他指着桫椤：“你是海龙族对吗！”
虽然桫椤也想过到了陆上会被人认出来，但是也没想到这么快！她悻悻地说道：“是有怎样？”
周围的村民听到这个回答都彼此相视了一眼，仇恨地看着桫椤。谁都知道，海龙是魔兽的一种，而且可以称得上魔兽中的顶尖种族。曾经的龙王所带来的灾难绝对是超级天灾级别的！
旅馆老板示意大家先别冲动，继续问桫椤：“前几日那个经常在海边走动的女人是不是你！”桫椤想了想，“好像是吧？前几天确实为了来陆地在海边踩了踩点。”她这么回答道。却发现周围的村民更加愤怒了！
旅馆老板冷笑了一声，“果然。我听说十天前西海的武神和妖精女王被杀了，天启重新被打开，魔兽们从魔界中回到了地上，连你们这种魔兽也要行动了吗？居然毫无人心地残杀这些善良的人们！亏你们还声称什么不会再和人类大动干戈！”
“什么？”桫椤纳闷儿了，她就从来没有袭击过人类。
“乡亲们，就是这个女人杀害了你们的亲人，根本就没有什么海妖，有的只是这一个邪恶的海龙！杀了她，为死者报仇！”
“冲啊！”村民们全部死死抓住手中的鱼叉，一齐冲了上来。
桫椤冷笑，反正这种普通人再多也不可能把她留在这里。她正要动手，却发现有个身影挡在了她的前面，居然是小石头。
小石头张开双手，虽然就算张开双手也没办法把桫椤挡在身后，他太矮了。
“桫椤姐姐是好人！”他吼道。
“小石头！让开，你背后那个是魔兽！”“就是，快让开，会伤到你的……”村民们叽叽喳喳地说着，却没有再动手。小石头也是他们几乎每次上街都会碰到的小乞丐，算是半个熟人了吧。
桫椤也在这个时候打定了不会动手。在这里和人类起了一些没必要的争执毫无意义，而且这样的话她来陆上的目的就全部泡汤了。
“好了！听我说！”桫椤对村民们大吼。看见村民们都安静下来之后她才继续说道：“首先我是海龙族，也是那个你们所谓的在海边走来走去的人。但是你们谁看见了就是我杀了你们的亲人？”
这么一问，村民们犹疑了，确实失踪的人连尸体都没有找到，只是恰好和桫椤出现在海边的时间吻合罢了，然后很自然地怀疑到了桫椤身上。要说真正的证据还真没有。
“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们我没有袭击过任何人，你们要是不信也没办法。”桫椤双手抱在胸前。
“啊！”突然，土地庙那边传来凄厉的惨叫！听声音竟然是洛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