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澈在对手言语讽刺下,越打越现紊乱之态。忽而一个不稳,慢躲片刻,已将左肩破绽暴露出来。竹中看准时机一刀砍去,岩澈吃痛,便从半空摔下。
“不!”龙背上传来一声大喊,紧接着,一道白色身影跃下,拦腰抱住受伤的岩澈。就在二者四目相对之际,唐文柏纵龙而返,接住两人。
“花样不少。不过你们也该玩够了!”竹中眼下已看破唐文柏计策。“这群人不过是要用龙拖住我,再用剩下的人对付我的手下。”起初他也被此阵势吓昏了头脑,看到唐文柏、廉贞的身手时也略感震惊。但见得岩澈、如韫出手,才发觉这不过是一群没轻没重的小孩用计拖延戏弄。
他立刻就有了对策。“刚刚跳下来打我的,是头两个大一些的,和后头那个小的。中间一个姑娘只在龙上发了暗器,她后面背弓箭的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大动作,最后下来的小姑娘也是救人而已……”一番思量,几人的强弱分工他已然有数。旋即他一套高跃带俯冲,直向龙上的严如韬扑来。
“当心!”危机关头,玉衡听见上方气流不对,赶忙高擎如意,护住如韬。哪只竹中突然空翻变向,冲着玉衡杀将过来。
“岩清姑娘!”身后传来一声疾呼,紧接着便是一阵劲响。下一刻,几人就闻耳畔传来一声惨叫,原是竹中已背插一羽,鲜血淋漓地摔落下去。回过神来,就见严如韬右手上仍留血迹,额头上冷汗涔涔。
“还是如韬兄弟厉害!”龙头唐文柏回首而笑,“竹中估计看出你不能下龙施法,短距离内也来不及拈弓搭箭。但他万万没想到你力道了得,纵身插箭也能索了他的命。”
“大哥过奖。此前我从未如此试过,但今天是岩清姑娘受敌……”如韬言及这里便再难以开口,却见面前的玉衡回头看他,双颊绯红,目中仿佛有泪,“多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严如韬仿佛受她感染,不觉弯腰握住她的双手,“你先救我性命,又为我不远万里赶来藏天。我们之间,还谈这些做什么?”
“竹中既死,那我们也下去吧。”唐文柏提议,见得诸位点头,他才挥拳敲击龙头左眼。石龙受他命令,往起飞处降去。
“文柏等等!”廉贞突然反应过来,“好像有很多人往君城兄弟那边去了……”
“大哥,我们怎么办?”玉衡岩澈挂念岩汐,声音不觉焦急。
“洞里桑人应该不多了,我们亲自动手。”说着,他便带头跳下石龙,向着石障跑去,廉贞等人紧随其后。
待七人赶到之际,眼前景象却另他们大为震惊——掩护着荒策一行的石障早已破碎,十名左右的桑人正围剿君城一行。其中,君华、君泰、君跃兄弟早已重伤身死,君城、君芜勉强支撑,岩汐、君浩状态稍好,但加之要掩护一个不会防身的明远,也都已精疲力尽。
众大开杀戒的桑人中,有一人听出动静,回首冷笑。几人看了更是难以置信——这冷笑之人,正是他们自认为杀死的竹中!
“失策……看来还是我低估了对手的实力。”唐文柏难过地想。他本以为有洞中神兽相助,桑人定是不堪一击,不成想此次所来之人的本领远远高出他们所料。
“小家伙们,玩得开心吗?”竹中冷笑一声,背后箭伤赫然在目。“凭你们的本事,还没办法弄死我。”他轻蔑地看去,却见面前众人目光瞬间由惊讶转为焦急——
“你给我受死!”竹中正放狠话,忽闻身后一声娇叱,原是君芜挺枪而上。然还未等她枪尖触到竹中发丝,便被一随行的桑人踹中腹部,摔倒在地。
“师妹!”君浩岩汐见状,慌忙上前搀她。唐文柏果断挥刀上前,与竹中交手。二人你来我往,刀光闪烁,几乎无视身外缠斗杂声。唐文柏紧盯对手,索性手心吸紧刀柄,使出恩师所授“悬镜护体”之功,催转刀锋以护前心,使竹中无从发觉破绽。然片刻后,他却渐渐发觉自己只余招架力,全无还手功,在竹中刀尖逼近下全无办法,直至筋疲力竭,手松刀飞。
“小子,结束了。”竹中嘲弄一笑,向着唐文柏捅来。唐文柏眼见还手无望,只能绝望闭目。
忽然,唐文柏听得耳边传出一声巨响,他惊得睁开眼镜,就见不远处是明远满头大汗,手指上方;面前是一块大石落下,直把竹中砸成一滩烂血泥。几个桑人侍从见队长身死,也乱了分寸,被廉贞等人逼得后退连连。
还不待众人反应,几位桑人背后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身形。原是异兽扑来,配合廉贞一行,将余下的几个桑人全全结果。
“多谢前辈,也谢谢明远……”唐文柏见危机迅速解除,好生感激,走去拍拍惊魂未定的明远,又连忙向异兽跑来。后者却默不作声,只抬头示意众人后撤。待到几人散出一片空地后,洞内又是一阵扭转,长着藏天灵芝的一块地域便呈现在大家眼前。
“你们……你们赶紧采摘……”异兽声音低沉沙哑,口里该是含着一片鲜血。“我们……刚刚对付他们,大……大动干戈……这里……这里快塌了……”
异兽话落,玉衡、岩澈、君芜、君浩、如韬、如韫、明远便前去采摘,廉贞搀扶唐文柏、岩汐搀扶李君城,四人皆精疲力尽,也关心异兽,不忍离开。
“别……别管我了……”异兽叹息,“我力气耗尽,就……就算走出去……也活不了。你们……带着这些东西……救……救人去……”
“前辈!”四人两两上前一步,皆带哭腔。
“我活了这么久……够本了……倒是你们……”异兽虽有不舍,但话还未落时,整个山体便剧烈摇晃起来。“出……出口就在正东方向不远处……你们快走!”
“所有人立刻离开!”唐文柏面向众人,廉贞紧紧搀扶这他,随声附和,“大家快走!”继而手上用力,也拉着唐文柏向洞外撤离。
“君城,我们也走吧!”岩汐拉紧身边人。君城听罢,最终难舍地回头看了异兽一眼,便随着大家一齐向外跑去。
藏天水域上,一艘大船拖着一艘小舟正往东返行。船头,秦岩汐高擎一玉质令牌,口里念念有词上绘九龙盘绕,碧光莹莹,精美非常。船尾,唐文柏、李君城、于君浩三人摇桨,划开一池碧波,激起千层涟漪。船内,玉家姐妹,如韬师兄妹,岩澈明远两两坐在一起,君芜靠在采来的灵芝上,暗自垂泪。
不久后,一阵刺眼亮光袭来,众人都知已是出了藏天。见神域已出,秦岩汐便收了手中九龙令,往舱中来。
“都在啊,辛苦诸位了。”她问候一句,也是疲劳难掩,见君芜情绪不好,索性坐回她身边,柔声道,“一切都过去了,我们能活着出来,就已是万幸。”
“二师兄、三师兄、四师兄,还有异兽老前辈,都是因为我们……”见是最亲密的朋友,君芜不再压抑,直接靠在岩汐肩上痛哭,“我们义军又欠了那么多命债……”
“正因为有这么多命债,所以我们才要坚持着活下来,为他们报仇。”岩汐轻轻揽住君芜,虽说着鼓励的言语,自己的眼中却也难掩忧愁,“咱们新来的城主曾是聚义会里的好汉,一定能带着咱们把围城的桑人赶走的…”
“你们说,新城主是聚义会中人!”听到这三个字,廉贞陡然精神起来。岩汐点头,“正是。他姓沈名长岭,可是聚义老侠了。”
“那说来真巧。”廉贞难得地露出欣慰之色,“他是我爹娘的小师弟,我娘跟我提过他。按辈分,也还算是我们姐妹的叔父呢。”
“这样说来,云城也算有你们的亲人。”秦岩汐说,“只是现在,云城危若累卵,外面桑人围城,里面奸细下毒,有不少人已经撑不住了。我们都害怕,待我们回去,会看到一座死城……”
“不会的。”廉贞上前,紧握一手紧握岩汐,一手拉紧君芜,“你们义军现在可还收人?”
“自是当然。”沈、秦二女一同回答。岩汐又道,“你们要知,当今圣上对桑华状况束手无策,义军全由五派修士和民间义士自发组成,军饷补给由朝堂和五派一道负责。但进入义军的,修士侠客是有,不过混吃混喝的流民也不在少数。民间组织,队伍素质本就良莠不齐,眼下危难关头,这一弱点,更体现了出来。我们最缺乏的,就是有真本事的人才。”言及这里,她环顾四周,看看廉贞,“以你的本事加入过来,绝对是一员要将。还有在船尾的文柏兄,智勇双全,是个做指挥的人才。再有就是这位如韬兄,等你法力恢复,义军诚邀你加入!”
廉贞听得此言,目光中闪过一丝激动。一旁静养的严如韬听罢,更是坐正了身子。
“我听你们来时,好像在船上唱了一首歌?”廉贞发问。后者点头,笑着示意肩上的君芜,“这是城主亲选的义军军歌,可是我们的小诗人亲手写的。别看她平日舞枪弄棒好不安分,要写起文章来,却毫不含糊。”
君芜听岩汐夸赞,心情也好了许多。不觉撑着坐起来,“你们要是觉得好听,我就教给你们唱,反正以后都是义军的人!”
眼见四下众人都点头,君芜也不再犹豫,开口便唱,
“华邦后生,华邦后生,若将此身托苍穹,
龙盘千载,龙盘千载,一夕腾跃四海涌。
南江北河,洪荒之东,皑皑昆山,屹屹诸城,
林溪谷峰,俊多才宏,五派后生,神灵良种。
风虎云龙,四方贺荣,天之骄子,唯吾纵横……”
舱外船尾,正摇船桨的君城、君浩听得师妹歌声,不觉欣然一笑。一旁,唐文柏眼见二者神情,亦感觉气朗神清,不觉昂头望去。
天空传来一阵嘶鸣,原是一排鸿雁飞起,向着硝烟弥漫的东方前行。恍惚间,唐文柏耳边似是传来昔日李乾所教导的话语:
“乱世之人,恰如乱世群鸿,或慌张求生,或微力助国。然不论结局如何,只要气力尚存,就必须尽力飞起。”
“师父,您放心……”他看看歌声洋溢的内舱,看看身边亲昵的伙伴,不觉握紧手中木桨,“只要有力气,我等,定会一直翱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