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你以后就叫我师父父吧。”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徒弟弟啊。”
那年,她6岁,他成为她的师父。
——“悦兮啊,今天师父教你一则咒语怎么样?”
“好哒。”
“师父父,要抱抱,蹭一蹭,举高高。飞高高,要亲亲,啾啾啾。嘤嘤嘤,怪怪打,跑慢慢。受伤伤,呼一呼,么么哒。下本本,杀猪猪,猪猪凶,好怕怕。摔跤跤,好痛痛,要背背,回家家。洗澡澡,睡觉觉,师父父,晚安安。”
“这不是咒语!还有那种剑三即视感是怎么回事?!”
那年她8岁,师父声称教她通灵术,念的却是一段剑三傻话。
——“悦兮,师父今天送你一样东西。”
“是什么?”
“一张通体晶莹的寒冰床。”
“这有什么用?”
“看你修炼慢,等级又低,寒冰床可以提高你的修为。”
师父这般说。
后来她才明白那张寒冰床的秘密。
鸟语花香,阳光明媚。
君悦兮捧着一本书,急急忙忙地从木屋里跑出来。
“悦兮!”师父的叫声从木屋里传来,听声音,好像是从后院传来的。“回来读书!”“我不要我不要!”她窃笑着,想到自己师父看不见后便直接转成了狂喜。“别以为我看不见!不是有种法术叫做观微的吗?!你以为我现在是在声嘶力竭的喊吗?!”师父的声音又一次清晰地响在她耳边。对哦,好像是这样啊。君悦兮脸上的笑容立刻不见了。刚刚岂不是都被师父看到了,按她师父的修为,会不会自己在想什么都能知道啊……
君悦兮停下脚步,转身,抱着书打道回府。
她进了木屋,穿过了结界。
后院有个结界,是师父特意设的,这会使别人在外面看见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后院,并非一个修炼场所。
“过来。”师父盘腿坐在一张石凳上,黑发曳地,双眼微闭着,冲远远站在边儿上的君悦兮招了招手。君悦兮抬头看他一眼,垂下的手攥着那本书,死命摇头。“过来。”他又开口,这回语气明显加重了。“哦。”她扁扁嘴,想着一向疼自己的师父应该不会怨自己的,便移着步子挪到石凳旁。“你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师父握着一卷书,不轻不重,不偏不倚地打到了君悦兮的额上,“叫你读书就是不看肯好好读!”她听罢,先是鼓起脸,忽又想象到什么似的,绽开笑脸坐到了石凳上,一把拉住她师父的胳膊晃啊晃的:“嘿嘿,师父最好啦,你要知道那些个书卷多难背啊,你怎么舍得让亲爱的徒弟弟背死在书堆里呢?嘿嘿……”
他睁开眼,看着君悦兮那张满面堆笑的脸就舍不得骂下去了。她跟她,长得真像。
她抬起头望着自己的师父。
她师父的眼睛,跟《哑舍》里的老板一样,都是红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据说只有服用过长生不老药的人才会有红色的眼睛。偏巧他还是个黑长直,乍一眼看过去,认成个女的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君悦兮拽着师父的胳膊,继续笑。
看她师父没什么动怒的现象,便开始得寸进尺,吃了甜头继续吃:“所以啊,师父父,我以后就不要背书了……哎呦!”她吃痛捂住了头,“泪眼汪汪”地看着他,本以为”师父父“三个字叫出去他便会心软,谁知道:“干嘛啊?!”“尝了甜头不卖乖,还敢提出这种要求!”他挑起秀气的眉眼,“一天到晚净想着玩!我是怕你修为太低,将来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可以有能力应付,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让你读那么多书?!”君悦兮低下头,不敢看他,知道自己师父这回是真生气了:“恩……”
正认错呢,肩上忽然被什么人拍了一下。
“谁啊?!”君悦兮挨了骂,心情不好,不只是哪个没长眼的凑到她面前找抽。“是我啊师妹!”她回过头去,整个二次叫他师妹的也就只有她名义上的师兄,染冬姐的弟弟——宋染辰。
“噢噢,是你啊。”君悦兮随口应着。
小时候师父收了她做徒弟,告诉自己她还有个师兄的时候,君悦兮还是蛮高兴的,而那时候的宋染辰也是个虎头虎脑长得挺讨喜的一小娃娃,所以她也是很愿意跟着他学习和一起玩的。可是后来过了几个年头,她发现这货的眉眼间长得略像三次元自己最讨厌的一个猥琐货,她便与他疏远了。君悦兮平日里也只是在必要时同他说上几句,而他们之间不怎么友好的关系师父并不知情,还以为是她长大了不好意思与宋染辰厮混在一起罢了。
“师父您也别训她了,悦兮年纪还小嘛,自然是有玩心的。是吧师妹?”宋染辰开口劝着师父,话题又指向君悦兮,冲着她眨了眨眼睛。“啊,哦哦,是,是啊。”君悦兮敷衍道,心里骂着宋染辰多事儿,其实不管他开不开口,师父必然不会真怨自己,反正只是说说而已嘛。
“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集市上?”君悦兮故意忽略掉宋染辰的目光,问。
“想去集市?”“恩,想染冬姐了。”“鬼扯,就是想着去玩儿吧?”“那到底可不可以去玩啊!”“看吧,还是去玩的。”“……”“随便了,你想去就去吧。”师父点点头,对宋染辰吩咐道:“你去准备一下要带的东西,我们明天就出发,还有悦兮,你自己要拿的东西也收拾好。”“好的。”她点点头,转而又问,“师父你说让宋染辰带的是什么东西啊?”“符纸啊,还有除魔卫道收收小妖用的东西。”“为什么要拿这些?”“悦兮你也知道我们最近资金不足了,晚饭还想吃肉就得赚点儿钱嘛。”“……”
贰.
第二天,他们回到了阔别(?)很久的婉艺楼。
好吧,其实也不是很久。自从君悦兮6岁被送去自家师父那里后,宋染冬因为忙于生意,所以只是每隔几个月来看自己和宋染辰一次。当然,如果师父脸皮够厚的话,宋染冬还会慷慨地奉献出自己赚的钱,而他就会惦着一捧钱以闭关的名义,躲到房里去数钱……
“染冬姐!”君悦兮轻车熟路的穿过人声嘈杂的大厅,来到宋染冬的房间。由于现在还是早上,没有到晚上歌舞表演的时间,所以就算有几个客人,那也都是来“玩玩儿”的。其实宋染冬开的婉艺楼并不做那种生意,只是平日听听歌,跳跳舞,聊聊天的普通娱乐场所而已。
“是悦兮啊。”她推开门,宋染冬正坐在梳妆台前打扮,本还有些惊到,见是她便笑着让自己坐下。“最近过得好吗?”“很好的啦。”“你师父呢?”“又是这样的开场白!”君悦兮火了,她假装生气实则调侃宋染冬:“哎我说染冬姐,你不会是喜欢我师父吧,每次我回来就先问一句过得好不好然后就问我师父去哪儿了。”宋染冬笑道:“我不就关心你们。”“把们字给去了吧!”君悦兮看着对方略红的脸,想着自己什么时候当个月老给他俩牵个线算了,不过她还不知道这个妾有意郎是否有情。
“染冬姐,为什么宋染辰不来见你呢?”君悦兮问道。她发现不管间隔多久的时间回来,宋染辰绝对不会先来看望自己的姐姐,并且她的师父也不见了。哦,好像是除妖去了……“呵。”宋染冬始终浅浅地笑着,“他会不回来有何干?染辰毕竟是个男生,不像你那么恋家。”“我哪里恋家了?!”“不恋家何必急着回来。”“那是因为你心心念念的师父虐待我!一天到晚让我背什么破书!通灵术就算了,学着也没坏处,正好不用怕鬼——但是!一天到晚背书是会背死人的他还一点都不心疼我!”她鼓起脸扳着手指细数自家师父的种种。“那是他为你好,这个世界上他不疼你还疼谁啊。”宋染冬将头发干脆利落的梳起,打理成随云髻的样子,还特意留了两缕细发垂于胸前,再插一只翡翠玉簪子,简直是要多好看有多好看,跟自家师父多少配啊。
君悦兮这般想。
她哪儿知道,只要自己还活着,他们两个就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
“悦兮!你回来了!”
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推开了,跑得有些急的唐远轩轻呼一口气,“好久不见。”“啊,啊?是啊是啊。你跑的这么快干吗?”“这不是你要回来了吗?”从他背后响起了另一个声音,从后面追上来的江思陵笑道,假装无视了一旁自家主子的怒槽值满格。
“悦兮。”
“悦兮。”
两个喊声同时响起。
君悦兮回头看,是孙雪若和千梓珞两人。
“雪若姐!千大叔!”她唤道,脸上一直挂着笑。就因为自己要回来一趟,所以他们都来迎接自己吗?
虽然宋染冬的房间不小,本来唐远轩和江思陵走进来就略显拥挤了,现在又走进了两个人……
“我们去吃饭好不好?”唐远轩提议。其实他还不饿,但想着君悦兮是个吃货回来一趟到现在为止应该没吃过什么东西,喜欢一个人要投其所好嘛。“好呀好呀我去我去!”君悦兮欢脱地点点头,转过头想征求一下宋染冬的意见,。得到的答复自然是肯定的。然后一帮人吵吵嚷嚷地出了婉艺楼。
孙雪若提议去她父亲那里吃,不用花钱还能受到非常好的待遇。一帮人点头附和说好。
五个人往最繁华的东南街走去。
孙雪若千梓珞自然是走在最前头的,唐远轩和君悦兮就跟在队后,江思陵么像只猴子一样蹿来蹿去东逛西凑的。偶尔还眼角的余光还会飘到末尾去,后来发现偷窥效果并不好,干脆连耳朵一起竖起来。
“……”
……跟在队后的俩货相望两无言。倒不是君悦兮太安分,只是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啊!而唐远轩又是一向静惯了的,两个人这样看着不变敬亭山就不错了……看的他自个都急。
【说话啊我家傻皇帝!】
江思陵悄悄朝他传了个眼神。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唐远轩回他。
【想点料出来啊!你平时都是干什么吃的!叫你跟我学学泡妞一百招你就是不肯听!现在总不能让人家先开口吧!】
【o(一︿一+)oo(一︿一+)o怨念ing……】
【你振作点儿啊!你都快变成灰色的了w(?Д?)w!】
君悦兮侧目看着他们两个在一边“眉目传情”,最终憋不住还是笑出声来。“你笑什么?”唐远轩放弃了“眉目传情”,回过头来问她,心里暗自庆幸自己终于说话了。“没……没什么。”她低下头笑着摆摆手,“看你跟陵哥哥两个人眉目传……哦,不,是感情挺好。”
那个时候他们两个彼此并不知道对方心里是怎么想自己的。而君悦兮那个对江思陵的称呼,也是因为《云中歌》里头云歌是这么叫刘弗陵的。所以她就这么叫喽,虽然这两个陵哥哥一点都不一样。
“恩,我和陵从出生就在一起了。”唐远轩笑着看江思陵,回道:“他以前和我们家签过契,成为了我的护卫陪读以及小时候的玩伴。除非我死了,他才能另寻雇主。”“哦。”她略有所思的点点头,“忠犬?好像不对……算了,类似忠犬。”
君悦兮不讨厌忠犬,她的意识里仅仅是以为忠犬只是永远追随主人而已,根本不了解其中。
忠犬,忠字当头。要一心一意为了主人着想,背叛主人的忠犬都会变成传说中的死狗。如果在主人和诱惑面前摇摆不定,那么请记住,不能在关键时刻幡然悔悟的忠犬,就会成为传说中的炮灰,有种情况除外:为了主人的利益而背叛主人,并在关键时刻替主人挡刀子,那么,即使是万箭穿心濒临死亡也绝对可以在留遗言后起死回生的。
起死回生只是说说而已,哪儿有人真的死了以后可以活过来的。
东南街不远,很快就走到了。
一帮人轻车熟路地走进食楼,来到后院,恰好看见胡子拉渣的孙钟忠提着酒葫芦喝得不亦乐乎。“老爹!”孙雪若提起裙摆小跑过去,扑进自家老爸的怀里。“孙叔。”千梓珞跟着恭敬地叫了一声,看着大家闺秀架子全无的孙雪若很是欣喜,也只有在她爹面前,偶尔可以轻松一下。“叫什么叔啊!”孙钟忠瞪他一眼,“改口!”“伯父?”“伯父个屁!”“爹?”“这还差不多!”孙钟忠往嘴里灌一口酒,“慧儿还没接受你那是她自己的事儿,我又没说过……对了!皇上您今天真有空啊!”他看一眼被晾在一边很久的唐远轩和君悦兮,“悦兮也来了啊。”“嗯。”她点点头,依稀记得以前唐远轩是带她见过这个男人的。
“陵哥哥呢?”君悦兮点过头后就没什么话说了,只能转过头问唐远轩。“不知道。”他有些生硬的回话,其实心里一直在念叨为什么你对他的称呼那么好听为什么不这么叫我……所以到后来君悦兮对他的称呼有一半的理由是他自己要求的。
“我饿了。”
君悦兮叹口气,看着不停教育自己未来女婿的孙钟忠:“有吃的吗?”“有的,在厨房。我去给你们拿。”孙钟忠应一声就往厨房走。“等一下。”唐远轩一步跨上前拦住他,光想着让君悦兮回来,差点忘了正事儿——伏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知道了。”孙钟忠点头。
“我们走。”唐远轩转了方向朝厨房走去。君悦兮没反应过来,等她回神的时候他已经走出好远了:“你等我一下啊!”她小跑着跟上去,一把拉住他的袍袖,“走慢一点儿。”唐远轩看了一眼君悦兮抓着她袖子的手。“有问题吗?”“没,走吧。”他任凭她拉着自己的袖子走着,又在途中抬头望一眼某个房顶。
【江思陵你好样的!赞你!~\(≧▽≦)/~】
【所以回去跟爷好好学学怎么泡妞吧!】
【不要,本王已经收服(?)她了。】
仅凭一只袖子……
叁.
由于君悦兮这货法力低微,道行尚浅,所以玩了两天自家师父就把她拽回去背书去了。
一天到晚只知道背书的人是没有好未来的……
她冷眼旁观师父和染冬姐的道别,看着他们两个跟罗密欧和朱丽叶一样的道别,自己都快等的发霉了,明明只说三句话的,结果说了三百句话都不止了。君悦兮撇撇嘴,她倒要听听什么话能说那么久!
“教主……此次回去多加小心。尤其是提防一下染……辰。”
“嗯。你就继续留在这里,如果那个老东西有什么动静第一时间汇报给我。”
“您真的决定要这样做吗?”
“不确定,我还没有想好。”
……
诸如此类,他们说了一堆,她一句也没有听懂。
“好了时候不早我就先走了。”师父朝君悦兮唤道,“过来跟你染冬姐道个别啊。”“哦。”君悦兮提着包袱走过去,安安分分地说:“染冬姐再见。”“恩,悦兮再见。”宋染冬笑着摸摸她的头顶,后又抬起头,指了指后院方向,“里面,有人在等你哦。你也去跟他道个别吧。”“哦。”她疑惑着,往后院走去,也不知道是谁等在那里。君悦兮推开院门,只消一眼便能辨认出那个背影是唐远轩。
“唐远轩?”君悦兮走过去很轻的叫了声。唐远轩从听见脚步声就知道是君悦兮来了,他转过身,背在身后的手还紧紧攥着一样东西。还是她先开口问话:“怎么了?”单想想就知道,唐远轩这样一个人是不可能为了一个告别而大费周章的把她叫到后院来的,肯定是有什么事要跟她说或者有东西要给她。
“给你。”他往她手里塞了一样东西。什么啊?君悦兮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是一把檀木梳,好像还是玉檀。
檀木因其木质坚硬,香气芬芳永恒,色彩绚丽多变且百毒不侵,万古不朽,又能避邪,故又称圣檀。世界上仅存有沈檀、檀香、绿檀、紫檀、黑檀、红檀、玉檀等,而且数量极其有限。其质地紧密坚硬、色彩绚丽多变、香气芬芳永恒,且百毒不侵,又能避邪治病,所以人们常常把它作为吉祥物,以保平安吉祥。绿檀因其特性高贵,在我国古代宫廷极为流行,大官贵族都普遍佩戴。檀梳梳制梳在我国有千年的历史,一般用于制梳的檀木往往有绿檀、紫檀、黑檀、红檀几种,梳匠世家的檀木梳用料考究,制作精美,深受人们的喜爱。【百度百科……】
额滴娘亲哎,玉檀这种东西怎么不好意思收呢嘿嘿……君悦兮看着手里那把玉檀梳,这种东西看着就很贵啊,想起度娘说的什么玉檀产自南美洲,非数百年不能成材,数量稀少生长缓慢,且还被称为绿檀,圣檀,其色彩绚丽多变、香气淡雅恒久……这种价值不菲的东西也亏得唐远轩愿意花金子买给她。
“你花了多少廖银……不,廖金啊?”她手里握着这么大牌的东西,就算花的不是自己的钱,难免会有些肉痛。他看着君悦兮心疼样,笑了笑:“反正送你的,好好收着便是。”“嗯嗯。”她点头,随机听到了师父在叫自己的声音。“那,我先走了。让师父等急了他又要生气哈。”君悦兮一边说着,一边朝大厅走,“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不要弄得这么伤感!”
“嗯。我等你下一次回来。”
君悦兮跟着师父往埋情山走去。
“这是唐远轩送你的?这礼物也真是贵重。”他见自己的徒弟一路上揣着把玉梳子观赏的不亦乐乎,忍不住开口说了句。君悦兮点点头:“是哒!是他送我的哎!这么贵重的东西!唐远轩也真的是够了……”“停。”他止住了她的碎碎念,“你就没有想过他送你这把梳子的意义是什么吗?”“没想过。”“那你现在想一想!”“一是代表思念,二是代表爱情……三是代表别行,四是代表密切,五是代表健康快乐,六是代表结发……七是代表顺心。”君悦兮很听话的扳着手指头数完了7个“代表”,虽然觉得不怎么可能,但还是在说到2和6的时候稍稍迟疑了一会儿。“……我不想跟你说什么了。”他看着自己不开窍的徒儿,也并不急着打算把一些事情告诉她,反正君悦兮不会明白的……
结发同心,以梳为礼。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其喻白头偕老。
这么简单的道理,人家都已经有所表示了你还想怎么样!你还想让他等多久啊!
他叹口气,觉得铃儿不傻,那个老东西也是时国数一数二的狡猾,为什么他们的女儿就是这幅德行……?!
君悦兮忙着看那把玉梳子,没有留意自己的师父,自然也没有留意脚下的路。
“哎呦!”她不留神,自然摔着了。君悦兮看着手里好端端的玉梳子,庆幸自己没有脑抽把它摔坏了。“师父。”她可怜兮兮,满脸脏灰地看着他。“自己站起来,别想我扶你。”师父正是气头上,自然是不会好心扶她一把。自己站就自己战嘛,没什么大不了,又不是没扭到过脚……君悦兮拍拍衣服上的灰尘,晃悠悠地站起来,刚走一步,还没窃喜,又摔在地上了。这回两只脚全扭……
“师父!”君悦兮嚎叫一声,“你徒弟那么惨过来背我一下啊!”他回头看看跪坐在地上的她,走过去,蹲下身:“上来。”“嘿嘿。”君悦兮将玉梳子塞进自己的衣兜里,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师父最好啦!”“别给我拍马屁!”他背着她往前走,就像小时候她随自己去埋情山那天。那个场景他至今还记得,他真的就像是她的父亲一样。
“师父!”
“作甚?”被打扰回忆的他自然很是不爽。
“我要吃龙须糖!”
“吃吃吃!就知道吃!知道自己有多肥吗?!今天晚上不许吃肉了!”他虽嘴上那么说,终究还是在路边给她买了金灿灿的龙须糖吃。
“才没有,我只有80多斤师父又不是不知道!”君悦兮接过他递上来的龙须糖,鼓起脸,又将糖凑到他嘴边,“喏,师父先吃。”
他呆了一下,奇怪自己这个最贪吃的徒弟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大方——“反正吃完了师父再买喽。”果然!他暗自庆幸她神经没有搭错,伸出舌头舔了舔,唔,还蛮好吃的,挺甜。
“师父你自己就很贪吃嘛,还来说徒弟我……你不要吃太多给我留一点啊!”
他咂咂嘴,对于自己的计划究竟是否要实行他已经明显偏向不想了。
他路过一家卖死人物品的店铺,想着这么多年来的祭拜也有她的一炷香。
寂寞这么久,他们也该下去陪你了。
包括我。
肆.
君悦兮回到埋情山之后才想起一路上好像忘了什么东西,这个不是东西的东西就是她师兄宋染辰……
唉,超无聊,她都快长蘑菇了。
君悦兮抱着枕头翻来覆去睡不着,当她数到第28只水饺的时候终于被饿的彻底睡不着了。
她披着被子,摆着枕头准备出去走走。
“染辰,我是受你姐姐嘱托要好好照顾你的。”师父的声音。君悦兮听听,似乎是从后院里传来的。她悄声走过去,躲在院门后头偷听,反正这种事干的多了也不怕遭雷劈。
“她不是我姐。”宋染辰的声音。
“我知道,可是她毕竟养了你7年。”
“那又怎样?!我不需要你好心假意地扮出一副虚伪的嘴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姓君的有什么企图。你想要的东西,我绝对不会让给你。”
有企图?姓君的?我就是姓君的啊!君悦兮有些慌,这回她没有想歪,照她师父的性子,对一个人有企图,一般都是杀了他或想谋害他……这话里的人是指我吗?
“回去睡吧。”纪血镰站起身,“你最好安分一点,别想打什么主意。”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走出来了!
君悦兮顾不得惊慌,借着黑夜的优势小心翼翼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应该,没有被发现吧。
她躺到床上,越发觉得自己很蠢,以及那些人一个个都很讨厌,什么事情都不告诉她。
她睁着眼睛,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半夜,君悦兮醒了,感觉很热,又很冷。整个人像被放在架子上火烤,还兜头往她脑袋上扔冰块一样。嘶……她不敢叫出声,一直忍着,可是真的受不了了,明明是一张寒冰床,顶多会觉得很冷而已,为什么会觉得热啊!
“师父!”
她痛叫出声,有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整傻了,她可以下床啊。君悦兮想下来,但整张床就像被涂了胶水一样自己动都动不了了!
“纪……血镰!”君悦兮以为他没有听到,就换了称呼直接叫名字。因为很少有人可以直呼她师父的名字,所以他对自己的名字应该能听得更清楚。
他闻声而来,看见冰火两重天在床上滚来滚去的君悦兮后就知道——药效发作了。
他很早以前就计划好了,让君悦兮睡这张寒冰床的原因就是由于是冰床,所以可以很好地将药物混入其中保存且能隐去气味,不会被发现。他冷眼看着她泪眼朦胧,痛不欲生的样子,觉得自己当年也就是这样了。当初,君悦兮的现已逝去的母亲颜月铃,明明是可以和他在一起的,可是后来时国丞相君伏枥娶了她,又因为颜月铃妄图阻止那个老东西谋权篡位的想法而被毫不留情的杀人灭口。
君悦兮是颜月铃的孩子,他不讨厌,更何况她生前留下的遗言便是要他照顾好自己的女儿;但是,君悦兮也是君伏枥的女儿,虽然名义上,也就是君家族谱上,并没有她的名字,很显然,君伏枥就当这个女儿从来没出生过。
该死。
他看着她,又想起了当初颜月铃要他好好照顾自己的女儿。
他的心忽然痛了一下。
感觉自己被仇恨蒙蔽了呢。
他低下头,想着药物已经渗透进了里面,今天晚上是毁不掉它了,干脆自己也躺了上去。
嘶——
被烧焦的声音。
他看一眼君悦兮,手已经烫出了血丝,脸却冻得发紫。他叹一口气,伸手从背后抱住她,一只手抵在了她的背后,将她托起来,减少了被接触到的面积,而自己的手也……他思索一番,想着以自己的修为,撑过一晚应该是没什么的,只是悦兮伤的过重,明天得给她吃些补药才行,万一落下了病根子,自己死后可就没脸去见她母亲了。
“师父。”
他听见君悦兮在叫他,还以为是她清醒过来了,转念一想又觉得怎么可能。只是她梦呓而已。只是她梦里还念叨自己吗?她就从来没有想过这个来历不明的师父是否会给她构成伤害,他还瞒了她那么多事……
“悦兮,别怪师父。”
明天,我就不在了。
第二天。
君悦兮醒过来就是一个喷嚏,然后低头看着自己手上莫名其妙出现的烧痕。
奇怪,好像自己师父昨天来过……
疑惑归疑惑,她不愿细想,下了床走到梳妆台处拿起那把唐远轩送她的梳子梳头发。
君悦兮没想到,自己竟然手滑了,那把玉梳子直挺挺地掉到了地上。妈呀!别摔坏了!她急急忙忙地蹲下来查看——梳子……断了一个齿。梳子断齿,向来是不祥的征兆。君悦兮看着窝在掌心里的玉梳子和断了的齿,觉得心慌得厉害,不是那种男女主角之间出事小说自带的心灵感应,是她想到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这把梳子断齿就证明了一切。
“不好了!教主死了!”
教主,血魔教的教主,她的师父,纪血镰。
她师父死了?
君悦兮愣住了,她师父不可能会自杀,也不会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能耐可以杀的了他。
昨天,昨天还好好的啊。昨天,他还给自己买了龙须糖;昨天,他还把自己背回家;昨天……好多回忆出现在她脑海,好像,都是昨天。染冬姐?!染冬姐也会很伤心吧,自己默默喜欢这么多年的人突然一下子死了,她会……
“你站住!”君悦兮忍住想哭的冲动,现在还不是演苦情剧的时候。她跑出去抓住刚才那个喊话的人:“我师父在哪里死的?!”“书,书房。”书房?就是昨天她去偷听的地方!可是自己明明记得,昨天她师父从里头出来了啊!他是不是还回去过?
君悦兮一口气跑到书房,踹开门,发现里头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干干净净的,还是和以往一样,就连油灯的位置都没有变过,包括上面的灯芯。等一下!灯芯!灯芯没有变过,也就是说她师父进来的时候没有点灯,师父向来小心谨慎,不可能在未知敌人的情况下无端被杀,应该是他知道里头已经坐了人,并且他是赴约去的。君悦兮走到书桌前坐下,发现师父的茶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酒杯。她端起酒杯凑到鼻边闻了闻。
她没有见过这种毒,据说这种东西没有解药,喝下去七窍流血,常在各大古装剧里出现。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鹤顶红。只是不知道是谁下的毒。
脚步声。
君悦兮回头,发现是一脸呆滞的宋染冬。显然她已经知道一切了。
“不要找了。”宋染冬的头发落魄的垂在肩头,没有经过任何梳理,又因为来得太急所以整个人都凌乱了,“是宋染辰。”
宋染辰。
君悦兮手里的酒杯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里头的鹤顶红汁液泼在地上,晃得刺眼。
“为什么?”她问宋染冬。
宋染冬没有说话。
“为什么?!我问你话啊,染冬姐你倒是说他为什么要杀了师父!你说啊!”君悦兮上前一步拉起宋染冬的手晃,声嘶力竭的喊着。“悦兮,你不要问了,你不要问了……”宋染冬抱住她,“我也很伤心!我也很难过!”
我就是想,为什么他走的时候不告诉我一声,我好陪着。
很快,就举行了他的葬礼。
君悦兮在三次元参加过很多葬礼,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她师父的葬礼,只有她,宋染冬和血魔教教徒参加而已,不显盛大隆重。
她亲眼看着师父被盖棺,下葬。
“悦兮,你过来。”宋染冬穿着黑色的丧服,越发显得瘦弱。她掏出一串血菩提戴在她的左手腕上:“这是你师父留给你的,希望你可以当好下一任的教主。你也不要推辞这个职位,就算我是护法,也是不会接的,毕竟这是他的遗愿。你参加完葬礼之后,就下山去吧。殇国已经支撑不住终会灭亡,至于婉艺楼,我已经找人接手了,你就去跟着远轩吧。我会在这里,守着你师父的遗骨。”
君悦兮看着手腕上的血菩提,红的像血,酷似她师父的眼睛。
忽的,她抬起手腕,大声道:“我以现任教主之位,逐逆徒宋染辰出师门!划去师籍!”
……
所有事,都处理完了。
君悦兮随着唐远轩先借住客栈,过一晚后再回廖国。
唐远轩知道君悦兮心情不好,便没有去烦她,但是瞧她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便端了盘点心去她房里。结果,房间里并没有她的身影。他急了,叫了所有人去找,却终究无果。唐远轩不笨,刚刚也只是被君悦兮的失踪吓糊涂了,现在清醒过来,才想起她应该会去埋情山。
埋情山,是真的,把情谊埋葬在了坟墓里。
他急急忙忙赶去了。
他在她师父的墓前找到了满脸泪痕靠着碑睡的正香的君悦兮。
唐远轩怕她着凉,脱了外衣裹住她,然后小心翼翼将她背起。
“师父。”君悦兮睡的正香,一把搂住唐远轩的脖子蹭了蹭,“我要买龙须糖……”
他没说话,背着她,一步一脚印地,往山下走去。
——“师父父,要抱抱。蹭一蹭,举高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