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努力终于有所回报。店里回头客越来越多，生意越来越好，不少人慕名前来吃我亲自做的小龙虾和烤生蚝。代价是我的皮肤越来越差，人也瘦了许多，全靠以前底子好硬撑着。
凌晨三点多来了两男一女，点了一条鱼，几瓶啤酒。吃得差不多了，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过来买单。我目测了一下，此人海拔至少一米九，站在我面前都能形成阴影了。
“您一共消费一百二十七，收您一百二。”我主动抹了零头。
男人居高临下看着我说，“我忘记带钱了，半个小时后，我再过来结帐，行吧？”
他说得理直气壮，嘴里的酒味喷在我头上。
我都不认识他，凭什么让他刷脸啊？万一他走了不来了怎么办？以前也有客人说没带钱，下次一起结，还是熟客，我就同意了，结果从此以后那人就人间蒸发了，再也没有出现过。我这小本生意，赚的每一分都是血汗钱，我才不冒这个险。
我微笑着说，“不好意思，老板，您如果没带现金，可以刷卡，微信，支付宝，都可以。”
“我说半个小时后给你送过来，你是不是不相信我？”男人低头瞪我，气势凌人。
“老板，我们素不相识，您要是万一，万一不来了，我找谁去？我做点小本生意，赚的都是辛苦钱，还请您多多包涵。”
“那你说怎么办？我没带钱，留下来给你刷盘子行吗？”他板着脸，样子很吓人。
我估摸着他要动手的话，一个巴掌就能把我扇到墙上去，抠都抠不下来。
但，我是不会向恶势力低头的。
我攥紧拳头，思考着是用咏春拳，跆拳道，柔道还是空手道给他一点颜色看看。酝酿了一会，我抬起头，笑得更加卖力，“老板，要不这样吧，您问问您的朋友，你们三个不可能都没带钱吧？”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我态度如此亲切，笑容如此可人，他应该不至于打我吧。做餐饮，最忌讳的就是跟客人争执，尤其是喝了酒的客人。
谁知，他一拳顶在收银台上，恶狠狠冲我说：“操！你！妈！我请我朋友吃饭，你让我叫他们买单？让我的脸往哪搁？不就一百多块钱吗？我会为了这么点钱跑路吗？”
我日！你不买单你还有理了？我都已经低到泥巴里去了，你还咄咄逼人！老娘也是有脾气的，心一横，看着他说，“要不你押点东西在这里吧，手机，手表，都可以，等你把钱拿过来，我把东西给回你。”
“傻逼！你会不会做生意？你知道我是谁吗？信不信我马上叫人过来夷平你这破地方？”
“您就是国家主席，出来吃饭也照样要买单！”我不卑不亢地看着他，脸上已经毫无表情。我起早贪黑，挣点钱容易吗？大不了就挨打吧，我豁出去了，你要是敢动手我就报警。
这人本就长得一脸凶相，现在一生气，样子更是恐怖。他一抬手，我吓得眼一闭，条件反射用胳膊护住头，啊地叫出声来。
“你叫什么叫？”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瞪我一眼，“我发红包给你。”
呃？这画风转变得有点快啊！我怀疑我听错了。
“快点！”他吼道，“老子要回去了。”
我反应过来，指着收银台上的微信收款二维码说：“您扫一下这里。”
“扫屁啊，加好友，我发红包给你！”
我找了一下，没找到手机，拿起一张名片递给他，“你搜这个号码，就是我的微信。”
他输入号码，过了一会说，“无肉不欢？是你吗？取的什么名字，难听死了。”
我终于从抽屉里把手机摸出来了，加了他好友。
“发给你了。”他把手机拿给我看，“不许把我删了，知道吗？后果会很严重的。”
然后，他就招呼朋友一起走了。
整个过程中，他的两个朋友都稳坐在外面，没有过来劝解半句，默默地看着我们。
鬼知道我到底经历了什么？
2
一星期后，那位莫名其妙的壮汉又来了。
看到他我就头皮发麻。他的微信号叫“军哥”，朋友圈里只有一些钓鱼的图片和视频，其他什么也没有。
我的房东每个月骑一辆小偷都不会看一眼的破电动车来收租，用的是充话费送的国产机，外表看起来很寒酸，可人家有好几套房，N个商铺，每个月收租都能收得盆满钵满。所以说，人不可貌相。眼前这位军哥，我猜不到他的来头，尽量不得罪他就是了，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
“军哥，您来了！今天吃点什么？”我连忙拿起菜单走过去，脸上挂着招牌笑容。
“你结婚了？”他坐下问我。
“是。”
“你一个人开店？你老公呢？”
“离婚了。”
“你微信里面那个小孩是谁？”他继续问。
“是我儿子。”
他这是干嘛呀？调查户口吗？在他再次开口之前，我连忙递上菜单，“军哥，今天的龙虾刺身很不错，要来一份吗？”
“我不吃海鲜。”
大哥，小龙虾不是海鲜，我想说又咽了回去，怕惹毛他，赶紧推荐别的，“要不，来条烤鱼吧。”上次他也是点的烤鱼。
“行了，再来两瓶啤酒。”他手一挥。
“百威雪花喜力，您要哪种？”
“百威。”
“收到，很快就来，请稍等。”
另一桌，坐着三个男人，小妮在给他们上菜。
“美女，陪我们喝一杯吧？”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拉住她。
“不好意思，我在上班，不能喝酒。”小妮的脸马上就红了。
她从偏远山区过来的，一家人都在A市打工，妈妈是清洁工，有时会来这里接她下班。她身份证上的年龄还不到十七岁，刚来我这上班时说话畏畏缩缩，锻炼了几个月，肚量大了许多，但一有异性跟她搭讪就会露怯。看着她，我想起自己十七岁的时样子，天不怕地不怕，敢爱敢恨。现在越活越小心了。
男人继续说，“那我们等你下班了，一起去唱歌吧？”薄薄的镜片后是一双色迷迷的小眼睛。
“我不会唱歌。”
“没关系啊，就一起坐一坐，聊聊天嘛，你几点下班？”
小妮一脸无奈又厌烦的表情，快要哭出来了。
我很讨厌那些调戏服务员的男人。出言不逊，毛手毛脚，自认为有几个臭钱，就看不起做服务员的小妹，觉得泡她们很容易，真要碰到有钱有势的女人，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我忙走过去说，“各位老板，别开我妹妹玩笑了，她还小，会被你们吓到的。”又对小妮说，“你去厨房下单吧。”
小妮逃命似地跑进店里去了。
“老板娘，你妹妹不喝，你陪我们喝几杯吧。”眼镜男看着我。
“不好意思，今天身上不舒服，不能喝酒。”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一般男的都不会再勉强了。
转身准备走，眼镜男居然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屁股。
我的血噌地一下就往脑门上涌，回头一吼，“你干什么？”
他笑着弹弹手指，“我摸摸看你是不是真的来那个了……”
我从未遇过这等贱男，甩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臭婊子，你敢打我？”眼镜男懵了一下，一巴掌向我扫过来。
结果下一秒，他就被人一脚踹飞了，连人带椅跌倒在地上。有人把我拉到后面，又上前几步，对着倒在地上的眼镜男一阵拳打脚踢。等我回过神来，眼镜男已经被打得满脸是血。
“你他妈是男人吗？没摸过女人回家摸你妈去，在这耍什么流氓？”出手的是军哥。他身材高大，一身肌肉，边骂边打，干脆利落，那三个人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短短几分钟，我的店铺外面桌歪椅斜，杯盘狼藉，惨不忍睹。
我第一次看别人打架，很紧张，很刺激，心里爽爆了。一直以来，我小心隐忍，卑躬屈膝，赔尽笑脸，有时候想想，会莫名心酸。我只是一个女人，坚强的外表下也有一颗柔软的心。忍无可忍，无须再忍，那就让我痛痛快快撒一次野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