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夜里,零辰与洛南这两个从来没见过面的少年,就像老朋友一样,非常合得来,几乎是无话不谈,所谓的一见如故便是如此吧。
不过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在黎明时分,洛南的商队要往东北方向走的时候,零辰下车了,因为他要向西边而去,他的目的地是云水宗。
虽然他们因年纪相仿,彼此谈得来,但也只是萍水相逢,所以他们直到最后谁也没问对方此行的目的。
道一声珍重,两人一笑而别。
西兰领地是多山地带,丘陵一座连着一座,零辰背依旧挺得是那么的直,向着西方一步步的迈去。
当天大亮的时候,零辰见到了前方有一个小镇。
说是小镇其实就比一般村庄大一点,路口恰好有一间卖早点的小铺。
小铺门前,馒头笼子里正在冒着热气腾腾的白雾,透过这些白雾,可以看到一个老人正在里边忙活。
零辰此时正站在门口。
像似发现了门口有人,这个老人放下手中的活计,转身来到小店门口。转身之际,他似乎刚想开口说什么,可又突然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一个风尘仆仆的少年人,穿一身青袍,站在门口。
蒸馒头的笼子里正在冒着热气腾腾的白雾,弥漫了他的老眼,他只能看得见这个少年人是个蛮好看的少年人,有一双漆黑的眼,有一种很特别的样子。
老人从来没有看过这种样子,他敢说这个少年人一定从来没有到这里来过。
老人问:“包子、馒头都刚刚出笼,热乎着呢,你想吃什么?”
零辰微微一笑,道:“一笼馒头。”
老人再次问道:“一笼?”
零辰肯定道:“没错,一笼。”
老人道:“在这儿吃吗?”
零辰道:“不,带走。”
老人一双昏花的老眼打量了零辰好一会,正在他想问问他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时,零辰却先问道:“老人家,我想去小蒙山,请问最近的路该如何走?”
老人听后略惊,“小蒙山?那可远着咧。”
老人说着时,开始为零辰打包馒头。
零辰再问道:“有多远?”
老人道:“从我们郝家镇算算路程,本来也不远,也就四五天的路程。因为曾经有一条山路……”
说到这时,老人满是皱纹的脸上,忽然露出神秘兮兮的表情,故意压低了声音又说道:“不过最近这十几年,那条山路已经不能走了。这我老头子也是听说的。听说那些年,那条山路旁的一个山谷中,不知为何,突然被一种黑色的雾气笼罩着。”
老人很健谈,说话时,已经将打包好的馒头递给了零辰,但嘴上还在继续说着,“这黑色的雾气中蒸腾一种霉烂的气味,偶尔迷路的樵夫,或者不知情的人走到谷边,才吸着一点雾气,立刻就倒地昏迷不醒。”
零辰接过老人递过来的馒头,没插话,也看不出有什么好奇的表情。
老人说道这时故意停顿了一下,发现对面少年并无动容,又道:“你看上去怎么一点都不好奇吗?看你年纪轻轻,我却你还是别走山路,走大路,虽然路程远点,但是安全。”
零辰笑笑,丢给老人一枚钱币,说道:“多谢啊,老人家。”
……
……
这一夜,是一个圆月之夜,朗朗明月,洒下冷冷月华,走了一天的零辰,已走到老人说的那条山路下。
借着月光,只见这一条山路蜿蜿蜒蜒从那一座并不是很高的山中延伸而出。
他此刻靠在山路下的一棵古树旁,正嚼着早晨准备的馒头。他一口一口嚼着馒头,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扫着节拍,仿佛这个已是冷冷的馒头别有一番滋味。
风餐露宿对于他来说,已经习惯,他并不觉得四下无人的夜晚有什么可怕的。
夜如无声的鬼魅带着寒冷的寒意静悄悄地笼罩着大地,零辰躺在升起的一团篝火旁,睡着了。
月华与星辉,清美而又冷冷。
慢慢的,那本来是柔弱无物的冷冷辉光,倏然变得若有实质一般,正在变厚变亮。远远看去,仿佛那原是洒落在大地的月华星辉,一刹那都聚拢一起,直直将零辰的身体笼罩其中。
之后轻而易举地穿透他的衣袍与皮肤,进入他身体。
这一刻他正在进入浅眠,浅浅的意识中,他犹如躺在母亲的怀中,感受着泓泓清泉般的关怀,让他很快就进入仿佛多年都未做过的甜蜜梦乡。
梦的起点是一片山脉。
群山连亘,古木森森。
群山万壑的最深处,各种猛兽横行,凶戾的禽鸣,暴虐的兽吼,在无尽的黑暗中此起彼伏。
只不过,在这群山起伏的一处山涧间,有一个地方,却是笼罩在一片白蒙蒙的雾霭之中。远远看去,影影绰绰,仿佛是一个睡意未醒的天女,披着蝉翼般的薄纱,脉脉含情,凝眸不语。
雾霭下点缀着一丛树木,倒像是与这到处弥漫着寒气和凶历气息的山脉隔绝了,夜色笼罩下却显得一片祥和安谧。
一个穿着红纱的少女站在一棵枝叶繁茂的古树下,一头酒红色而又蓬松的大卷头发随意飘落在胸前,衬托着软雪一般的小脸。只是相映在这云雾缭绕的树林中,却呈现出一份迷幻般的神秘。
天知道,这种环境下,为什么会生出这么绝世的美少女,简直是不可思议。
只是此时的她,那一双如同两颗翡翠葡萄的眼中,却带着几分憧憬,几分期待。低垂着眉,眼睛里仿佛有淡淡的光辉。
山风吹拂,风过枝头,掠过她的身旁,似乎也屏了息,止了声。
“红雪。”便在这时,一个柔软的声音传来,打破了这一份如画般的美丽寂静。
原来她叫红雪。
“父亲?”红雪听到这声音,刹那时似乎很惊呀,然后立即变得像是只欢快的蝴蝶,向左边的树林中跑去,“父亲,是您吗!?您回来了。”
古树下,慵懒的斜倚着一个非常白净的男子。这个男子看不出年纪,他身上披着一件宽大的,袖口却绣有一朵青色莲花的白色袍子。
清澈的眼眸携带者丝丝慵懒。他左手拿着一个晶莹剔透的墨绿色酒杯,右手提着一只同样是墨绿色的酒壶。
他不应该说是长的很英俊,应该说是很美,美的超越了男女,超越了世俗。
他就这样像是一个无骨的,软绵绵的斜倚着古树上,不停地倒酒,不停地喝酒。每喝一杯,他都会剧烈的咳几声,可他就是这么边咳,边喝。
就算下一刻就要咳死,他还会继续喝下去,直到真真咳死为止。
飞奔而来的红雪一头栽进了这个仿若钎细无骨的男子怀里。“父亲,您为什么总是不辞而别,为何要抛下我,您不爱女儿了吗?”红雪似撒娇,似埋怨,似哭闹的在男子的怀里倾诉。
男子任由少女在自己怀里扑闹,他的两只手绕着少女美妙的身子,又倒了一杯,然后娴熟的将酒杯送到嘴边。不管何时,不管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他喝酒的样子仿佛总是这么洒脱。
“咳咳,傻瓜!父亲怎么会不爱你呢,你要记住,父亲爱你永远比爱它多。”男子将喝完的空杯在少女的眼前晃了晃,他的语气总显得那样柔软和慵懒。
“红雪,从今天起呀,你不会在寂寞了,因为父亲从神殿回来时,不小心见到了一个有趣的玩意。于是啊,父亲就将他带了回来。”
红雪立刻从男子的怀里跳了出来,撇着小嘴说道:“他?您说是一个人?”
“嗯,没错。是一个人,一个现在与你差不多大的男孩。”男子还是那样软绵绵的样子,“不过呀,他也是殿主选中的神使之一哦。”
少女美丽的翡翠眼眸中顿时流露出非常好奇的眼神,立刻拉起还靠在树干上的男子,“在哪呢?你这个不称职的父亲,快带我去呀!”
“你还是那样的俏皮。”慵懒的男子,被少女拉起,耸了耸双肩后,又说道:“零辰,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呢,还不出来见见你的姐姐。”
“呼!呼!”
从梦中惊醒,零辰猛然坐起,大口喘气,过了好一会儿,他激烈跳动的心脏才缓缓平复下来。
姐姐?难道我还有一个姐姐?
一向活脱的少年,当梦醒来的时候,罕见的沉浸在迷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