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腊月,我能闻的到农村的喜气,家家忙着蒸豆包,一蒸就是好几锅,都放在厢房的缸里冻起来。
每家里都有黄豆,的做好几个豆腐,冻起来。
做豆腐也是一件大事,我会守在锅边,等着喝豆腐脑,爸爸会弄点儿小料,上葱盆里蒿几根葱,扒了剁了,放些酱油。奶奶一边儿劝我让我少吃葱和酱油,说你脚上的口子该NAO(一声)FU(轻声)了,我就是不肯听:“不放酱油怎么吃啊”就听的奶奶在那儿里磨磨叨叨。
我的脚是因为贪玩,被房后一根废木上的钉子给扎了。
进了腊八,要CHA(一声)粘粥,妈妈会提前把红豆煮好、大黄米泡好,然后架上柴禾,放在大锅里煮,锅开了以后就变成小火煮,怕糊就不停地来回儿翻,最后出来的粥又粘道又可口,紫豆都浸在了米里,自有一股味道。
腊月杀猪,是村里每家一个重大的节日,家家至少喂一头猪。谁家杀猪时,通常会把自己的亲戚和好友全部找过来吃上一顿,放开量吃。
你看那边儿猪还没收拾完呢,这边儿猪放出来的血,加上白面或者荞面姜蒜盐跺碎了的不成膘的白肥肉等佐料,找个大盆一霍拉就开始拿个小漏子往洗干净的猪肠子里灌,灌完后就扔到了灶堂上的大铁锅烧开的水里煮,煮的时候通常防止煮飞了,还要拿针在肠上扎几个眼。
一会儿功夫浑圆饱满紫色系的血肠就出锅了,主人就会在菜板上一截截的剁,再由人分给所有在场的人,所有的人自然是吃得嘻嘻哈哈,并品头论足。
细肠通常剩不了多少,加上出锅吃的,桌上上的,最后主人家也就剩下粗的肠子了,粗的肠子通常用油煎着吃会很好吃。
这锅煮着那肠子,那锅会煮着肉,肉通常有豆腐那么大块,都要过油炸一遍,炸的外面焦黄了,在放入锅里煮,放上酱油葱姜蒜盐花椒大料,就炖着去吧。
这样长时间炖出来的肉不油腻,做饭的妇女拿筷子在肉上面扎扎,如果一扎就透,证明熟了,就会把肉捞出来,剩下的汤就是老汤了,留着的老汤过年可以用来炖菜吃。
这时清出来的锅就用来炖杀猪菜了,把酸菜炒一下开始加入些老汤和水,放上粉条、冻豆腐,再把先前炸好的肉块切成片或块放进锅里和菜一起炖,就成了北方通常的杀猪菜了。
等客人都上好桌,一盆猪肝,一盆血肠,一盆野鸡渣咸菜,或家里腌制的葱叶、萝卜、茄子、豆角、香菜一盆,再找个大盔子盛上满满的一盆,就可以开吃了。
米饭通常都是大锅捞的,吃饱后还要喝上半碗米汤灌灌缝。
人走以后,主人开始收拾着肉了,想着欠谁情的,给拿一块,谁从自己家割了几斤肉就抵账得了。
条件不好的,还要卖点换点儿钱,条件好的就拿厢房或耳房去冻着,等来年开春化冻的时候,再放在盐里,这样好保存,就变成了通常意义上的腊肉,腊肉孬豆角倒也是北方的一大特色菜。
大舅母家杀猪了,今年格外的还灌了肠,是纯肉肠。我们全家都被叫了过去,嫁出去的姑娘从大老远的都回来了,大哥也回来了,他已经从职中毕业了并在县城一个纺织厂找了工作,我看见大舅脸上少有的绽放开心的笑容。
大舅母倒是一如即往乐呵呵的。
腊月则要上集买年货,无外乎是买点花生之类的,我们这儿没有花生,只有过年才能吃到花生,家里条件好的,一下狠,会买半袋子,装过化肥的袋子通常会被年货塞的满满的。
腊月二十五是最后一个集了,集市上的男女老少是塞不动挤不动的。
妈妈忙着扫房洗衣服,突然想起,还没有刻挂签,才让我拿着五颜六色的纸给大舅家送过去,让他们给刻挂签。
我到大舅家的时候,大舅家正在做豆腐,大舅母说:“早就刻着你们那份儿呢,本想着今天晚上给你们送过去呢,你现在来了,就拿回去吧”
“是吗?”我看见他们柜上放着好几沓,就凑过去看,不禁惊讶:“真好看啊”
他们刻出来的东西,里面不仅有福字还有那龙那凤,极其逼真,最要命的是,今年的挂签,比往年整好大了一倍儿。
大舅母接着说:“这好几家的呢?你等着,我再给你拿点东西”
一会儿大舅母从她们家的厢房出来了,拎了半筐冻的海棠果,只是半天找不着东西怎么让我拿回去,二哥说:“你就让她用筐拿回去吧,等咱们过去再拿回来呗”
大舅母想想也是。她又回到屋里给我捡了几块散状,半天才找着一个包的东西,说道:“这是我新撒的,知道你爱吃,给你拿几块”看着那黄噔噔的,我顿时来了食欲,它不像年糕那样粘,又不像发面那样散,有点像糕点,我总觉得它是小时候最好的糕点。
我就挎着那半筐海棠果,上面放着一沓挂签和几块散状回来了。
接近年根,家家都喜气洋洋的,从羊草沟到盆梁底,家家的烟囱都冒着青烟,袅袅升起在天空中,每家差不多都忙着蒸干粮,她们喜欢腊月蒸好储存,年一过的上地里干活,打栅子、种地,哪儿有时间做干粮,家里男劳动力多的的蒸十多锅。
房前屋后的杨树因为秋冬干枯,使村里的房屋倒显得清晰起来,一眼望去,小灰瓦的房子灰拉拉一片,新建的几家白瓦房甚是显眼。